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伯玉说他即将要离开县学, 调任青阳府学-学正。
罗伯玉本就是律学举人,又有国舅爷在朝中,看来县学博士只是个跳板, 不过从县学班主任直接调任府学校长, 这一下跳的够高够快。
按照规制一般州学的校长才称为学正;
府学的校长, 应当是称为教授;
但人们自己慢慢选择, 大概学正比教授更像一个官职名,所以就这样沿袭叫下来了,统称学正了,当然和省里的提督学政大人又不一样。
罗伯玉说虽然府学一般要求秀才才可以入学, 但他可以用学正的身份保举魏停云进府学;
虽然暂时作为三等的附生, 但只要通过院试和府试后, 经过岁考, 如果成绩优越就可以晋等增广生、甚至廪生。
罗伯玉对爱徒“威逼利诱”了一番, 就是府学如何如何好:博士都是正经举人, 助教都是院试案首!
待遇好!县学律学每月给六百文, 府学给一千文!我给你申请最高的一千五百文!
住宿条件好!两人一间, 我特批给你辟单间!
周围的学友,也是全府精英云集,不仅可以互相学习讨教,将来官场上也互相有照应。
罗伯玉走后, 魏停云有些犹豫不决,虽说他有系统,但也需要老师点拨,去到更大的平台不仅可以结交优秀的人,更重要的是可以开阔眼界和学识。
如果罗伯玉还能给他申到古代一等奖学金,那花销基本也够了。
不过, 离开三河村和登县,就意味着要离开家。
把梁若琼一个人丢在家里,他到底有些不放心,虽然现在张争气滚回去了;
另外就是有些不舍得,不知道是新婚燕尔,还是他习惯了梁若琼在身边了。
梁若琼在里屋,基本清楚听到了他们的谈话,罗伯玉走后,她出了房门到了小厅,看魏停云一个人坐着发呆。
她到他身边,抚住他双肩:“我也正想跟你说一件事,我决定买广绣罗衣。”
魏停云吃惊的抬起头:“你不会是因为我才…”
“是啊,花红柳绿的,我怕你移情别恋了,所以我得紧紧的看住你!”
梁若琼说着轻轻捏了下他耳尖。
魏停云并没有接着玩笑下去,认真和梁若琼晓以利害,买广绣罗衣可是一笔很大的数目,他在府城到底能呆多少时间都是个未知数。
但梁若琼认为,在府城买房置地总不是亏事。
况且罗老板念着多年的交情,不会跟他们要价虚高,到时候就算真的要转手卖掉都不会亏本,说不定还有得赚。
梁若琼让魏停云专心准备府试就好,买广绣罗衣的事情,她来操办。
梁若琼第二日就去到府城向罗老板询了价,罗老板在牙行挂牌两千八百两;
既然梁若琼来问了,他愿意两千五百两出给她。
罗老板急于出手,本来在牙行挂的价格就不高,现在一张口又让了这么多,也就没有还价的空间了。
梁若琼卖了自己所有值钱的首饰,又卖掉了三百亩地,筹了两千两。
广绣罗衣除了铺子房产的两千五百两,仓库还有一些棉麻绸缎绢的库存。
梁万里知道这件事后,把梁若琼叫回了梁家。
“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和爹说?拿去!”梁万里直接往桌上拍了一张登县县城的大宅院房契。“这个大宅,本来准备给你们两口子成亲后将来住的,既然你们要到更大的地方,就置换了。”
“爹,我,不能再拿家里的钱了。”
梁若琼推回给父亲:“我还有登县一百亩、府城一百亩地,也差不多。”
梁万里直接放到女儿手中:“闺女,你不给自己留点后路吗?把嫁妆全卖了,要是以后有个什么变故,你怎么活?
什么不能拿家里的钱,不管你有没有出嫁,家里的钱就是你的钱!这些年咱们父女两个拼下这些家业,就算哪一天我要死了,也不会交到登库手里,让他败了……”
杨桃在帐子后端着茶,听着梁万里和梁若琼的对话。
梁若琼连日来的奔波典卖,魏停云看在眼里,心里既难受又心疼,尤其看着梁若琼卖掉她喜欢的首饰。
女人哪个不爱美,这些都是成亲时,她按照自己喜欢的样式打造的,也有少女时候戴过的……
魏停云只觉得自己没用。
“百无一用是书生。”
他有些沮丧。
梁若琼给他整理了下衣衫:“我们家的县案首,这是怎么了?为妻且贴着你呢,还指望着你能将来让我当个几品夫人呢。”
罗老板拿到银钱后,把一串钥匙和房契地契交到了梁若琼手中,立即就举家下江南了。
这条长街是景治七年才新建的,铺子和宅院都十分新。
六间当街门面,当宽、纵深都很宽敞,三间是卖绫罗绸缎,另外三间有量体裁衣的制作的地方、还有成衣区,楼上的六间可以住人也可以做裁缝和绣娘作坊。
推开小门,可以直达后院,院落足有几百公尺,另有院门通往街区,共有十一间房,厅堂、书房、卧室、厢房、厨房,偏角落有一口水井,最后面还有马厩和菜园……
这样逛了一圈,也就不再觉得两千八百两的巨款太贵了。
在这青阳最繁华的街头,魏停云和梁若琼两个人,坐在铺子门口,看着人来人往。
他们在青阳有了一个家了,魏停云就是来府学可以不用住宿、不用租住别人的房子,可以回家吃饭、回家睡觉,可以每天见到美丽的夫人。
“相公,给咱们的铺子想一个新的名字。”
梁若琼笑问。
魏停云仰起头,看看招牌的底檐,广绣罗衣的名字几乎不能超越了的样子。
人家姓罗,叫广绣罗衣。
“咱叫黄粱衣梦,怎么样?”
