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大手伸来,有些粗糙,历经岁月沧桑,抚过江意的脸颊,揩了揩她的眼窝。</p>
江意感觉到自己眼窝里湿湿的,也感觉到那手掌粗粝的触感。</p>
她登时醒了,睁开眼来,抬头就看见镇西侯正大刀阔斧地坐在她床边。</p>
江意立马反应过来,还有事情没说完,拍着昏重的额头惺忪道:“我竟睡着了。”</p>
镇西侯问道:“为何哭了,可是做噩梦了?”</p>
江意愣了愣,应道:“不是噩梦,是美梦。”</p>
镇西侯全无先前的暴脾气,温声问:“梦到什么了?”</p>
江意有些恍惚道:“梦到娘还在的时候,我们一家人。”</p>
镇西侯张了张口:“小意……”</p>
江意回了回神,忽又道:“爹,对不起。是我乱说话,我那么说不对,爹爹也很好,哥哥也很好。”</p>
她当时只是……太想让他们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了。</p>
可是她顾着自己难过,现在想起当时她爹回应的那些话,她爹比她更难过。</p>
镇西侯摸摸江意的头,道:“爹还跟你见气不成?”</p>
他叹了口气,又道,“我终不如你娘那般细心,江词是个小子,我带他怎样摸爬滚打都没事,可你是个姑娘,爹以为只要让你吃饱穿暖,不叫你受委屈,你就能无忧无虑的了。</p>
“爹确实是个粗心大意的人,很多时候不知道自家姑娘心里边想什么,是爹当得不称职。”</p>
他手指不断地给江意揩眼泪,问:“你真的很喜欢苏薄?”</p>
江意像个父亲膝下任性的孩童,肆无忌惮地哭着点头:“是真的很喜欢啊。”</p>
镇西侯又问:“你如何知道他没病的?”</p>
江意一噎,突然就没有了哭下去的欲望。</p>
镇西侯眼神盯着她,她则眼神有些游离地瞟向房间各处,急中生智道:“哦,之前聊起过这事,他告诉我爹爹可能在意的是这个。”</p>
镇西侯道:“他说的你就信?”</p>
江意:“那我不能信?”</p>
镇西侯闻言也没多怀疑,道:“他要硬说自己没这毛病,那又不是验证不出来。不过这些都是其次,大不了现在不行,往后找个大夫仔细调理兴许能行。你可知爹不让你嫁他的真正原因?”</p>
江意摇了摇头。</p>
镇西侯道:“先前爹给那小子气糊涂了,没与你好生说一说这事。也确实该与你仔细说说的。”</p>
父女两个终于可以心平气和地好好谈谈。</p>
镇西侯问:“你既喜欢他,那可有真正地了解过他?他的身世来历,他身上背负的责任,以及他替谁卖命,这些,你可曾知道?并非他现在表面上看起来的这样简单。”</p>
江意听爹这么一问,便大概明白,爹也是知道些什么的了。</p>
江意想了想,道:“我知道他的出身,大概也知道他背后是何人,做的都是些什么事。之前找线索时与他那边正面对上过,结果他屡次护我,得罪了那些与他同行的人。之前在船上时,那伙人还追踪到了,想取走他的性命。”</p>
镇西侯微微一震,道:“这些先前怎没听你说?”</p>
江意道:“他身份隐秘,我也不想爹担心,何况我又无事,便没说。”</p>
镇西侯道:“那你应该亲身体会过,待在他身边有多危险。轻则刀光剑影,重则血流成河。”</p>
“另外,”镇西侯还道,“他还身中奇毒,至今无药可解,次次毒发都是靠一股毅力撑过来的。爹不想做最坏的打算,但也不得不考虑,那毒对他的身体本就造成极大的损害,往后倘若终身无解,他究竟能撑多少次?”</p>
镇西侯怜爱地看着女儿,道:“你可有想过,他究竟能否陪你走到最后?又能守得你多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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