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兰轩。 张嬷嬷坐于窗下,捧着花崩子借着阳光一针一绳的绣着。
德太妃依在贵妃榻上,拖着腮,看了眼窗边眯着眼睛的张嬷嬷。
“老东西,眼睛都不中用了,还绣什么绣啊,你就省省,那眼睛还能留着时日。”
张嬷嬷抬头看向德太妃, 苦笑着说:“老了,真是老了,绣出的东西好丑,不中用了。”
“哀家这嘴里不是滋味,想吃些东西,对了,王爷不是送来了些芒果吗?你去叫人拿些来。”德太妃说。
张嬷嬷放下花崩子,说:“明明是王妃送来的。”
德太妃撇了撇嘴,说:“那是羲儿叫人从南疆送来的,关她宁琬琰何事,你别什么事都替她邀功。”
“那往年怎么不见王爷叫人送果子来,说到底您还不是跟王妃借了光,王妃是个懂事的,知道拿芒果来孝敬您。”张嬷嬷走出寝殿,吩咐了婢女去取芒果。
德太妃愤然瞪着张嬷嬷:“这个老东西,竟矅哀家心窝子……”
她颓然一叹,儿子虽是孝顺的,可相比于对媳妇的体贴和细心,远胜于她,真真让她吃味的紧。
“太妃娘娘,太妃娘娘救命……”
凌风冲进雅兰轩中,跪于德太妃面前:“太妃娘娘,您快去救救王妃。”
德太妃懵然看着凌风:“凌风你这是何意啊,王妃怎么了?”
“王妃,被王爷关进冰窖中,您快去救人啊。”
德太妃坐直身子,面色郑重:“宁琬琰怎么会去冰窖,这不找死?”
“太妃娘娘,您先别问了,再不去救人,王妃就被冻死了。”凌风说。
德太妃站起刚要迈步,又坐下来,冷哼一声:“定是她骄纵跋扈,乱闯乱入,王爷罚她应该,就冻她一会儿,叫她长些记性去。”
她心中暗爽,终让宁琬琰吃些苦头了。
“不是,不是一会儿啊,王爷不让我们管王妃,看那架势是想王妃在冰窖中自生自灭啊,太妃娘娘,王妃多次救您,您不能见死不救啊。”凌风说。
“自生自灭?有这么严重,羲儿不是很疼爱宁琬琰吗?宁琬琰做了何事,让羲儿如此动怒?”德太妃问。
“哎哟,太妃娘娘,这一句话两句话说不清啊,您还是先救人。”凌风急得不行。
张嬷嬷进来,将披风披在德太妃的身上,扶起她:“娘娘,若事态不严重,凌将军绝不会来请您的,走走走,快去救王妃。”
“哎,这这这,哀家总要知道发生何事?”
德太妃被凌风和张嬷嬷拉扯着出了寝殿。
片刻后,德太妃来到书房,凌风说:“太妃娘娘,我不能忤逆王爷,还是您自己下去救王妃。”
“臭小子,你跑去请哀家,就不是忤逆王爷了。”
德太妃瞪了眼凌风,打开了暗门,张嬷嬷举着火折子,扶着德太妃进到了甬通中。
二人一下到冰窖中就看到了倒在地上的宁琬琰,缩成一团颤抖不已。
张嬷嬷急忙上前,蹲身下来,看到宁琬琰紧闭着双眼,:“王妃。”
她唤了声,宁琬琰没有一点反应,:“王妃,王妃,您醒醒,醒醒啊……”
德太妃上前,一脸紧张的看着昏迷的宁琬琰,伸手掐在她的人中上。
“呃!”
