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一号。

  大?清晨程溪从修炼中清醒, 她拿出用惯的灵剑,将上面的细尘擦拭干净。

  因?是赵稚邀请而来,程溪跟他一块抵达份额争夺赛的偌大?场地时, 苗家、唐家、城主?府三批人马已经准备就绪。

  “程姑娘,比试会在半个时辰后?开始, 队伍只差您一人。”一个金丹后?期的青年拦下?程溪, 语气微沉。

  “嗯。”程溪应了声,看向赵稚, 随意打了个招呼:“我先过去了。”

  赵稚应了声好。

  该说的昨晚上已经说完,两人一个朝着擂台中心走?去, 一个前往高处的观战席。

  因?场地够大?,并?且不对外公开,城主?府的后?备人员加起来将近百人。

  “程姑娘应当?已经知晓争夺赛的规则了。”金丹后?期的青年问。

  程溪闻言一笑,如实说:“抱歉,我还不知道。”

  青年呼吸一顿,拼尽全力才?压下?心中怒意,板着一张脸给?程溪讲解规则。

  份额争夺赛分筑基期与金丹期两个场次,规则却是相同的。每个势力派出五名参赛弟子,打车轮战。

  程溪听到一半, 有?点好奇地打断:“既然一场比赛只能上两个队伍, 那闲着的第三支队伍与第一场的胜者比试,岂不是很占据上风。”

  “第三支队伍即使赢下?, 也需要再与第一场输了的那支队伍比试。若是失败, 第一名与第二?名,将在第一支与第二?支队伍中决出。”青年说。

  “可要是第二?场赢了,第三场也赢了第一场的败家,那第三支队伍是不是就夺下?第一名了?”程溪眉头一挑。

  青年默了下?, 点头:“没错,你兴许会觉得第三支队伍似乎占了便宜,但实际上第二?场与第三场分别是第二?天与第三天,连着比试,根本没有?太多喘息时间。”

  “并?且最为重要的是,每个势力都有?准备替补的队员。想探寻对手情报,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唔,知道了。”

  程溪颔首,这个比赛规则并?没有?什么漏洞,三支队伍,不论怎么分配,都各有?优缺。

  而且五人的车轮战,如果没有?能够碾压局面的

  选手出现,这反而比较吃战术与对敌人的了解程度。

  经过交谈,程溪得知这位金丹后?期的青年姓孙,单名一个淮字,是此次队伍的战术分析师。

  程溪被孙淮领着,在临近擂台的观战台阶下?方建筑里,另外四名筑基后?期的队友碰面。

  三男一女,几人的气息都已经逼近筑基巅峰。若不是为了这一场份额争夺赛,他们?应当?早就结丹了才?对。

  程溪与四人打了个招呼。

  四人神色严肃,要么低头整理袖口,要么在手掌上绑上绷带。对她的态度不咸不淡,明显不打算深入接触。

  程溪见状,也不在意道:“我这人没什么特长,只在体?武修上磨砺过一两年。我打头阵或是压轴都行,也没什么忌口的,孙头领不用顾及我,照你们?原定?计划安排就好。”

  “原定?计划?原定?计划可没有?你。”一个五官讨喜的青年沉着脸,毫不客气道。

  “你们?城主?不点头,我也进不来这里啊。”程溪毫不在意地轻笑。

  “十年……你知道我们?为这两场战斗,准备了多久吗!?整整十年!”

  另一位男队员满脸怒容,正要说什么,被孙淮沉声打断:“说这些有?什么用,现在最重要的,是接下?来的抽签!”

  孙淮又望向程溪,声音强行放缓,“你们?五人虽不需要同时上场,但上场顺序,仍旧会有?所影响。”

  “你初来乍到,苗家与唐家对你都不熟悉,反而是最好的试探,你打头阵如何?”

  孙淮嘴上说的好听,但所谓的打头阵不过是想尽早将程溪淘汰。

  “我还有?个问题,落败的队员强制退场,那获胜的可否申请退场,在接下?来的车轮战继续上?”程溪问。

  这一点也不知是孙淮遗漏,还是他故意没说。既然被安排打头阵,连战五场难度有?点大?,程溪琢磨着赢个一两场,再压轴兜底是最舒服的。

  “可以?,但每一场只有?一名队员能退场。且除非只剩下?他,不然规则不予上场。”孙淮说。

  “我没问题了。”程溪颔首。

  接下?来孙淮所提及的战术,跟程溪没有?一丁点关系。这些战术的前提,都是给?予她落败以?后?

