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藤树下,斜躺着两个人影,正依偎在一起睡得十分香甜。女子衣衫凌乱,残破不堪,月白色裙衫从前襟到裙摆都被茶渍浸染得一塌糊涂。众仙侍的记忆不约而同的追溯到七政殿里白玉案台和玉貂地毯的同款茶渍上面。交换过眼神,众仙侍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大家应当想的是同一个意思吧?
男子发髻全散,单薄的青色睡袍领口已经斜开到不能再大的弧度,露出精致的锁骨,和一大片玉白紧致的胸膛。背靠紫藤树,以身做枕,将女子整个圈在怀里,即便是在睡梦中,双手仍然与女子紧紧交握,怎么也不肯放开。
这怎么看都只能让人联想到干柴烈火,彻夜野。。咳咳,是月色星空,秉烛夜谈的两人,正是遍寻不见的天帝陛下与传闻中的准天后玄乙仙上!
玄乙好梦正眠,却被一声声恼人的抽气声惊醒。烦躁的想转个身蒙头大睡,却发觉转身转不动,想伸手拿被子手也扯不动,瞬时间睡意就全没了。
刚睁开眼睛,就被宛若抓奸现场的众围观仙侍们唬得吓一跳。正想动作,却发觉手中一紧。玄乙低头看向自己凌乱的衣衫,以及与人十指交扣的纤纤玉指,愣得半响回不过神来。待脑中恢复意识之后,眼神便对上了身后明显也是刚刚才醒转的润玉。玄乙顿时一声惊叫,慌忙一把甩开润玉,上下打理起衣衫来。
余光瞟见润玉面对众仙侍逼视的目光,不但神情看不出一丝慌乱,还坦然自若的将视线一一扫视回去。目光所及之处,皆低眉顺目,偃旗息鼓。看看慌得跟个鹌鹑似的自己,再看看他波澜不惊的态度,玄乙忍不住心里狠狠的啐了一句。呸!大猪蹄子!
润玉的视线扫过众人,最终定格在面色惨白的邝露身上。他清了清嗓子,淡定向邝露询问时辰,待知道现下已到了巳时,眉头深深的蹙了起来。他环顾四周,才发觉昨夜与玄乙且战且走,最后竟来到了璇玑宫边上。略一思索,便干脆利落的下令。
“现下入朝已是迟了,没时间回七政殿。邝露,你带人将朝服和冕冠送到璇玑宫。那里是我旧日居所,一用俱全。即刻动身!”言毕率先大步向宫内走去。
邝露忙应下,有条不紊的安排着众仙侍去往璇玑宫。只留下玄乙看着润玉冠冕堂皇的占据了自己的居所,饮恨不已。
今日是十几万年来润玉上过最忐忑也是最尴尬的朝会。哪怕是刚刚推翻父帝统治,第一次登上九宵云殿,于云霄宝座之上面见群臣之时,也不及这一回令人辗转反侧,如坐针毡。
不论他对政令发表什么样的意见,或是下达什么指令,众仙家的眼光始终三五不时的盯在他额角的伤口上。
好不容易挨到处理完所有政务,再无人启奏之时,润玉终于松下一口气,迫不及待的便宣布退朝了。
还没等他踏下仙阶台,便见群臣窃窃私语,拉拉扯扯不休。不久便有大臣私下里来拦他,期期艾艾大半天,才委婉的向他表达众仙看他近日夙兴夜寐,宵衣旰食,人也看着憔悴不少。虽说陛下身子骨素来强健,可这白天黑夜轮番操劳,实在不是持久之道。
其实众仙家也理解他迫切的心情,毕竟陛下已不年轻了,这好不容易有了机会,“天道酬勤”嘛,大家都懂!不过还是希望陛下能稍微节制一点,张弛有道方能来日方长嘛。众仙家无甚能帮得上忙的,于是集体倡议推后朝会一个时辰,给陛下腾出时间休养生息。毕竟,这也关系到天家血脉根基,还望陛下不要辜负大家的心意。
润玉昨夜耗费了不少心神体力,罢朝之后便有些撑不住,再听得这半天云里雾里,不知所云的奏报,实在忍不住瞌睡连连。被大家当代表推出来的仙倌见陛下疲惫至斯,不禁哀哀叹息半响。委婉表示家里有祖传滋补药方,回头定敬献给陛下,其后便边摇头边叹息的告退了。一对上此仙倌最后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心疼眼神,润玉心里顿时便有种不详的预感。
待差人打听一番后才知晓,七政殿已经传出无数个版本的天帝风流韵事,一夜之间,六界遍知,顿时被气了个倒仰。咬牙寻思七政殿的仙倌们想是太过清闲,倒是可以抽调到缘机仙子的因果天机轮、盘里去转上几圈了!
