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瑶胡乱地想着，她很明白，之所以心里全乱了，是因为她根本没有她以为的那么大度。</p>
甚至连努力做出个样子都觉得好辛苦。</p>
强颜欢笑辛苦，深明大义辛苦。</p>
她在听到那些消息的时候就是好难过。</p>
可是，她根本没法阻止。</p>
她也不能任性地要求他，可不可以不要纳妃，可不可以不要别人。</p>
等谢玧洗完出来，见她还呆坐在桌案前。</p>
他开口道：“还没去洗么？”</p>
顾瑶方才猛然回了回神，慌乱地把书合上，连忙道：“哦，一时看得太入迷了，我都给忘了。”</p>
谢玧道：“明日再看吧，夜里总归是有些耗眼。”</p>
顾瑶道：“我这就去洗啊，皇上累了就先歇下吧。”</p>
她把书放下，就起身去拿换洗衣裳，然后到屏风后面去沐浴更衣。</p>
谢玧靠在床头，随手翻了一会儿平日里看的闲书，今晚她沐浴没弄出多少水声。</p>
顾瑶就只是安静地泡在水里，水汽蒸得她眼圈浮红。</p>
她自我安慰地想着，其实也没多大的事。</p>
反正一开始她就知道以后他会纳妃的，心里对此也不是毫无准备。</p>
那她就多退两步吧，只要能陪着他，与他相处在同个屋檐下，能时时看见他，能听见他的声音，能看见他高兴，就好。</p>
她的初衷不就是这样么。</p>
不能因为日子过得好，她就得寸进尺，把那初衷全忘了呀。</p>
顾瑶深吸两口气，然后捧起水猛洗了两把脸。</p>
直到她觉得水有些凉了，方才起身更衣。</p>
不想出来时，谢玧还没睡，还靠在床头看书。</p>
顾瑶如往常一样，若无其事地拿香膏匀了脸，道：“皇上方才还说我呢，皇上怎么也看起书来了，你那的光线比案头还暗呢。”</p>
谢玧道：“也就随手翻翻。”</p>
随后她熄了多余的灯，上床来躺着，他便合上书不再看了。</p>
两人同衾共枕，却各自平静。</p>
过了很久，顾瑶以为他都已经睡着了，还是忽轻声喃喃问道：“皇上定下日子了么？”</p>
没想到谢玧却应了她：“还没定。”</p>
顾瑶道：“要是皇上定下日子了，就告诉我吧，我也好命内务府那边早做准备。”</p>
谢玧道：“睡吧。”</p>
她不知道，纵使百官每日上折子，他的书桌案头上堆积如山，他也始终未曾松口。</p>
翌日早朝的时候，谢玧与群臣百官讨论完朝政，朝臣们便日行一例地继续谏言扩充后宫一事。</p>
这回谢玧终于松了口，道：“爱卿们既然觉得后宫空虚，那就选秀吧。凡诸位爱卿家中适龄未婚女眷，皆可入宫参选。”</p>
朝臣们面色一松，当即跪地呼道：“谢主隆恩——”</p>
消息在早朝后就从前宫传到了后宫里。</p>
彼时顾瑶正给谢玧熬汤呢，樱桃在旁侍候，嬷嬷着急匆忙地跑进来，神情有异。</p>
嬷嬷看着顾瑶不慌不忙地往汤煲里放食材，急得上火，道：“真是火烧眉毛了娘娘还不着急！方才前边传了话来，消息真真实实的，今日早朝皇上明确开口道答复百官了，即日起要开始选秀了！”</p>
顾瑶手里动作一顿，手指冷不防烫在了汤煲上，一时失神也不觉疼。</p>
樱桃吓了一跳，连忙帮她拿开，道：“小姐你怎么样？有没有烫着啊！”见得顾瑶手指烫得通红，瞬时起了个泡，心疼地给她吹吹，又道，“奴婢这就去找药。”</p>
顾瑶拉住她，道：“我没事的。”</p>
嬷嬷也很是心疼，道：“娘娘……接下来打算怎么办？”</p>
顾瑶若无其事地将盖子盖好，又控制火候，道：“如此是得一步步来准备了。”</p>
嬷嬷急得跺脚，道：“娘娘总不能一心为他人操心准备，丝毫不为自己考虑吧？即便是选秀无法阻止，至少，至少娘娘得先与皇上圆房啊！这要再迟迟不圆房，等后宫里进了其他人，娘娘岂不是更加艰难了！”</p>
顾瑶支着下巴，看着炉里闪烁的火苗，火光照进她眼里，却照不亮，是灰暗的。</p>
她叹口气，道：“圆房啊，别说皇上不愿意了，现在我也不是很有心思想这件事。”过了一会儿，她倦怠地喃喃又道，“算了吧。”</p>
等熬好了汤，她照例叫人给送到谢玧那里去。</p>
顾瑶午饭没吃两口便回寝宫休息了。</p>
她迷迷糊糊睡了一个午觉，樱桃趁她睡着的时候偷偷给她手指上了药。不过她睡得很浅，一下子就醒来了。</p>
睁眼的那一刻，她眼里有些急切之色，仿佛在找什么人，结果看见床边是樱桃以后，便又恢复了黯然平静。</p>
樱桃看在眼里，道：“皇上这阵子很忙，等他忙完了，肯定就会常回来了。”</p>
顾瑶笑笑，道：“不用你说，我当然知道。”</p>
樱桃心里也跟着有些戚戚，道：“小姐手上起了这么大个泡，疼不疼啊？”</p>
顾瑶道：“不怎么疼。”</p>
樱桃想，怎会不疼呢，她家小姐以前可怕疼了。</p>
晚间谢玧回来时，顾瑶也照常摆晚饭，等他一起用。</p>
不过她却不似平时那样给他盛汤布菜了。</p>
不是她不愿意，而是她伤了手，并不想让谢玧看见。</p>
用完晚膳后，顾瑶才开口问道：“今日听说选秀的事情定下来了，我明日便问内务府那边开始准备么？”</p>
谢玧看着她，眼里没有往日的温润和煦，只道：“你若是很着急，自是可以。”</p>
顾瑶顿了顿，抬头亦看着他，片刻忽而展颜一笑，眼圈有点泛红，道：“那皇上说有得我选择吗？”</p>
谢玧愣了愣。</p>
她回了回神，知道自己失态了，连忙又道：“对不起，我想着要把这件事办好的，我是想着要替皇上分忧的。”</p>
谢玧伸手想去抚她眼角，她却已起身极力调整自己的心绪。他只好将手收回来，淡淡道：“没事。”</p>
晚上顾瑶先睡着了，谢玧见她睡梦中蹙着眉尖。</p>
他静静看了一会儿，然后伸手去握她的手，将将一碰到却见她眉头蹙得更深了些。</p>
他将她手拿出来一看，方才看见她手指上烙出来的一个水泡。</p>
谢玧起身去找了药来，坐在她身旁，轻柔细致地给她抹上。只是她约摸梦魇得深，始终未曾像白天那样急切地睁开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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