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下到二层的宴厅吃午饭, 一推开雕花四开门,魏停云惊叹的哇的一声。
整个是江南水乡的仿建,亭台流水、田园淡雅, 点菜的木牌也都坠着红缨垂挂在树枝。
“我喜欢这里。”
魏停云拉着梁若琼到了一个有两个小桌子的亭子里, 虽然在角落里光线不亮,但凉爽安静,流水潺潺从亭子里脚下的鹅卵石沟流过。
水里面竟然还有花瓣, 魏停云蹲下捞,想看看是真花还是假花。
小厮来送了新鲜的果子, 放到了桌上, 梁若琼拿给魏停云:“我看你早上没什么胃口吃得少,先吃个垫一垫。”
魏停云起身站起来,接过果子,把捞出来的花瓣放进梁若琼手心:“投我以木桃, 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梁若琼很配合的笑了笑:“嗯,与君一握手,衣袖三年香呢。”
然后两个人都哈哈乐起来。
“公子借过。”
一道女声从身后传来,魏停云一转身看到一个穿着月白色衫群的姑娘, 柔柔弱弱的样子,戴着面纱,只露眉目,婢女抱着琴跟在她身后。
魏停云往梁若琼靠了靠,给她让了个道。
“这应该就是你的那位梦中情人。”
梁若琼朝魏停云耳语,让他看旁边所有男人往这边望得眼光。
“你判断的没错,但你说错了,我只有夫人没有情人。”
魏停云小声回应着。
午间的时候, 宴厅人越来越多了,穿梭其中的,除了商贾外,有不少都是像魏停云这样书生打扮的人。
饭意正浓的时候,“临江仙”的船主,提议大家来玩飞花令,胜出者有奖。
“奖什么呀?”有人喊道。
船主说绝对是大奖赏。
“参不参加?”
魏停云小声问梁若琼。
“我参加!”
徐焕然推门进来,旁边跟着的应该就是那位差点成了魏停云夫人的王县丞家的三小姐,长得倒是中规中矩,娇小可爱。
他们也来了。
“去。”
梁若琼拍了下魏停云的手背。
船上的读书人不少,但文人爱面子,怕在众人面前出丑,所以算上魏停云只有七个人参加,不过估计都是对自己诗词储备很自信的人。
船主说今儿玩飞花令,不令韵律和字数,只令字,今日为——“月”。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魏停云本来想好要先第一个抢答,因为如果在后面,那么很可能想到得就被别人先说了,但没想到还是有人抢在了他的前头。
船主却早有准备,说还没开始呢,让七个人抓阄决定顺序……
魏停云手气不好,竟抽了个第七位,徐焕然则是第一顺位。
徐焕然:“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他不动声色的看向确是梁若琼的方向,看来他对于爱慕的表姐另嫁他人,还是不甘心。
原来他定亲时候的祝福并不是真心地,魏停云腹诽。
“小时不识月,呼作白玉盘;月下飞天镜,云生结海楼;春风又绿江南岸,明月何时照我还……”
几人相继脱口而出,带“月”的诗词很多,并不难。
轮到魏停云:“北方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
……
很快又是一轮,魏停云想好的——‘东船西舫悄无言,唯见江心秋月白’,被第五位的人说了。
好在中间还有一个人可以缓缓,让他再想一个:“日月乎其不淹兮,春与秋其代序。”
这样一直进行了十几轮,期间陆续淘汰了四个断答的人。
就只剩下徐焕然、魏停云,还有另外一个人。
徐焕然:“商人重利轻别离,前月浮梁买茶去。”
魏停云:“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
……
如此又是十几轮,魏停云逐渐感到月字诗源要枯竭了,但心理战不能输,表面上依然是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
徐焕然:“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
魏停云转身朝向梁若琼:“皑若山上雪,皎若云间月。”
梁若琼掩面笑了。
午饭早该结束了,但这场比拼,却似乎没有尽头…
船主只能临时打断:“三位都是佼佼者,不如加码一决胜负,接下来,谁若能带‘月’字多,谁便赢了!”
已经说了几百首,说过的不能再说,还要月多?
快想快想,魏停云心里也暗暗着急。
三人都陷入默思。
另一个人:“有了!田家少闲月,五月人倍忙!”
徐焕然胜券在握的样子:“万里月明,明月,明月,胡笳一声愁绝!”
绝啊,客人们都拍手感叹,自愧弗如。
梁若琼在亭子里都为魏停云紧张,只见他眉头微皱,目光带着杀气和狠劲儿,一副老子一定要赢的样子。
船主说:“那么今日——”
“等一下!”魏停云举起手臂,“七月在野,八月在宇,九月在户,十月蟋蟀入我床下!”
《诗经》压轴一出,一锤定音!
徐焕然愕然了一下,也无对策了。
船主随即宣布,今日飞花令主就是这位——,怎么称呼,哦,魏小公子了!
魏停云小手暗搓,等待大奖。
船主:“我宣布,获胜者将得到升平院花魁-李持袖姑娘单独献曲!”
梁若琼:……
魏停云:就这?