  所设。

  半个时辰一晃。

  随着外面响起擂鼓声,孙淮沉着脸招呼五人,“跟上。”

  比起严阵以?待的五人,程溪神色称得上格外悠闲,她坠在最后?面走?出这个建筑,目光透过雪缎,打量唐家与苗家的参赛弟子。

  都是筑基后?期巅峰,总计十五名参赛修士里,只有?程溪是筑基中期,可谓别具一格。

  另外两家战术分析师的视线落在城主?府这一队,准确的说应该是落在程溪身?上后?,脸色都有?些微妙。

  程溪毫不在意,她甩下?四个队员,坐在第一排台阶上,从储物袋里拿出一个灵果边吃边张望四周。

  关于三支队伍的主?次,需要由三个势力的话事人抽取顺序。

  不过盏茶时间,高台上方传来一道浑厚嗓音:“第一日,城主?府对阵唐家。”

  唐家。

  程溪抬眸望向不远处的五位唐家弟子,他们?身?穿深蓝短衫,五人朝着对战席走?来。

  就在程溪沉思时,孙淮忍不住问了句:“你可还有?其它疑惑?”

  “没有?,只是回想起来,这居然是我参加的第一场重要比试。”程溪脸上扬起笑意,轻快道。

  孙淮脸一黑。他都快要糟心死了,偏偏这个空降的队员还这么不靠谱。

  若不是城主?之命,换作平日,他眼里怎会容下?小小一个筑基中期!

  真是让人生气。

  程溪可不管孙淮气不气,她走?到城主?府的对战席,隔着一座四四方方的擂台,与对面唐家弟子相互打量。

  争夺赛除去不夺性命,不使法宝,并?没有?别的限制,随着第一场的擂鼓声嘭嘭作响。

  程溪踏上擂台。

  唐家出战应敌的同样是一位女弟子,她手持蝶刀,绷着一张小脸朝程溪颔首示意。

  程溪拿出灵剑,唇角含笑回应。

  随着裁判喊出‘战’字,唐家这位女弟子身?如疾闪,眨眼间已冲到程溪面前。

  蝶刀斩下?,气势格外凶悍。

  程溪堪堪用灵剑当?下?,虎口发麻,可见其力道之重。唐家女弟子一击不中,施展身?法拉开距离,她的身?法非常娴熟,就连程溪也难以?捕捉到她的身?影。

  不过得益于切磋培养出来的战斗直感,程溪对

  危险格外敏锐,尤其是尖锐锋利的危险。

  “铛——铛铛——”

  程溪勉强挡下?从身?后?袭来的攻击,短短几十息,局势已经趋近明朗。

  相较于唐家这位经过数年特训的女弟子,程溪的战斗毫无章法,若不是底子打得好,或许连十息都撑不住。

  孙淮在擂台下?看着只能被动?防御的少女,眉头越皱越深。每当?他以?为要结束时,少女动?作虽显匆忙,可却没有?一次失手。

  她总能险之又险地稳住将要崩塌的太平,而后?继续防御对手的攻击。

  赵稚坐在高台榻椅上,将擂台上的交战尽收眼底,看了一会后?,他兴致缺缺。

  “贤侄带来的小友,确实不凡。”

  青赤城主?夸赞道,“虽章法稚嫩,但底蕴深厚,显然是出自大?家。”

  “也还行。”

  赵稚掌心拖着脸颊,随意搭腔,“如果余下?的人都似唐家那位弟子那般程度,那这回的胜者必然是城主?府。”

  赵稚的自信,让另外两家势力的元婴修士微微侧目,他们?面色如常,静静观望擂台局势。

  一刻钟后?。

  程溪发现唐家这位女弟子打法越来越凶残,以?常理来预测,她不可能还有?这等余力,除非……

  她在燃烧自身?寿元,或动?用某种代价极重的秘术!

