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采萍和大丫跑到薛家新院子的时候,里屋的门真关着, 敲了两声, 才传来薛啸卿的声音:“谁?”
“我和大丫。”
门打开,薛啸卿手里还捏着皮带, 两个娃脱光了上衣跪在地上,背上几道淤青,一看就是下了狠手。
薛啸卿低头看了眼大丫, 头一回对女娃也没好脸色:“真会搬救兵!”
大丫就缩着脖子朝常采萍身后躲,显然也被薛啸卿给吓到了。
常采萍就只能护着她,薛啸卿便立在她跟前儿:“常老师,你知道他们做了什么事儿?”
常采萍也还没搞清楚, 只试探问了一句:“偷钱?”
薛啸卿从包里摸出一把钱放在桌面子上:“我今天一回来就发现枕头下面这一堆钱。”
他是行伍出身的人, 平常会把被子叠得整整齐齐,床铺动没动,他一眼就看出来了, 那会儿他以为有贼,谁知道掀开枕头摸到了这一把钱。
常采萍瞄了一眼,好家伙,桌面子上一大把钱,那票子都是大面额的,估计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她也咽了一下口水:“哪儿偷的?”
薛啸卿听到这话就火冒三丈, 一皮带又要抽下去,幸好常采萍拖他的手臂:“行了,行了, 叫他们跑圈圈也行,别打,打坏了还不得医?”
她说话是真管用,薛啸卿真不下手了,只是叫他们站起来,滚到外面去跑一百圈儿。
两个娃不用受皮肉之苦,赶快朝外溜,临到门口的时候,还能听到薛啸卿的吓唬他们的话:“敢少跑一圈,就等着鞭子伺候。”
两个娃一个寒颤,腔不敢开,就飞快去外面跑起来了。
薛啸卿目光又落在了大丫身上,大丫又朝常采萍身后躲了躲,磕磕巴巴地说:“我...我...我跑不了一百圈。”
她这么可怜巴巴求着,常采萍只能又巴巴儿跟薛啸卿求情:“她就算了吧,我回去罚她写字儿。”
这会儿薛啸卿才点了点头,点着桌面子上的钱,说起这钱的来历。
这钱原是他们翻墙去薛大良他们家偷的,这几个鬼头子气不过薛大良他们一而再再而三地占便宜,就干脆把人家老底儿给掏了。
常采萍听完之后也是哭笑不得,这几个娃也忒大胆了,这种事儿都敢干,她之前还嘱咐过三蛋好几回,不能干偷鸡摸狗的事儿,可现在倒好,他们集体翻墙了。
看着那桌上那堆钱,常采萍完全可以想象薛大良和薛大嫂那哭天嚎地有气儿没地儿撒的场面,她有点想笑.......
薛啸卿看她绷住了,还添了一句:“我数了数,还多了两百。”
这下两个人干脆一起笑出来了。
大丫在一边儿跟着笑了笑,薛啸卿一眼扫过去,她就怕了,缩着脖子跑了出去。
这会儿屋里又剩下他们两个了,薛啸卿就开始不安分了,指尖在桌上滑动:“常老师,为人师表的,道德素质就这么.......”
常采萍就站起来,不客气地反驳了:“我的道德素质怎么了?你说清楚了,钱是我偷的?还是我教他们偷的?”
两人屋里说了一会儿话,常采萍临走时候又不放心:“你可别再揍他们了,我看了,你那皮带可要抽死人的。”
薛啸卿就说:“常老师说什么,我就听什么?”
常采萍总是会被欺负得脸一红,就丢下一句“无聊!”,扭身就朝外走。
薛啸卿就这么倚在桌前看着她的背上,伸手对着她的肩膀比了比,觉得那对儿肩膀真是窄极了......
却说这娃子们偷钱的事情被罚了,常采萍也勒令他们不许说出去。
当晚上,两个男娃围着屋外跑了二十圈就彻底跑不动了,薛啸卿是个厉害角色,把人拎到院子里,监督他们跑,还好院子不大,天完全黑之前给跑完了。
俩娃跑完了就倒在地上呼哧呼哧喘气儿了,第二天早上各个儿都爬不起来,全让薛啸卿拎起来丢到院子里:“去上课!”
两个人几乎爬着去课堂的,到了课堂上就打瞌睡,趴着休息,再也不折腾了。
常采萍故意跑去看他们了,就看他们累得不成样子,晚上叫他们到了知青房子那头,给他们揉了揉身上。
三蛋就在她手心儿里蹭蹭蹭的,二蛋也红着脸看她。
相比起来,薛家大房可是翻了天了。
薛大嫂自从昨天听到了“野相好”这个词儿,就一天没消停过,并且十分坚定地认为是薛大良引狼入室了。
薛大良不敢跟薛大嫂闹,第二天来大队也不敢去,薛大嫂就扯着他的耳朵,拖到大队,冲到打谷场门口就开始骂脏话,要“野婆娘”出来。
那打谷场里面设了个办公房,平常几个干部不下地就在那儿办公,正好今天大伙儿都在,坐在屋里只听见外面那声音高音喇叭似的尖叫着、乱骂着,全是些农村粗话。
好几个城里来的女知青听得脸都红了,简直没地儿躲。
这么一会儿,薛大嫂就拉扯着男人冲了进来,那双肥肉眯眯的眼睛一扫,好几个女知青都后退了,倒是有一个女知青站着桌前,脸色煞白地望着她。
这些女知青都还没怎么见过农村女人“算账”的世面,早就吓傻了,那有一腿的,简直跑也不敢跑。
薛大嫂干这事儿有经验,手里抓了不下两三回了,这一下子就冲了过来,一巴掌甩过来:“是你个小贱皮子啊!”