邝露行至七政殿时,便见润玉面沉如水,蹙眉不展,似是十分的愤懑不平。走近之后,瞧见他额上的伤口,一时又是心疼又是愤怒。
“玄乙仙上未免也太过大胆,居然敢有损天颜。陛下万不可轻易的便揭过此事,需让仙上知晓些分寸。不然,以玄乙仙上胆大妄为的性子,日后越发不知轻重,进而伤害到陛下,可如何是好?”
润玉见邝露出声,方回过神来,漫不经心的挥了挥手,“这算不得什么大事,我今日唤你来是有其他事情吩咐与你。”
邝露没有接话,仍是定定的瞧着润玉额角。昨夜玄乙与润玉缠斗大半晚,及至天河中时,早已打红了眼,下手皆毫不留情。停战之后,困乏之下,很快便睡了过去。伤口泡了水,又没及时处理,草草休息了没多久又匆匆赶去朝会处理政务。到了这会儿,伤口早已红肿发炎,青紫中泛着血丝,状似十分恐怖。
邝露眼中不禁露出心疼的神色,情不自禁上前一步,想捧住他的脸。然而手还未伸到一半,便被润玉一把拦住,邝露醒过神来,半是羞愧,半是迫切的向润玉开口,“陛下,你的伤口似恶化了,让邝露用星辉清露帮你吧。”
润玉定定的看了邝露几眼,忽而放开她的手冷淡到,“邝露,你素日里守规矩知分寸。今日这般作态,可是忘了自己的身份?”
邝露被润玉眸中的冰冷逼得生生退了半步,讷讷半响不能言,终垂首遮住眼中的情愫,“陛下恕罪,是邝露僭越了。”
润玉似没有看见邝露的退步,转身背对着她,“你终日随侍在玄乙左右,可曾见她近日去过什么陌生的地方?”
邝露思索片刻,才对答道,“玄乙仙上除璇玑宫与姻缘殿外,并未在别处有所逗留。”她见润玉闻言陷入沉思,忍不住忐忑道,“可是玄乙仙上那儿出了什么纰漏?”
润玉暗暗思索,玄乙于九重天的环境并不熟悉,这段时日他有意限制她的出入。璇玑宫至姻缘殿沿路,都遍及他安插的眼线,如无意外,应该不会有错漏。璇玑宫是他旧日居所,里外人事犹如铁桶一片,外人很难插手。如有猫腻,那只能是出自姻缘殿中。思及此,润玉转身面向邝露。
“将这数月来,所有出入姻缘殿的人员名单都给我拟一份出来。上至诸天仙神,下至童仆侍婢,统统给我排查一道。名下附注每人每日出入姻缘府的详细时辰,并将频繁进出府内的人选给我着重勾画出来。”
邝露一一应下,又见润玉将一把宝剑抛给自己,慌忙接下,“这是。。”
“昨日玄乙将这把剑遗落在了七政殿,你待会儿给她送茶水点心和换洗衣物的时候顺带还给她。对了,把昨日蓬莱仙山和翼渺洲进献的烟霞锦和霓裳羽光缎给她也送过去,看她喜欢哪些便送去织女府裁成新衣。”润玉似又想起什么,朝邝露问道,“昨日烟波海好像进贡了一批新的布料。”
邝露点头应道,“确是如此,是今年新贡的月华雪丝绸,仅出了四匹,已被九曜天宫全数定下。”
“分两匹出来一道给玄乙送过去,她素来喜好打扮,见了新鲜料子定然欢喜。”润玉见邝露面露难色,似想说些什么,一拂袖转过身去,“就这般办吧,你先退下。”
邝露应了声是,便退了出去。
她不知道自己今日究竟是怎么了,仿佛魔怔了一般,素日里不敢说的话,不敢做的事居然会在这样的情况下全数冒头。不甘心的情绪犹如一颗种子,在心中疯狂的抽芽生长。凭什么?为何每次都是这样,退让的总是她!
为什么陛下眼中从来都看不见她,从前是锦觅,现在是玄乙,究竟是凭的什么?
她才是最适合陛下的人,这十几万年来,只有她和魇兽一直形影不离的陪在陛下的身边。她能为陛下奉献最炽热的情感,最纯洁的身体,她所有的一切都可以毫不保留的托付于他。就连当初陛下还是夜神之时,只需一句话,她便说服父亲动用一切势力助他登上大位。可即便这样,陛下还是不爱她。
而她们呢!
锦觅不爱陛下,她心里只有旭凤。无论陛下怎么为她付出,费尽心思的讨她喜欢,甚至将一半的生命都给了她,她却都视而不见,一次次的伤害陛下的心!
邝露不由想起深深埋藏于心底的黑暗记忆,此生唯一一次背叛陛下。【本章节首发沧元图书网,请记住网址(https://Www.CangYuanTu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