  程溪虽然很想继续借助这位对手磨砺自身?技法,但见此情形,只得速战速决。

  程溪卖一个破绽给?对方,当?她贴近时,程溪逮住机会,冷不防将其踹下?擂台。

  赢了。

  这突如其来的胜利,让所有?人都愣了好一会,直到程溪朝摔在擂台下?方的女弟子拱手,“承让。”

  众人才?慢半拍回过神,脱离擂台范围便算落败。

  这位女弟子强笑着对程溪回应以?后?,回到唐家对战席,很快便有?后?勤修士为她递上丹药。

  虽说是车轮战,但也有?半炷香的休息时间,程溪盘坐在擂台上也意思意思地吞了粒丹药。

  孙淮脸色格外复杂。

  本以?为是个空降拖后?腿的,没想到她居然能赢下?一局,这彻底颠覆了孙淮的预料。

  半炷香后?,唐家上阵第二?人。

  跟首位试探的女弟子相比,此

  人身?法与招式更加老练,就连术法也不弱。

  程溪动?用一小部分源禅,跟他耗了近一个时辰,落在外人眼里属于险胜,就连唐家都格外可惜。

  若没有?那个破绽,两人孰胜孰负还是未知数……

  程溪连赢两局,孙淮人都看傻了,就连四个队友也忍不住侧目打量主?动?退场的少女。

  “你们?四人,应该能应付得了余下?三人。”程溪走?近对战席,坐在凳椅上望向四人语气轻松。

  “你别太小瞧我们?!”四人里,年轻气盛的娃娃脸队友不满。

  程溪笑了下?,随意道:“没有?啊,只是给?你们?一点祝福而已。”

  四人:“……”

  四打三要什么祝福!

  用脚打都能赢!

  “你就好好瞧着。”娃娃脸队友轻哼了声,踏上擂台。

  “喔。”

  程溪淡定?应了声,拿出一颗鲜红灵果咬了口,对战席的严肃瞬间被她这举动?冲散大?半。

  “您需不需要休息会?”城主?府这边也有?后?勤修士,一位女修声线柔和?询问。

  “怎么休息?有?地方能躺会吗?”程溪这两场战斗虽没有?出尽全力,但也有?些疲倦。

  与浮生道场单纯的技法搏斗,动?用武器后?,需要留意的变数更多。程溪体?魄不累,精神倒是有?些疲倦。

  女修士闻言,如实道:“争夺赛未结束前,参赛修士不得离场,不过可以?为您搬张软塌来。”

  “这能行?”程溪余光留意到周围清一色的松青木椅,望向孙淮。

  大?家都坐椅子,就她躺在软榻上休息,好像有?些太张扬了些。

  “规则上没说不让。”孙淮有?点不自在道,他是最不看好这位筑基中期空间队员的。

  结果两场连胜,让他既觉得压下?对手格外扬眉吐气,又有?点郁闷。

  “那就劳烦了。”

  程溪对后?勤的女修说。

  不过短短盏茶时间,一张黄梨木雕刻而成?的精细软塌被搬了过来,放在一排木椅后?方。

  程溪躺在铺着柔软兽绒的榻上,舒爽叹了声,招呼孙淮,“哎,打完了记得喊我。”

  孙淮:“……”

  这悠闲劲,若不是擂台上方的比试格外凶险,他险些以?为少

  女是来踏青的。

  “真嚣张啊……”苗家的参赛队员坐在观战席,余光瞥见躺在软塌上休息的少女,喃喃道。

  “筑基中期连胜两局,换作是你,不嚣张?”同伴说。

  “嚣张,估摸着比她还要更嚣张。此人看着面生,但底子格外扎实,第一场似乎有?体?武修的影子。”

  “不止是体?武修,她术法上的造诣也不低,很不好对付啊……”

  苗家的参赛队员议论纷纷。

  擂台上方还在厮杀,场面格外凶险惨烈,场地里观战的修士,心里不由得浮现些许怪异感。

  仿佛眼下?这一场,才?是正常的争夺赛氛围,众人时不时将目光落在那软榻的身?影上。

  程溪没观战,但她听力敏锐,擂台上的武器碰撞,她光凭听觉就能在脑海里复原个八成?相似。

  “我们?这把要输。”程溪听了约莫半刻钟后?,低声自语。

  孙淮听到这话,忍不住回头看她。若不是少女旗开得胜连赢两局,他估摸着早就克制不住自己的暴脾气。

  但眼下?嘛,当?没听见,没听见!

