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禧太后览奏大怒,又听到苓春煊密奏外边物议沸腾,立即撤去了段芝贵的职衔,命程德全暂时署理黒龙江巡抚。
看起来对赵启霖的上奏很为重视,命醇亲王载沣、大学士孙家鼎确切查明,言明“务期水落石出,据实复奏”。
声色俱厉地怒斥奕劻:“如是欺蔽朝廷,不如用麻绳縊死我母子为佳。”
奕劻惶恐万分,混身发抖。载振吓得不知所措,急走天津,找袁世凯讨主意。
由于参奏本身就连带着自己,段芝贵的督抚是他推荐的,而他已经被别人牢牢绑在奕劻的马车上,袁世凯自然要全力以赴。
他冷静地思考了一番,觉得当前的关键点在杨翠喜身上。
于是给载振出主意,让他马上把杨翠喜送回天津。先消灭直接证据,而后再设法周全堵漏。
载振依言而行,袁世凯进行一番策划和安排,天津一些报纸报道了杨翠喜一事的更正。
五月十一日,也是三霖公司之一的御史江春霖,感到报馆更正大有蹊跷,上折要求调查各报。名为调查更正的原因,实为追究奕劻父子和袁世凯利用权势,胁迫报馆掩饰纳贿渔色之事,但奏折被留中。
在袁世凯的精心策划下,奉载沣和孙家鼎之命,前往天津调查的印务参领恩志、内阁待读润昌到达时,杨翠喜已经变为天津富商王益孙,在农历二月上旬用三千五百元买下的使女;并有字据为证。
天津商会会长王竹林则坚决否认,有借给段芝贵银票之事 。
把这些人押到京城面讯,口供无任何变化。
载沣年少不更事,很容易轻信。老奸巨猾的孙家鼎重视的不是事实真相,而是揣摩圣意。江春霖上折要求调查各报的奏折被留中,已经表明了慈禧的态度。所谓“务期水落石出,据实复奏”,不过是说与外人听的。
于是,五月十六日将调查结果复奏。
当日,慈禧太后以赵启霖随意污蔑亲贵重臣,将其革职。轰动一时的杨翠喜案,就这样匆匆忙忙地落下帷幕。
杨翠喜案,当时轰动晚清的贿赂案,是一件令人难忘的案件。这次案件的主角除了青楼女子杨翠喜,有朝廷的蛀虫,有敢于讲出事实,说真话的忠良。实际上案情十分简单明了,也很容易搞清楚。但却被人为搞得扑朔迷离,以不了了之和让人百思不解而收场。是正义得不到伸张,正气得不到褒扬。深刻揭示晚清官.场的黑暗,昭示了满清的统治已经走到了尽头。
杨翠喜案,也描述了一个晚清青楼女子悲戚的人生。杨翠喜是一个有着悲惨命运的女人,她很小的时候就被卖入乐户家学习乐器,14岁之后就在青楼做乐技。因其初衷的相貌和绯闻的传播,在当时的名流圈里也是轰动一时。她年少时也曾有过知心的人,只是二人的身份和地位都没能抵过世事无常。
杨翠喜确是魅力超群,就连中国近代史上一位著名的大才子李叔同,也甘愿拜在其石榴裙下。
有李叔同写给杨翠喜写下两首诗词《菩萨蛮》表达了爱意的诗为证:
其一:燕支山上花如雪,燕支山下人如月;额发翠云铺,眉弯淡欲无。夕阳微雨后,叶底秋痕瘦;生怕小言愁,言愁不耐羞。
其二:晚风无力垂杨嫩,目光忘却游丝绿;酒醒月痕底,江南杜宇啼。痴魂销一捻,愿化穿花蝶;帘外隔花荫,朝朝香梦沾。
这件事是慢慢地被平息下去,却无人再同情这位历史事件中漂浮的可怜的女子杨翠喜。她一生孤苦无依,命运完全是由他人掌控,幸福也是别人花钱就能买来买去,从来无人顾虑她的感受。最终她的结局到底如何?也是被人们议论纷纷。有人说她孤独终老,有人说她做了商人的小妾后安顿下来,还为商人生了孩子。她的行迹匆匆,照片也就只是这么几张,人们只能在上面看到一点点她年轻时的美貌。
尽管在袁世凯大力庇护下,奕劻父子有惊无险,事情的疑点重重,但大家的议论无法平息。
在赵启霖被免职的第二天,载振自请开去所有职务,立刻获批。
事情的结果让大家迷惑不解,赵启霖被免职,载振辞职照准,段芝贵的职务不恢复,这本就自相矛盾,谁也猜不透慈禧的心里是怎么想的。
御史的责任是发现问题就应上奏,不能保证问题的真实性,问题是否属实可根据调查去得出结论。所谓言者无罪,御史因上奏问题而获罪是很难让人接受的。
而赵启霖在督察院极有威信,人缘又很好,御史们各个不平,准备联名上奏。
都御史陆宝忠见大动公愤,遂出来调停,上奏为赵启霖辩护。
三霖公司的另一个,御史赵炳麟则以挂冠去职为赵启霖力争,朝廷则闭上眼睛一律不准。
三霖公司的江春霖不甘心,五月二十三日再次上疏。指出载沣和孙家鼎复奏的案情有六个疑点:
其一、买献歌妓之说起源于天津报纸,假如真是王益孙买杨翠喜为使女,怎么可能搞错?
