收音机里, 悦耳的音乐声中, 甜甜的女声宣告着国家的新生, 挥别了十几年的战火, 告别了十几年的混乱,旧的秩序已经破碎, 新的秩序已经建立, 人民的生命财产都将得到保护… …
“新的国家啊… …”李大老爷靠在躺椅上, 大肚腩凸起,他的手放在肚子上, 轻轻拍了一下, 眼神有些飘远, 新的国家啊,不再有皇帝和总统,反而有了首相和内阁, 听起来,好像也和以前的朝廷没什么两样啊!
不管了不管了, 他可管不了那么多了。
镇子上很快出现了新的变化, 先是大家都要重新登记身份证明,以前的证明只能当做参考, 现在弄的就是以后的良民证了,这可是大事,镇长联合乡绅打头,被取缔的武装护卫队自然成为了警察维护秩序,大家一个个都跟着登记了, 男女都不例外。
然后就是修路,政府提倡,镇长倡议,乡绅投资,最后修成的好处自然出钱的都会有一份儿,只不过这路是归于国有的,只是还要收买路钱,这钱才是大家的。
有人就笑,这不就跟以前的土匪占地为王一样吗?此路为我开,此树为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钱。
只是笑,却不敢说,总不能说一镇子上的人都成土匪了。
涉及到大家利益的事情上,这种事就是正义了。
李家是制药世家,以前或者也煊赫过,但后来,到了李大老爷这一辈儿就是镇上的霸王了,如今新国家成立,各行各业,百废待兴,李大老爷的儿子可不满足于小小的镇子,把生意带了出去,这一下可好,国人到底还是信赖自家的医药,李家的牌子够硬,竟是一下子打开了局面。
如此,镇子上就有些闭塞了,李大老爷不愿意动弹,就把家业分给了几个儿子照看,他不像老太爷那样强硬要求不分家,清清爽爽把财产划给了几个儿子,以后是好是歹就是他们的事情了。
他也不偏向,李家的牌子,李家的人都能用,只是大家不要到一个盘子里抢饭吃,外面那么大,一人一个地域都忙不过来,兄弟嘛,还是要守望相助,如此也好扩大局面。
这方面他是听广播说的,国家鼓励工商,鼓励有能力的人投身商业,创造更多的岗位养活更多的人。
李大老爷没什么志气,却看得出儿子们的志气,他自然不会阻拦,对着二房也是如此。
李佑作为二房的嫡出,也是老大,一点儿不示弱,带着媳妇冯氏就奔着外头去了,家里面能给的支持都给,李大老爷还在,没人在这个上面卡他,不过几年工夫,就在南边儿打开了局面,扩展了人脉不说,也赚了不少钱,让李氏制药的牌子在那边儿立住了脚。
古法制药有着各种限制,人工多,工钱就要多,远不如西药的便捷,南边儿是受西方影响最大的,李佑脑子活络,见到西药工厂里头是怎么做的,也有了想法,弄了个厂子,找了机器什么的,用机器来生产中成药剂。
这是条新路子,他先走了,走得稳了,物美价廉的药物总是受到欢迎的,李氏制药又是老牌子,国家也有扶持政策,不过两年间,竟是又变了一个局面。
“这世道,我是越来越看不透了。”李大老爷是反对机器制药的,那和人工制药能是一个事儿吗?他总喜欢讲究那些古旧的规矩,但新时代的好处却也不是看不到。
这若是他自己的儿子,恐怕打也打了,骂也骂了,但这是二房的儿子,哪怕是他看着长大的,到底不是一个爹,他再越俎代庖,也不好让人家不往上走,反正赚着钱,药的质量也不坏,就那么过。
这算是开了一个头,后来各地的李氏制药也都开始建厂用机器,李大老爷那时候没有说李佑,这时候也就不好说其他的儿子。
转过年,李菲又到他面前要用李氏的牌子做生意。
“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做什么生意,可是你丈夫不供你吃喝了?”李大老爷还是有着传承自老爷子的封建思想,觉得女子不必学得太多,老老实实相夫教子就是了。
这一点上,年长的那几个女儿做得很好,倒是李菲,又是二房的,就跟自己那弟弟一样,总是有着很多异想天开的想法。
“现在国家都说了男女平等,女人怎么就不能做生意了。我也要为了孩子着想,我家那位是个书生性子,家里吃穿不能总靠两个老的,以后分家,难道一家子都喝西北风,我也是李家的女儿,便是用了李家的牌子,也定不会辱没了它,大伯,我从小就是你带大的,我是把你当父亲看的,这话也就敢对你说,我李菲便是嫁了人,也是李家的女儿。”
话中也是有着真感情的,日子,生计,很多东西自然会在嫁人之后关注起来,也就知道如今的日新月异,能够更好怎么会不想着更好呢?