  仿佛是为印证程溪的话,一刻钟后?,城主?府这方惜败对手,原本还游刃有?余的众人,不由得蒙上一层阴影。

  唐家还剩三人,城主?府不算程溪,同样剩三人,他们?已经默认这场不需要程溪再上场。

  若是四打三还输,那耻辱感,无异于被人当?众扇两巴掌。

  为了对得起自己这十年来的努力,以?及挽回城主?府颜面,余下?三人纷纷打起十二?分精神。

  程溪不关心队友的心路历程,她半睡半醒歇了近两个时辰,精神状态恢复大?半后?,从软榻上坐起身?。

  “怎么样,结束没?”

  程溪望向孙淮,不知何时前方坐着人的木椅空了下?来,她视线环顾周围后?,落在擂台上。

  比试的两人均已是强弩之末。

  “这是最后?一场。”孙淮低声说。

  唐家最后?一位已经站上擂台,而城主?府这边,除去擂台上的那个,还有?程溪压轴。

  明眼人都清楚,这一场争夺赛,城主?府的胜利已是铁板钉钉。但事关城主?府脸面,孙淮内心迫切希望眼下?这一局定?胜负。

  似乎是

  为回应孙淮的希望,半刻钟后?,城主?府参赛修士拖着重伤之躯赢下?。

  “赢了,下?一场什么时候打?后?天是吗。”程溪淡定?询问。

  孙淮长舒一口气,颔首道:“没错,明天是苗家与唐家的对决。”

  “若是唐家赢了,就是城主?府与苗家对战?”程溪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她好奇问。

  孙淮点头。

  “那假设城主?府输给?苗家呢?最后?谁得第一名?”程溪兴致勃勃问,三个势力一胜一负,成?了一个循环圈。

  “你说的这种可能性,不存在。”孙淮摇头说,“争夺赛可不是儿戏,苗家连唐家都打不赢,又怎么可能赢得过我们?。”

  “难说哦,不是还有?替补队员吗?他们?若是故意输一场呢。”程溪笑说。

  “那就要开启最终局的淘汰赛了,但迄今为止,淘汰赛的规则都没有?派上用场。”孙淮说。

  程溪了然噢了声,她也不觉得最后?的胜败会如此戏剧化,只要对上苗家,她头都给?他们?锤烂!

  比试结束后?,程溪跟赵稚回到歇脚的宅邸,她刚落在木椅上还没坐热,就有?侍女前来禀报说是城主?设宴。

  赵稚目光落在程溪身?上。

  “你去,我就不凑热闹了,我得准备准备后?天的争夺赛。”程溪摆手道。

  “这有?何可准备的,我算是看出来了。青赤城这批筑基后?期,也就那样。”

  赵稚兴致缺缺。

  其实在程溪看来,这批培养用来参加争夺赛的筑基后?期,论实力,在同阶中也能排入上游。

  但赵稚一出生就在修仙界第一大?城池的缘仙城,家世背景更是缘仙城里顶级的存在,他的眼光自与普通人不同。

  程溪目送赵稚离开,渡着步子,悠然前往厢房所在院落。她推门厢房门,清晨离开时还空无一物的圆桌好,已经摆上新鲜的大?果盘。

  程溪走?近圆桌,拿精致的银签戳起一块灵果品尝,她没打算在这里常住,对于侍女这种灵巧的小心思自是乐见其成?。

  只要不在她修炼时闯进来就可。

  第二?日上午。

  程溪正在制作豪华版百灵膏,厢房阵法被人用一缕灵力触动?,来人是赵稚。

  程溪挥

  袖收起东西,撤去阵法,打开房门望向院子里的赵稚,特意看了眼天色。

  “不是争夺赛的事。”赵稚说。

  “进来坐?”程溪心里隐隐有?所猜测,她站在门口侧身?示意。

  赵稚没客气,他一进屋便被浅淡又宁神的药香萦绕,不由得抽了抽鼻子。

  “这什么药膏,味道倒是好闻。”赵稚认真点评道。

  “在练手,我还没制出成?品,首席手里倒是有?成?品。”程溪面不改色地信口胡诌。

  赵稚的注意力果然从药香转移到明晴医馆的首席身?上,得知是白晋研制的新配方,好奇心才?被满足。

  “哎,差点忘了找你要说的事。”赵稚思绪回笼,望向小脸白皙精致的少女,“苗家前两日,死了一位长老。突然就死了,没有?一丁点征兆。”