其二,天津买一使女,明码标价百多元,而杨翠喜身价高达三千五百元,王益孙是傻子吗?
其三、杨翠喜声色艺倾动天津,年少红颜,岂能甘愿为使女。
其四、证人供词明显不同,有明显的捏造掩饰的迹象。
其五、杨翠喜身为名妓,生活在脂粉绮罗之中,怎会干使女的活计?
其六、杨翠喜色艺双颜,王益孙必会动情,买使女一说肯定是为了遮人耳目。
由此可见,即使王益孙冒名顶替载振,把杨翠喜领走不实,但王益孙“买妓为妾之事更无疑义”,按照大清律例的规定,职官纳妓应受处罚。
因为,王益孙不仅仅是个富商,也是个有官职之人,是兵部候补郎中。至于他的这个官职是不是花钱买的,就不得而知了。只是,花钱买的官也是官,享受官员的待遇,也要受官员行为准则的约束。
江春霖的想法是,王益孙为自保也只能说实话。最终使这个案子真像大白,扳倒奕劻,为赵启霖平反昭雪。
他的想法很不错,只是朝廷同样不予理会。
“好险呀,袁兄弟,这一次亏得你运筹帷幄。”奕劻话里充满对袁世凯的感激和钦佩。
在奕劻家的客厅里,奕劻、载振、袁世凯三人正在商量着事。
这段时间里袁世凯已经成了奕劻家的常客,就连奕劻家院子里那条很吓人的狗,见了袁世凯也不咬不叫了。
“是呀,袁叔,这一次亏了你。”载振附和着奕劻。
见这父子一身轻松,袁世凯摇了摇头。
“怎么,袁兄弟,这事还没完吗?”吓破胆的奕劻又紧张起来。
他是个没主意的人,很长时间了,什么事都指望袁世凯给拿主意。
“是呀,袁叔。”载振更什么也不是。
“杨翠喜这件事应该是过去了。”袁世凯说。
“那袁兄弟,你还有什么不放心呢?”奕劻问道。
“王爷,载振贤侄,您们以为这次我们能过关,是因为我的那些小伎俩吗?不是的。”袁世凯细眯着双眼。
“袁兄弟,你的意思是?”奕劻不解。
袁世凯继续地摇着头,“我的那点小聪明,漏洞百出,经不起推敲,想弄清楚真像,不费吹灰之力。”
“那你是说载沣和孙家鼎帮了我们?”奕劻问。
“载沣不会帮我们,只是他太好糊弄了。孙家鼎能看出这里边的名堂,他所以不揭破,不是帮我们,而是因为他揣摩出了上意。他和翟鸿穖关系一般,苓春煊得罪过他,他没有必要为了这两个人而得罪我们。”
“袁兄弟,你是说太后在保我们吗?”奕劻问。
“不可能,这老太婆不可能保我们,她是巴不得我们出事。她要是保我们,为什么我一递辞呈,马上就准?”载振气得满脸涨红。
“畜牲,怎么说话呢?太后对我们恩重如山。”奕劻呵斥着载振。
“可是,赵启霖也没复职呀!”袁世凯说。
“袁兄弟,你确信太后是支持我们吗?”奕劻问。
袁世凯想了一下,“我原来也是这样以为,所以,建议载振贤侄自己主动递辞呈去试探,现在看来,是我们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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