李菲先跟哥哥李佑商量过了,知道亲哥哥不反对,这才来大伯面前说的,她知道自己是二房的,也正是因为是二房的,父亲那时候没有跟大伯争家产,大伯便总想着多给他们一些,才能够对他们更宽容。
李大老爷找不出拒绝的话,李菲已经说到此处,若是闹起来,让人知道了,她的日子以后还怎么做。
到底是二房的,他不好管束太多,明明是不想的,却还是放开了这个口子,这一放开,后面的几个女儿也不能堵着了。
李大老爷一边心塞一边安慰自己说,首相的老婆也是从商的,自己的女儿从商,也不算稀罕。
外头的轰轰烈烈时不时还会通过广播传到镇子上来,通电,通水,收音机,电视机… …一件件新东西被带回来的时候,李大老爷都要感慨一下,不要说十几年前,就是几年前,谁敢想这样的事情呢?
“这算什么,外头早就通了电话了,就是咱们这里远一些,还要慢一些,不然,咱们以后说话也方便多了。”李佑对大伯真跟看爹似的,时常回来看看,他自己的大儿子还放在大伯这里养着,自己带着妻子在外头跑。
跟外头那些人做生意的时候才知道大脚妻子的好处,无形中宣扬自己是新文化的代言人一样,连同妹妹李菲也跟着受益,没有人因为她是别人家的媳妇低看她一眼。
“是方便,真方便。”镇子上信号不是那么好,电视机经常会有雪花点,但李大老爷已经很满足了,连唱片都没怎么摸过的他,一下子跳到新生的科技时代,还真的有点儿不适应。
“现在这些都是外头来的,咱们自己也在生产,等到咱们生产的装上了,肯定要好很多。”李菲很有些国家情结,总觉得自己国家的比外头好,现在之所以跟不上,不过是以前没弄而已,等到弄了,自然还是自家的好。
李大老爷真的老了,一笑脸上再胖,也能看到褶子了,摸着扶手问:“还没有你爹的消息?”
自从几个孩子出去,他就让他们寻着点儿,外头如今是不乱了,但,哪里有总在外头的道理,老了总是要回家的,落叶归根嘛。
他的年龄越来越大,就越来越眷恋亲情,几个孩子大了,家里头关不住,自家的弟弟虽然比他小,却也小不了几岁,总该回来了,年龄大了,就应该享享儿孙福。
“没有,估计是没看到报纸,广播也是。”李佑不是太在意地说了一句,广播的寻人启事,还有报纸上,他都弄过,只是没人应声,要不然就是骗子,后来也就淡了。
李菲也跟着说:“我爹那人你还不知道,不定在哪里闭关呐,不着急。”说着她一笑,“我爹没找着,倒是找着了一位故交。”
然后她就说起了曾炜的事情,“曾经是帮派里头的,如今也成了人民党人士,据说还要参加什么议会,见到寻人启事,找到我认了亲,我才知道爹在外做的好事,竟是找着了朋友的儿子,还帮了一把,他倒是好心,可把别人家的儿子记在心上了。”
想到对方提起那一堆金条的话,李菲就是一哼,她长这么大,过年都没收过她爹给的金裸子,别人倒是连金条都拿上了,可真是让人感觉不公平。
只是这话就没有必要说了,谁知道自家爹从哪里拿的金条,别是拿了大伯的做人情了,说出来还要让几个哥哥心里头不痛快。
“姓曾啊?”李大老爷想了想,到底也没想起来是哪个,摇了摇头,“我是记不得了,你爹的朋友多。”
仔细回忆,他是真的想不起来弟弟当年都有哪些朋友,记忆中清楚的好像还是那日他一本正经地说要修道,可真是把他吓了一跳啊,后来还怕他把几个儿子带坏了,也跟着修道就不好了。
幸好,如今这几个孩子都是好的。
李大老爷略感满意地看了看眼前的几个孩子,说是孩子,都是有孩子的人了,但一个个在他这里,还跟孩子一样,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啊。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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