宁琬琰嘤咛声,缓缓醒来,看了眼德太妃和张嬷嬷,她又垂下眼帘,虚弱不已。
“这脖子……”
德太妃看到宁琬琰脖子深红色的手印,这是明显的掐痕,她紧凝眉头:“这个羲儿,何事不能好好说,怎么还动上手了。赶紧的,把她扶起来,快点上去,这里太冷了。”
说罢,她脱下身上的披风,裹在宁琬琰的身上。
二人扶着宁琬琰,艰难的走向甬道。
终于上到书房,将宁琬琰放在榻上,德太妃也累得瘫在榻上,气喘吁吁。
她看了看还在发抖的宁琬琰,:“快,快叫人再点两个火笼来。”
“是。”张嬷嬷应声急忙走出去。
德太妃缓了缓,坐起来,搓了搓手捂在宁琬琰冰冷的脸颊上,眸中尽是痛惜之色。
“你这孩子怎就这般鲁莽呢,下面的冰窖是王府中的禁忌之地,羲儿不让任何人进的,你怎就冒然闯入。”
德太妃说着,又去捂宁琬琰冰冷的小手。
张嬷嬷进来,有两个小厮提着两个火笼跟进来,放好了火笼,小厮离开。
“王妃怎样了?要不要去叫萧医师啊?”张嬷嬷过来关切的问。
不待德太妃说话,宁琬琰虚弱的说:“不用,我,没事。”
德太妃说:“你这样子,还是别逞强了,还是叫萧医师来看看。”
宁琬琰勾唇一笑:“我就是医师,我知道自己没事,就是,全身没一点力气,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张嬷嬷,去倒些热茶来。”德太妃说。
张嬷嬷立刻去倒了茶,回来小心喂给宁琬琰。
热茶入喉,一股热流传入她的四肢百骸,身体不再那么僵硬。
张嬷嬷把暖手炉放在她的手上,又给她裹了个毯子。
片刻后,她终于缓过来,有了些精神。
她一转头,脖子疼得厉害,她凝起眉头,一脸痛苦。
“很痛,这可真是的……羲儿一向宠你,即便你闯了冰窖也不应该对你动手的,对了,哀家听说羲儿好几天未回王府,你到底做了什么惹怒羲儿?”德太妃说。
宁琬琰摇头:“我,什么都没做,前几天,是,是军营中事务繁忙,他今天回来,我来书房找他,他不在,我看到,看到屏风后有道暗门,我,就,进去……”
她看向德太妃,问:“百里羲,他的生母是,楚泷?”
闻言,德太妃怅然一叹,点了点头:“你都看到了……,不错,哀家非羲儿的生母,他的亲生母亲是下面冰棺中的,楚泷,凤虞山大当家。”
宁琬琰抓住德太妃的手,:“我听说,百里羲八岁那年,您带着他入了皇宫,您是不是一直和他在一起,那二十年前的火烧凤虞山惨案,究竟是怎么回事?”
“当年……是血爵,逼迫小姐嫁给他,小姐不从,他便带兵屠了山寨,活活烧死了小姐。”
德太妃垂下头,紧紧握在一起的双手微微颤抖着,她极力压抑自己的情绪。
“小姐?您说的小姐,是楚泷吗?”宁琬琰问。
德太妃点了点头,说:“哀家本是楚大当家的贴身婢女,与小姐一起长大,小姐待我形同姐妹,小姐生是倾国倾城,被誉为大晟第一美人,小姐武艺超群,是江湖霸主,背后还有玄月国,那时都盛传,得楚泷者得天下。
在小姐及笄后,每天都有人上山来求亲。
小姐是个武痴,放言要比武招亲,谁打败她,便嫁给谁。
来应战求娶的人很多,但无一例外的被小姐三招两式就打败了。
有一天,小姐与我女扮男装下山去玩,结识了先皇,小姐对先皇一见钟情,先皇也钟情于小姐,小姐叫先皇去凤虞山比武招亲。
小姐回到山上,期盼着先皇到来,可第二天来了一人,竟把小姐打败了,那人就是……”
“是百里爵?”宁琬琰问。
