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小饭馆,阮澜走在街上的速度明显减缓了, 磨磨蹭蹭的东看看西看看, 满眼都是好奇。
她没见过这种场面, 周围的商铺、行人、车马、吆喝声、叫卖声、说话声都像是到了奇怪的古代游园会,只不过更加真实。
此时此刻, 阮澜才有了穿越的真实感。
以往她都是偏居在那个方寸小院里,接触的东西仍是自己所熟悉的。因为要装作是个哑巴, 也没人和她多来往, 只有一个秦逸, 还动不动就猜错她在想什么。
其实阮澜也是感谢秦逸的,除了阿婆, 至少在自己初来的那几天, 他让自己觉得外面还是有个世界的。
阮澜原本也是真心实意的想和他交个朋友,但可惜的是他娘实在太过多事儿,阮澜不想给自己找麻烦。
后来幸好遇见了阿追,话也能偷偷说了, 家里的活也有人干。
她时常见到阿追去给阿婆换热水,早上起来的时候吃食也都备好了, 省了自己许多心思。更重要的是,自打阿追来了, 好似自己运势都好了起来。
兔子肉吃上了, 有人定瓷器了, 骗婚解决了, 还来大舆镇溜达了。
这么一看阿追, 虽然小小年纪就时常一副“天上天下舍我其谁狂霸酷拽吊炸天外加提防心重没什么安全感”的中二气,但为人还是很可靠的。
她绕着道儿走到茶馆旁,里面有个说书人正在讲故事,说的正是民间传说的狸猫换太子。但这故事和阮澜从小听得有所不同,而是将早已去了的三皇子戏说了一番。
说这三皇子因早就算到自己失利,早早的就将最小的儿子送到了民间去养,而在王府里代他死了的只是个奶娘的儿子。如今皇上病危,便是想起来这么一出,生怕这三皇子的送到外面的儿子来报仇……
边上有人听了,吓唬那说书的,说他大概不想在这处做营生了,怎得连如今皇上的事儿都敢拿出来乱说,到时候反而要无故牵连他们这些听客。
说书的也觉得自己越说越过界了,只笑着说“这天家的事儿谁知道,都是瞎掰扯的,咱们也没说是今朝,说的是前朝的事儿,各位听个乐儿就行了。”
阮澜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天高皇帝远的,和自己半毛关系都没有,还不如说些别的有意思,这便拉着陆追走了。
她一抬头,便看见陆追脸色有些不好,这是也感觉到陆追手指冰凉,像块冰似的。
她连忙问道“阿追,是不是身子有些不舒服?天气都热起来了,怎得手还这么凉?”
陆追猛地回神,摇了摇头,回道“无妨。”
大概他也是累了,平日里干活干的多,其实人又没多大,也是辛苦他了。
阮澜想着想着,就绕进了一家小布庄,仔细问了衣服怎么做,有没有现成的等等。
虽然都是最普通的粗布衣服,颜色也没什么花样,但至少大小合身些。正是祖国花朵的年纪,谁不爱俏呢?就连自己也希望每天醒来就能看见阿追,洗洗眼睛,美好的一天开始啦!
毕竟自己来自一个看脸的时代!
她手上文钱也不多,出门的时候阿婆想要给她些的,但是阮澜死活都不肯要。这些东西得留着给阿婆傍身,自己这里又有秦逸的定金,一时倒是不着急。
只是有文钱不代表能随便花啊,这掌柜看着阮澜年纪小,眉毛半挑半不挑的,一看就要坑人。
从小就在学校小卖部讨价还价出来的阮澜觉得不能姑息这种作风,她试着和掌柜的讲价,两人你来我往好不热闹,边上有客人都在笑,这小丫头年纪不大,但却知道持家,日后肯定是个管家的好手,也不知道哪个郎君日后要被她管束了。
阮澜心里想着等老子日后做出瓷器有钱了,自己给自己管家!什么小郎君,能吃吗?
陆追显然也是很少见这样的场面,阮澜和掌柜的说的热火朝天,因着太阳又起来了,她脸颊都有些微微的泛着粉红,额头上沁出了微微的汗滴。
陆追倒是不着急衣服,他其实并没什么所谓,眼看着阮澜这样还有些心疼,只觉得她为了自己煞费苦心。
陆追拉了拉阮澜的小臂,轻声说道“算了,穿原来的也无妨。”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的去触碰他人,也没多想,就是顺其自然的,没有任何犹豫。
阮澜也没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只是叹了口气,跟着陆追转身往外走,一边说道“本来是想给你买身衣服的。算了,方才在前面也看见了家布庄,咱们再去那儿瞅瞅吧。”
她走的慢,陆追还以为她是逛累了,衣服没买成,他也知道是因为家里没什么银子,未免有些身为男人的自责感。何况这是阮澜第一次要给自己买东西,竟然就以这样的结果告终了,未免有些失落。
谁知道这时候掌柜的从后面喊了一声“哎,算了算了,就给你这个价吧,现在做生意难啊。”
阮澜脸上立刻绽放出大大的笑容,冲着陆追得意的一扬眉,转身冲到掌柜的面前“那来两套!”