那姑娘瘦瘦黑黑的,身形竹竿儿似的,跟肥胖壮实的薛大嫂比,他俩之间隔了得半头猪,她哪儿受得了那一耳光,当时就被打趴在桌上了。
薛大良看打起来了,心里着急,就拉了一把:“你别闹了!”
薛大嫂转脸就对薛大良又打又踢,这张牙舞爪的,愣是把一个大男人脸打得到处是巴掌印儿,衣裳也撕得乱七八糟的。
薛大良挨了好几下,这还没歇气,那婆娘又转过脸去揪着瘦姑娘打,扯辫子打耳光,只管扯住那姑娘两支枯黄的辫子,拎着人脑袋朝脸上抡耳光,那姑娘被打得“唉唉”叫,只管闹:“嫂子,我错了,我错了。”
她这闹着,就是真把事情承认了,承认了之后,薛大嫂更来气,伸出指甲去抓人家脸:“你个小贱货,看我不抓烂你这张狐狸精脸!”
这片刻间,那姑娘就眼睛泛花,脑袋发晕,脸肿得馒头似的,鼻血也直冒。
那姑娘气急了,嘴里也叫唤:“薛大良,你个孬种,你说你不跟你家里母老虎过了的!”
薛大良不妨他那些哄小姑娘的话被抖搂了出来,想起薛大嫂的凶狠,立刻抖了三抖,去看薛大嫂的脸色。
薛大嫂只看他一眼,一口啐在他脸上:“你个没用的东西,你敢跟我离婚,我就一头撞死!”
这儿打得不可开交,几个女知青出门就在门口喊人:“杀人啦,杀人啦,快来救人啊!”
这会儿都在上工,只有几个人在外面走动,两三个人听见了,赶紧冲过来,引进屋里去。
好家伙,那知青姑娘被打得头发乱糟糟一团,那薛大嫂还在伸手打薛大良的脸。
几个男人赶紧架开了薛大嫂,把那姑娘送卫生院去。
大队长也在田里干活儿,真拿着镰刀割麦子,听见这消息,镰刀一丢,赶紧跑来看。
其余的干活儿的村民听到打架了,也丢下了手里的活计,一起跑回来看。
太阳下面,胖婆娘还揪着胖男人的耳朵,真扯着嗓子乱骂,典型的泼妇骂街,其余的人都退在一边儿看热闹。
大队长一看就头疼,咋又是他俩?这两口子,一个是村里的干部,一个是供销社销售员,他俩这素质品德也忒低了吧!
他上去就敲烟锅子,先把人给镇住:“干啥呢,这大吵大闹的,像话吗?不想当干部就直说,不用这么告五告六的。”
薛大嫂又开始哭天抢地,又拉着大队长做主,说什么干部群里野女人勾搭汉子,把她男人的心带花了,还撬开他们家的锁,偷了他们家的钱。
这会儿常采萍也来凑热闹,听到这么个消息,她真没人住勾了勾嘴角,他们咋还找错对象了呢?
大队长忍无可忍指着薛大嫂的鼻子骂:“你事情搞清楚没有,你就敢打人!”
薛大嫂觉得自己特别有理,跳起来闹腾。
大队长就毛了:“你个蠢货,你真是个蠢货,人家用得着贪你那几个钱?我看你男人这个干部是不想要了!”
大队长当时就叫几个干部一起来,要开会,拿掉薛大良的工作。
薛大嫂就愣在一边儿了,没想到自己大闹一场,把自己男人的工作给闹掉了!
她又是一阵哭闹,指责那个女娃的错,不是男人的错,反正都是女娃勾引她男人呗。
大队长不跟她多说,叫人来就拿掉了薛大良的工作。
薛大嫂要哭要闹要上吊,大队长全不管,让她死去,然而她又不敢死。
这工作当天就被拿掉了。
等到走的时候,薛大嫂才知道,那姑娘叫黄丽梅,是社里办事处张干事的侄女儿......
她今天是惹了滔天大祸了!难怪大队长那时候态度那么坚决!
她回去就趴在桌上哭,哭得伤心,薛大良丢了工作,也对她不顺眼,不想安慰她,想喝酒,骑着自行车就出门。
自行车当到门外,就咚一声,栽下了一个坡........【本章节首发沧元图书网,请记住网址(https://Www.CangYuanTu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