“小公子,随我移步雅间。”
船主邀请道。
亭子里的李持袖也站起身。
魏停云摆手说:“不了,我成婚有家室了,不方便,就这。”
说着就回到小亭子间、梁若琼身边:“饿死我了,白玩了。”
梁若琼把饭菜往他面前拉一拉:“快吃。”
李持袖拂袖离去。
魏停云在梁若琼脸上比划着,梁若琼说:“你干什么?”
魏停云神神秘秘的:“回头咱也弄个面纱,谁还不是美女了。”
嗤,梁若琼苦笑不得:“我才不干那种东施效颦的事情,长什么样就什么样。”
“夫人,你三观真的好正。”
魏停云正拍着马屁的时候,徐焕然两口子过来了。
“雨凉兄、表姐,许久不见,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你们。”
徐焕然依然一副谦谦少年郎的模样,旁边的徐夫人年纪看起来很小,盘髻妇人打扮显得格格不入,谁让古代人成亲早。
“魏停云,我记得你。”
她爽快的说。
这位徐夫人还真是…
魏停云:“呵呵。”
好在,曹宾、虞皎、梁登库他们看完热闹,也从旁边桌过来了,才破解这个有点修罗的场面……
船上待久了无聊、闷极,所以如果停靠的时间长,每次靠岸,人群纷纷下来,到码头转一圈;
如果停靠时间够久,就到州镇里面去玩。
一路走走停停,见识了沿岸不同的风情,梁若琼还特地逛了几个药材市场,熟悉一下,魏停云乐得陪着她,听她讲各种药材的生长规律、特性和功效。
两个人还买了一把铁棍山药,借用船上的小厨房,梁若琼做了蜜汁山药,蜂蜜的香甜拉丝与铁棍山药的软糯简直是绝配。
魏停云也想露一手,自告奋勇的说要做一道拔丝山药。
结果不知道是古代锅的锅,还是火的锅,不仅把糖炒糊了,还把人家的大铁锅捣漏了…
魏停云坚持那锅本来就快漏了,他只是捣破了最后一层皮,但终归要赔钱。
“我们相公这写字写律的手,干不了这些很正常,别难过自责了。”
梁若琼回到屋里,看到魏停云趴在窗口,头一点一点的,以为他在郁闷哭泣呢,安慰道。
结果魏停云回过头来:原来在嗑瓜子、吐瓜子皮。
“你!”
嗤,梁若琼偏开头,眼泪都要笑出来了。
魏停云一脸懵,不知道她咋了,怎么像被人点了笑穴一样。
魏停云这没心没肺、遇事不往心里搁、每天乐呵呵的劲儿呀,真让她又恨又爱。
周丽娘伺候曹宾沐浴更衣,听着隔壁房间的欢声笑语,失神的腰带系了几次都没系好。
“没带魂啊,整天跟个榆木头一样,带你出来真是丢人。”
曹宾甩开她骂了句娘,自己去睡觉了。
周丽娘站了一会,而后拿着木盘,从浴桶里一点点舀用过的水,往窗外倒。
作为童养媳,自从被阿爹卖到曹家,换了钱给哥哥娶媳妇,这样的日子过了多少年了,她甚至都不记得了……
临到江宁府的前一天晚上,梁若琼落水了。
刚才两个人还一起站在甲板上看夜景,魏停云只是回屋拿个披风,就听见外面的嚷嚷声。
不知道是不是心灵感应,魏停云心里咯噔一下,撒腿就往甲板跑,乌泱泱都是围观的人,唯独找不到梁若琼的身影。
“夫人!若琼!梁若琼!”
魏停喊了几声,没人应,纵身就跳进了河里……
他环抱着梁若琼,游到船边,人们将他们拽上来。
春日夜晚的河水,冰凉透心,魏停云既冷又紧张又害怕,脸上都不知道是河水还是泪水。
梁若琼气息微弱,魏停云手都抖的不成样子,给她压肺、做人工呼吸,折腾了许久。
梁若琼才终于呛出了水,活了过来……
魏停云给她裹上毯子,想把她抱回房里,但一下子竟没站起来,发觉腿都发软了。
回房里的路上,梁若琼微声道:“我不是失足,有人在后面推我,我才掉下去的。”
有人要害她?怎么可能,为什么,是谁!
梁若琼虚弱的趴在他肩膀上:“在水里喘不过气来的时候还在想,她为什么这么做,不过现在我大概想明白了。”
魏停云踢开门,将梁若琼放到椅子上:“到了下个口岸,我们就去报官,我们是露富了被人盯上了么?你有没有伤到哪?”
魏停云说着话,声音还在颤抖,他现在还在后怕,如果不是他及时赶到,如果不是他会游泳且水性、游泳都很好……
梁若琼拇指抚去了扶魏停云脸颊的水珠:“相公,算了,口说无凭,我以后提防着她些就是了,幸好她不会害你的。”
“你知道是谁?!”魏停云惊诧,“你认识?熟人?!”
魏停云都不敢再猜测下去。
梁若琼背后没长眼,但她之前在口岸买过一盒胭脂,后来觉得太香了,送给了喜欢它的人,那个人靠近她的时候……【本章节首发沧元图书网,请记住网址(https://Www.CangYuanTu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