  “死得好。”程溪毫不避讳道。

  “噗嗤。”赵稚没想到少女这么心直口快,他忍不住笑道:“你就不怕苗家人找你麻烦?不光那位长老死了,就连苗家的嫡女苗泷,也失踪了。”

  “嗯……”

  程溪对苗泷失踪反应平平。

  “苗泷失踪前,给?苗家飞了一张传音符,说是……”赵稚盯着程溪脸上表情,说到这刻意顿了下?。

  “赵稚,你想知道前段时间,你给?我递拜帖,首席是怎么说的吗?”程溪突然说。

  “噢?怎么说的。”赵稚好奇问。

  “首席他说……”

  程溪也学他顿住,没了下?文。

  赵稚:“……”

  这也太小心眼了!

  “苗泷在传音符里说,是你杀了七长老,其中还包括城主?府的一位元婴客卿。”

  赵稚一股脑说道:“这事闹到十三叔这里,被我怼回去了。我寻思着两个元婴期若不是主?动?招惹了你,怎么也不至于身?死啊。”

  “不过人真是你杀的吗?”赵稚眸子微亮地打量程溪,“你怎么办到的?”

  “首席派了一条元婴期灵兽保护我,还给?了我很多护身?法宝,不然你以?为我敢独身?赶来青赤城?”程溪见赵稚已然知晓,也没有?隐瞒。

  “喔。”

  赵稚寻思着也是这么一回事。

  “明天的争夺赛会不会有?所影响?”程溪问。

  “影响?什么影响?

  ”

  赵稚嗤笑,“你怕苗家插手捣乱?只要他敢,这回随我前来的化神境,可不是吃素的。”

  “我倒是不介意苗家再死几个元婴境,就看他们?有?没有?这个魄力了。”

  赵稚轻描淡写道:“这个事我就是跟你说一声,让你心里有?个底,你只管放心去赢第一。”

  赵稚说起弄死元婴期,眸中神色毫无波澜,程溪沉默了一会,语气轻快道:“你说这世间,有?因?果报应吗?”

  “当?然有?。”赵稚认可道。

  “若我不主?动?杀人,不去害人,我能在修仙界不受苦难安然度过吗?”程溪明知故问。

  “倒也不是这么说,苦难与杀人害人没有?必然联系,后?者只是增添概率罢了。”

  赵稚伸手端了杯灵茶慢饮,眸光落在少女身?上,迟疑了几瞬才?道:“小药,你觉得杀人很有?罪恶感?”

  “是啊。”

  程溪垂眸看着自己的双手,她没有?亲手杀过人。但因?她计谋而死的,不止一位。

  若放在现代,这几乎是不敢想的事,她估摸着要牢底坐穿。因?为过失杀人,也有?罪。

  “没必要想那么多,他们?既然想对你不利,甚至付诸了行动?,你不过是自卫罢了。”

  赵稚宽慰道,“我辈修士,生死有?命。只要行事无愧于心,何必徒增枷锁。”

  程溪唇瓣微抿,目光落在精致的法衣裙摆上,许久才?低声失笑,“是啊,我辈修士,只要做到无愧于心已然足矣。”

  “是我太执着了,人也要因?地制宜才?对。”程溪轻舒一口气,抬头望向赵稚朝他笑了下?。

  赵稚被少女带着甜味的笑意晃了晃神,脑海里不合时宜地浮现少女一拳砸在他腰侧的力道。

  赵稚意识瞬间清醒,用杯盏遮住脸上扭曲表情,这是他难以?承受之痛!