“是的,就是百里爵这个禽兽,从此他便纠缠上了小姐,小姐已心有所属,说什么也不嫁他。
后来先皇来了,把小姐带下了山,先皇说要与小姐成亲,可到了王府却发现,先皇已有了两房妾室,小姐很生气,先皇承诺会遣散小妾,一生只爱小姐一人。
可是第二天,小姐不见了,先皇派人四处寻找,后来才知,小姐被百里爵给劫走了。
先皇去救小姐,却被百里爵给打伤了。
一月后,小姐逃回到山上,百里爵便三天两头在山下闹。
先皇也来找小姐,先皇对小姐很好,几月后,先皇被立为太子,许是因为事务繁忙,有好久没来找小姐。
百里爵却一如即往的来纠缠,他到没有逾举,只是在山下叫嚣。
几月后,先皇娶了太子妃却不是小姐,小姐伤心之极。
随之,边关告急百里爵带军去打仗,终于平静下来,可小姐,却怀孕了。”
“孩子是先皇的?”宁琬琰问。
“当然,不然先皇也不会认回羲儿。”德太妃说。
“那后来呢?”宁琬琰问。
德太妃微眯凤眸,又是一声叹息,继续道:“五年后,先皇登基为帝,再来找小姐,说当年有太多的不得及,但从不曾忘记小姐,先皇要接小姐入宫,小姐不想入宫回绝了先皇。
紧接着,百里爵也从战场凯旋而归,派人给小姐送来了嫁衣与嫁妆,说三月后便迎娶小姐,小姐拒绝了求娶,百里爵再不似之前只在山下叫嚣,多次派军攻打山寨,威胁小姐若不嫁,就屠灭山寨一个不留。
没想到,他竟真丧心病狂的做出此事,不但屠灭了山寨,还,烧死了小姐,还把羲儿抓走,送进了杀手营。”
“杀手营?”宁琬琰问。
她想到百里羲身上那些陈年旧伤,难道那些伤是他在孩童时进了杀手营受的。
天啊,一个五岁的孩子进杀手营,她不敢想象是怎样的折磨与凌虐。
“是杀手营,百里爵攻上山,危急时小姐叫我带着羲儿从密道逃跑,我和羲儿亲眼看到小姐被活活烧死,羲儿哭闹得厉害,说什么也不随我走,结果被百里爵的人发现,我中剑昏迷。
先皇带人赶来为时已晚,我有幸得先皇所救,先皇在山上找遍所有尸身不见羲儿,不光是羲儿,山上所有孩童都不见了。
先皇说,百里爵有个神秘培养杀手的基地,都是用极小的孩童从小开始训练的,先皇说一定要找到羲儿。
这一找就找了两年多,当我看到羲儿时……”
德太妃捂住嘴,隐声哭泣着:“先皇把羲儿抱回来,他就象个血葫芦似的,浑身都血淋淋的,瘦瘦小小的身上全是伤,没一处好地方,只剩下一口气了,真是作孽啊……呜~~”
宁琬琰想着那画面,潸然泪下。
她总叫他大冰块,冷血无情,原来他有着如此悲惨的童年,背负着如此血海深仇,他怎么笑得出来。
心好痛,怎么可以对他这般残忍,她心疼他,心疼得无以复加。
百里爵,你这个衣冠禽兽,我一定要找到你,定要帮老公报仇。
德太妃拭去脸上的泪,看着伤心哭泣的宁琬琰,说:“先皇要把羲儿接回宫里,先皇不放心把羲儿过继给其它嫔妃,便把哀家接进宫,册封了哀家,让羲儿是名正言顺的皇子。
今天的冬月初九,二十年前的今天是小姐离世的日子,每月的初九这一天,羲儿都会进冰窖陪小姐,这一天他的情绪都会非常的暴躁。
之前有两个将士闯进书房,就被他杀了。所以,今天他这样对你,你别怪他。
哀家也看出你是真心爱羲儿,以后你们好好过,多对他好点,羲儿这孩子太可怜了。”【本章节首发沧元图书网,请记住网址(https://Www.CangYuanTu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