没想到讲价这种事儿是数千年的遗留啊,应该归类为非物质文化遗产!
阮澜美滋滋的拎着衣服出来,陆追在一旁简直是看傻了眼——还有这种操作?
阮澜把衣服往陆追手里一塞,笑着说道“怎么样?我厉害吧!”
陆追无奈的笑了出来,点了点头“厉害厉害。”
阮澜突然弯下身子,由下而上的看着他,一双漂亮的眼睛忽闪着,好像两颗漂亮的宝石,拥有想让人占为己有的那种美丽。
“阿追,你笑起来很好看啊。”阮澜开口说道“多笑一笑,不要每天板着脸。现在你还年轻,想着要扮老成,等你老了又要想着年轻了。该是什么年纪就做什么年纪的事儿。”
陆追听了这话一愣,她又开始了,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加上一套谆谆教导似的说辞。
可又因着阮澜无心的一句话,他又开始想自己老了会是什么模样。知天命的时候大抵已经白发苍苍了,会在哪儿又是什么模样的呢?那时候她是不是也是个老太太了,还是每日说着这些糊弄人的话?是不是还会笑的这么好看?
阮澜见他出神,在一旁说道“你肯定是在想自己老了以后会是什么模样。放心吧,阿追老了之后肯定也是长的好看的。”
“你怎么知道?”陆追反问道。
阮澜得意洋洋的说道“长的好看的男的我见的多了去了,从他们二十岁看到三十岁看到四十岁。有人越老越好看,有人年轻时候好看,那也就是皮嫩,经不起岁月这把杀猪刀。”
陆追听她的话,微微的蹙起眉头“你从他们二十岁看到三十岁看到四十岁?”
她也才不过十几岁的年纪,哪儿来的看了这么久?更何况,哪里有那么多男人让她看?
阮澜心里一跳——糟,说漏嘴了。
现代可不就是电视上天天看,还能在网上看到人家小时候的照片。那么多男演员男爱豆的,她当然见的多了。可这毕竟不是在现代啊。
阮澜停顿了一下,指着前面卖糖人的说道“啊!是糖人!我要去买两个,听说可便宜了。”
明显的在转移话题。
陆追心里想着,但仍是跟着她走了过去。
阮澜挑糖人的时候,他就站在一旁看着,琢磨着方才的对话。
等他老了的那天?他会有那一天吗?
他不知道。
一个人在世上禹禹独行其实是最难不过。没有人在心里拉扯着,没有挂念没有牵挂没有陪伴。看似孑然一身轻松惬意,少了许多烦恼,但真的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候,反而能轻易的将自己的命交出去。
刘珠不就是这样吗?
她有牵挂,牵挂家人,所以要珍惜这条命。
为了这个,什么事情都可以做。
陆追有些恍然,什么事情都可以做究竟是好是坏?有牵挂又究竟是好是坏?
他微微的闭上眼睛,听着周围人来人往的声响。孩童成群结伴的嬉闹声,和朋友知交的谈天声,很多话语都是没有意义的,说了便忘,也进不了人的心里去,但它们仍是在持续不断的生长出来。
这些,究竟是有意义的还是无意义的?
自己,前路又在何方该去做些什么?
“阿追!”阮澜叫了他一声,陆追睁开眼睛便看到她举着根糖人递了过来“小麻雀的,你看着肚子大不大?”
她笑容似是特别的多,用也用不完似的。
陆追扫了一眼她手上的糖人,捏得栩栩如生,两文钱一个的东西就能让她这般开怀,也实在是好打发。
“愣着干什么?伸手啊!”阮澜扁了一下嘴,说道。
“嗯?”
阮澜拉过他的手,把那个糖人签子塞在了他的手里,又摇了摇自己手里的“我的是只猪!等我挣了银子,就要买只猪回家养。先求个好彩头。”
陆追低头看着手里的麻雀糖塑,眨了眨眼“给我的?”
“废话,不是说好了带你出来买糖吃的嘛。”阮澜咯嘣一声咬掉了猪尾巴,糖渣碎的她唇边都是。她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像只偷吃的小老鼠。
“为什么给我买麻雀?”陆追问道。
“因为不管在哪儿,都能看见麻雀啊。”阮澜说着,自顾自的朝前走去。
陆追愣愣的看着她的背影,沉默稍许,又连忙跟了上去。街市上人很多,切莫走散了。她这么蠢,小心又被人骗。【本章节首发沧元图书网,请记住网址(https://Www.CangYuanTu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