  赵稚闲聊片刻便起身?提出告辞,程溪目送他背影离开后?,视线落在这座院子里。

  已经长出粉、红、蓝、白色花苞的花圃在月亮门两侧,而她所住的这间厢房旁边,是一片繁茂青竹林。

  竹林下?方的黄玉石桌上刻有?棋盘。

  程溪像是头次意识到庭院里的风景,她围着花圃观望许久又靠近小竹林溜达一

  圈。

  松软的褐黄色泥土里,长得快的竹笋已经冒出小尖尖,上面挂着三四片指甲盖长短的嫩叶子。

  程溪好奇心一冒,拿一柄小匕首挖了挖,把这两寸长的竹笋无情地从竹鞭掰下?。

  正当?程溪蹲在小竹林附近,剥笋剥得起劲,一道有?些慌乱的嗓音响起,“客人,您,您可是不喜这座竹林?若是不喜,自有?仆从挖走?更换,何须您亲自动?手。”

  满足剥笋乐趣的程溪:“?”

  “不必,你有?何事?”程溪站起身?,用灵力将这些竹笋叶卷着撒在竹林下?方,望向侍女问。

  “赵公子去赴宴了,临走?前交代小侍将府上灵膳师擅长的灵膳谱,交由您过目看有?没有?喜好的口味。”侍女拿出膳食谱,低眉顺眼恭敬道。

  赵稚这话表面是关心,怕程溪饿着,但作为交情不浅的好友,程溪听懂了他话中潜意思。

  待在府上。

  程溪晓得其中利害,她伸手接过灵膳谱,才?刚翻三四页,就被上面的菜品吸引。

  出什么府邸,美食不香吗!

  *

  青赤城的份额争夺赛第三日。

  程溪一大?早跟着赵稚前往比赛场地,苗家不出意外赢了唐家,连败两场的唐家直接垫底。

  今天这场将决定?第一与第二?的名次,第一名能夺得五成?份额,而第二?名只有?三成?。

  程溪看了眼陌生的四个队友,望向欲言又止的孙淮淡定?道:“想说什么直说。”

  孙淮顿了下?,低声道:“这一场,你压轴。”

  “我压轴?你认真的?”程溪轻笑,“这是城主?的命令?”

  孙淮重重点头,深吸一口气道:“苗家这回来势汹汹,你,若是不敌,可以?直接认输,不必死拼。”

  虽然孙淮这话听着是在关心,但程溪心里却有?种莫名的憋屈。她不动?声色地压下?心中火气,痛快颔首:“也行。”

  赵稚之前说他十三叔人老成?精。

  程溪发现,还真是。

  美名其曰让她压轴是为了保护她,实际上却浪费一次退场机会。一旦城主?府不敌,程溪作为压轴,她输了就会占大?半责任。

  随着擂鼓声响起,程溪跟着几人走?出建筑,她抬眸望了眼赵稚所在的

  高台,他脸色不太好看。

  程溪收回视线,瞥了眼苗家这回的参赛弟子,气定?神淡踏入对战席,旁观队友上场。

  苗家弟子擅长蛊术,于术法上的钻研不弱,城主?府这批新队员的实力,也比第一场上了一个台阶。

  程溪看着苗家弟子拿出蛊虫帮忙,那些蛊虫并?不具备太强的战斗力,但其翼翅抖落的粉末配合术法,却让对手涨红了脸,霎时破绽百出。

  明眼人一看就知那翼翅的磷粉有?问题,程溪颇感奇异,望向孙淮,“这都不算作弊?”

  “苗家专修蛊虫术,若不让他们?动?用蛊虫,岂不是太不公平?”孙淮低声说。

  “但我看他即使不动?用蛊虫,实力未必就比对手弱。”程溪直白道。

  孙淮沉着脸,半晌才?道:“擂台规则早有?定?夺,苗家弟子只能上一只蛊虫。”

  “那也挺占便宜的。”程溪说。

  这打的是车轮赛,苗家五个参赛修士,也就是说最终能派上用场的蛊虫有?五只。五个减益buff,换作普通人这谁顶得住。

  不出预料,第一局持续近半个时辰,城主?府的的参赛弟子落败,他浑身?肌肤泛红,不断伸手抓挠。

  最严重的伤口已经被他抓烂,渗出鲜血,城主?府这边的后?勤修士连忙扶着他前往观战席下?方的建筑里。

  “我可以?去看他?”程溪问孙淮。

  孙淮盯着擂台,心态憋闷地应了声,随着第二?局开始,城主?府这边参赛弟子与对手双双淘汰。

  如此一来,苗家还剩下?四人。而城主?府这边,只剩三人,已经处于明显劣势。

  程溪在建筑里耗了半个时辰,等她出来,第三局也已接近尾声,城主?府又败了。

  程溪扫了眼苗家对战席的三人,神色淡然地观战。近一个时辰过去,终于轮到程溪上场时,苗家还剩三人,而城主?府仅剩她一人。

  “这明显被占便宜的事,你们?连输上百年,居然还能老老实实接受,可真是稀奇。”