魏停云试探道。
梁若琼也知道这个典故:“庄周梦、南柯梦、黄粱梦都是人人向往的,但荣华富贵过眼云烟,梦始终是梦,还是得踏踏实实、衣食住行在这人世间走一遭,好,就叫黄粱衣梦。”
魏停云两口子即将要搬走,去往府城,魏家人的反应则各不相同。
三婶胡巧觉得一家人就该整整齐齐在一起!
魏三青说你这意思咱全家也都搬过去?
魏奶说:“那哪行,田地谁种,一家人吃什么喝什么,去府城一起趴在城墙头子上喝西北风吗?”
胡巧说魏停云和梁若琼那么大的铺子,养活一家人没问题。
魏停云直想塞三婶一嘴臭豆腐。
三婶看没人响应自己,随即说:“那至少爷奶应该去颐养天年,就让云娃子和若琼养着。”
“爹娘儿子养,天经地义,孙子养倒是没听说过。”
尹惜萍嘟囔了句。
“爹娘,你看老二家的,说得什么混账话,不孝!”
三婶告状。
魏停云手指敲了敲桌子,让婶子快从梦里醒来!
该他发言了:“这铺子是若琼卖田卖地、卖首饰嫁妆换来的,不要说你们,就是我都没脸去住;好在我不要脸,但我不能让你们也和我一样。”
全家人:……
“爷奶、爹娘,你们要是空了、想我们了,随时都可以去看我们、去小住,等以后我真的发达了,再接你们享福。”
大家:这还像句人话。
魏爷和魏奶为儿孙操劳一辈子,虽然有时候处事有失偏颇,但魏停云也不想亏待他们。
一旦要长时间离开,住了十几年的家,到底是有感情的,尤其是对于爹娘和魏珏。
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父母去,人生只剩归途。(注1)
穿越前失去过的魏停云,是重视珍惜亲情的,希望亲人们都安好无虞,子欲养而亲在。
但现在,他还没这个摆阔尽孝心的能力,等以后时候成熟了,可以接他们过去,做个小生意什么的。
“奶奶,这里有些钱,我交给您,送宏志和六儿去私塾读书用,不管是不是考科举,也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读书识字没有坏处。”
梁若琼把一张银票郑重的交给魏奶。
魏奶应着接过去,仔细叠好:“好,这钱谁都不能动,就给俩孩子读书用。”
魏二风、尹惜萍,尤其是刘雪芝,铭感五内。
晚上,刘雪芝叮嘱儿子,将来一定不能忘了停云三叔和若琼婶婶。
对于这个继子,魏观林向来是视而不见的,但魏停云和梁若琼的做法让他感觉是对自己的羞辱。
“呵,后悔了,后悔怎么没勾搭上老三,就算做个妾还有个有钱的主母。”
魏观林悻悻的说。
刘雪芝让儿子快出去玩,站起身来:“我没读过书也不识字,但知恩图报还是知道的。”
魏观林冷哼一声躺回床铺:“行~你们都是好人,就我是坏人。”
又是一年清明节,和家人一起去给太爷爷和太奶奶上了坟后,魏停云和梁若琼就载着行装,离开了三河村。
因为关系到赋税和徭役等,古代对迁移也是有严格限制的,也需要办公文手续。
好在他们并未出青阳府,魏停云有府学的入学书帖,梁若琼有广绣罗衣的地契和房契,所以他们只需要到登县县衙户房报备,由县衙再呈报到府衙就行了。
到了府城,按照习俗给左邻右舍都送了点见面礼。
之前木匠铺子定做的新招牌也已经好了,红木金字,是以梁若琼的手写字作为雕刻母版。
新家需要布置,尽管来时候带了不少东西,罗家也有些东西没带走,但锅碗瓢盆的有很多还是得买。
睡别人睡过的床榻,终归有些别扭,所以他们将主房的床挪去了偏房,又新添置了一张劲草描边图案、朱砂着色的四柱床。
收拾了一天,晚上两个人合作下厨做了鸡蛋手擀面,因为桌椅还没购置,所以两口子席地而坐,一人端着一个碗吸溜吸溜。
魏停云边吃边说起,罗伯玉也保举了曹宾和虞皎,曹夫人周丽娘可能也会一起来照顾曹宾饮食起居,附学生是不分配寝舍的,他还问能不能租住咱家的房子,我想着咱们空屋挺多,赚……
“不行!”
没等魏停云说完,梁若琼罕见的打断了他。
梁若琼意识到刚才自己的失态,努力缓了缓:“相公,别的事情我都能依你,这件事就听我的好不好?”
她近乎央求。
魏停云放下碗筷,拍了拍双腕衣袖,学着太监的样子双拳扣在地上:“喳!”
梁若琼被他逗笑。
魏停云回忆着,曹宾和周丽娘往日里,是不是有可能和梁若琼产生过节的地方。
百思不得其解,要说他家夫人不是小心眼的人。
但魏停云觉得梁若琼不说,可能自有她自己的打算和难言之隐:“夫人也不用向我解释为什么这么决定,你说了就听你的。”
曹宾和虞皎为不能入租魏停云家的房子而有点遗憾,魏停云只说房子还都没收拾好,以后可能还要住裁缝和绣娘。
他们就租在了后院同一个巷子的隔壁。【本章节首发沧元图书网,请记住网址(https://Www.CangYuanTu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