  当?众人目光聚焦到自己身?上,程溪边说边从储物袋里拿出一粒丹药,随意道:“防蛊毒的解毒丹,既然你们?能放蛊,那我预防一下?没问题。”

  已经踏上擂台的那位苗家

  青年见状,咧嘴一笑,轻松道:“当?然没问题。”

  “那就好。”程溪颔首,“我还怕这丹药效果太好,你们?玩不起呢。”

  程溪说罢,踏上擂台。

  随着裁判一声‘战’字落音,程溪手持灵剑率先动?手,苗家弟子按理说专修蛊虫术,体?魄应当?不会太出众。

  但与程溪比试的这位筑基后?期,让她有?种面对浮生道场那群体?武修的感觉。体?魄扎实,近战身?法很不错,甚至还略强程溪些许。

  “一对三,余下?两位都不比我弱,你能赢吗?”苗家这位弟子与程溪交手空隙,笑问。

  程溪虽落下?风,反而气定?神淡道:“比下?去你就知晓了。”

  体?武修的战斗说快也快,说慢也慢,这全取决于双方自己。

  而苗家这位参赛弟子摆明要消耗程溪体?力,两人这一场持续近两个时辰,才?以?程溪将其打下?擂台结束。

  “咳,我气力耗空,想来半炷香内,你也恢复不了多少。余下?两人,你要如何应对?”苗家这位参赛弟子虽失败,瞧着擂台上的少女,精神却很充沛。

  “很快你就知道了。”程溪盘坐在擂台上进行短暂休息,语气平静。

  半炷香一晃。

  新踏上擂台的这一位苗家弟子打发非常凶残,不过半刻钟,程溪的法衣被武器损毁数处,对手身?上也添了好几个血窟窿。

  正当?程溪逮住他破绽,准备将人踹下?去,谁料他忽然拿出一只红色蛊虫。

  蛊虫闻到血腥味,格外激动?,它趴在这苗家弟子身?上。短短数息身?躯从指甲片大?小,暴涨至手掌那般大?。

  一股逼近金丹后?期的狂暴气息充斥整个擂台,程溪见状,立即后?退并?施展灵力罩。

  “轰——”

  蛊虫爆炸,血液四溅,逼近金丹后?期的威力淹没两人。正当?众人好奇战况时,程溪气息虚弱,冷着脸一脚将人踹下?擂台。

  程溪此刻的状态,让苗家参赛弟子面露惊愕。在他们?的谋划里,少女在第二?局即便不落败,也应当?重伤。

  可她如今除去气息萎靡,根本看不出丝毫重伤的样子。

  程溪当?着众人的面,拿出一块散发着药香的乳白药膏,

  掰下?一小块吃进嘴里。

  虚弱气息顷刻稳住。

  这立竿见影的药效,当?场惊呆众人。

  “这位小友的药膏是何物,怎如此奏效?”就连青赤城主?也面带好奇地望向赵稚。

  “好像是她师父给?的。”

  赵稚态度散漫随意道:“就是我先前说的那位,明晴医馆首席,这位前辈也不知给?了她多少保命法宝。”

  “有?时冤家宜解不宜结,苗家主?以?为呢?”赵稚说罢,脸上带着玩味笑意,望向一旁沉默不语的苗家主?。

  仪表堂堂的男人敛起眸中神色,语气平静回应:“赵公子说的是。”

  赵稚笑着端起身?侧灵茶,舒舒服服抿了口,同时心底暗自警惕这个苗家。

  族中死了一个元婴期,面对凶手还能表现这么淡然,甚至没在擂台上动?丝毫手脚,可见是位格外能忍之人。

  *

  “我爹说了,能忍则大?。苗家这一代有?个枭雄家主?,小药你可不要掉以?轻心。”回程的灵舟上,赵稚对坐在榻椅上品尝灵果蜜饯的程溪闲聊道。

  眼下?距离筑基期的争夺赛结束,已过去五天。程溪既拿出百灵膏当?作仙丹妙药,自不出预料地夺下?了胜利。

  余下?五日,程溪充当?观众围观金丹期的争夺赛,修为一高,能施展的手段也更多。

  金丹期的争夺赛更让人血液喷张,许是遭到筑基期争夺赛的激励,金丹期的场次,城主?府再度夺下?第一。

  “你这回敲打起效果了吗?”程溪拿起一块酸甜可口的蜜饯,吃进嘴里。

  “若没效果,我哪能从库房里捞那么多灵木给?你。”赵稚哂笑说。

  想到登上灵舟时,赵稚给?的十节罕见灵木,其总价值已经远远超出两百万上品灵石。

  “我这次回医馆,又得被首席逮着磨砺了,这个先给?你。”程溪拿出一个精致玉盒,摆在赵稚身?旁的茶桌上,她吞下?嘴里蜜饯,顺手端起灵茶饮了口。

  “这什么?”

  赵稚好奇打开看了眼,药香冲鼻后?瞬间合上,瞧着程溪眨了眨眼,“这不是你之前在擂台上用的药膏吗?!你怎么还有?这么多?”

  “首席得知我出来历练,给?了我很多,不算你这盒,我还有

  ?半盒。”

  程溪喝完灵茶,慢吞吞道:“等回医馆,药膏方面我没什么大?消耗,你留着。”

  “那我就不客气了!”

  赵稚喜滋滋地收下?,他收过很多礼物,昂贵到让人惊呆眼球的也有?,但心情鲜少像收到这份礼物般愉快。

  灵舟抵达缘仙城后?,赵稚以?九城主?府的身?份,领着程溪踏入一座位于群殿后?方的阵法殿。

  据赵稚所说,这阵法是城主?府修士专用,可以?直接传送至缘仙城每一个大?区域。

  赵稚用权限激活北郊的传送阵,目送程溪离开才?踏上九城主?府的阵法。

  北郊医馆十年如一日,求医者络绎不绝,程溪回到医馆便被白晋逮住丢到东区磨砺。

  相比其他馆童子可以?更换堂口,随不同医师历练,程溪堪称家里蹲,每天都忙得飞起。

  一连大?半个月,三月悄悄过去。

  四月刚冒头,程溪找上白晋,把自己制作的百灵膏交给?他,便被他一脸严肃喊住了。

  “跟你说个大?喜事。”白晋说。

  程溪步伐一顿,伸手摸着下?巴猜测道:“首席收集的病症破十万例了?”

  “不是。”白晋摇头。

  “那,遇上了棘手伤者?还是咱们?留观病区的经费又增加了。”程溪好奇问。

  “大?,喜,事,跟你有?关的,你再好好想想。”白晋笑着说。

  程溪面露思索,脑后?深红雪缎轻晃,试探问:“难道,又有?人来拜访我了?”

  反正每回有?人拜访程溪,她都能获得短暂的喘息时间,而首席也能收获一堆百灵膏。

  “比这个还要更喜些。”白晋说。

  程溪思来想去,灵光一闪问:“首席打算出去云游!?”

  若是这样,

  确实比短暂喘息更让人快活。

  “倒不是云游,只是我近日偶感突破在即,准备闭关突破至化神境。”白晋模样生得不差,只是下?巴的胡茬太随性,他说起突破,很是淡定?。

  程溪愣了下?,反应过来后?扬起真挚笑容道:“这确实是大?喜事!首席放心闭关,我会照看好留观病区的!”

  “我若闭关,留观病区并?不适合你待。他们?不能教你,只会浪费你的时间。”白晋语出惊人。

  程溪眨了眨眼,静候下?文。

  “你之大?道我不会置喙,但我希望你能在我闭关期间,继续记载这本病症医录。”白晋拿出一本绿壳书籍,郑重其事道:“你气运比常人好,但近十年,还是避开神州为上策。”

  “首席为我算了凶吉?”程溪听到神州二?字,轻声问。神州,是炼火宗派大?本营。

  “嗯,不久前占星阁主?预料我闭关在即,我请他顺手占算的。”白晋点头。【本章节首发沧元图书网,请记住网址(https://Www.CangYuanTu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