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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途”劳顿，长路漫漫，未来是未知的、和迷茫的。</p>
不过叶茂发现，他平日里经常锻炼身体，并没有因为身份地位的不同而好逸恶劳这一点，在此时此刻是发挥了威力，已经赶了这么远的路，但是他的状态还不错。</p>
不过他担忧的是左鄢父，因为精神和肉体的双重打击，周的失败、同僚们的死去，还有一路颠簸，没有什么好的东西吃的缘故，他是越来越消瘦了下去，状态很不好，说不出来那具体是什么样的，看起来也不像是真的生病，但是非常的萎靡，靠着马车厢，大多数时间都是一句话都不说，一阵失神。</p>
偶尔，叶茂跟他说话，他也会马上接话，但是叶茂看着他的样子，又不忍心打扰他，总是叹口气道：“你休息一会儿吧，你看起来不太好。”</p>
叶茂很担心他。</p>
同时，他忽然变得非常的在乎这个人——尽管他从前就很在乎，但是现在的在乎却是前所未有的。</p>
在这里，左鄢父是他唯一的、仅有的同伴了，他们相识、相知、共患难，这一次的“旅行”，只有对方陪伴着他，如果左鄢父出了什么事情的话，他一个人到时候在那座岛或者说是山上应该怎样度过那些时光呢？</p>
可是他也说不清楚左鄢父到底是什么原因，是生病了还是怎么的，如果是心病，又应该怎样找到症结，去开导他呢？</p>
没有人会回答他。</p>
期间，他叫过外面那些几乎是押送他的甲士，叫他们找一个医者，结果发现随行的的确有一位，那名中年男子看过左鄢父之后，说他绝对没有什么生理上的毛病，他无能为力。</p>
至于心病，他也不是什么高明的医师，并且只要不是叶茂本人，他并不想多加劳神费力，便不多理睬了。</p>
路途还在继续，左鄢父的身体越来越差。</p>
此时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月的时间，他们一行人，也已经距离扬子江只有百里地了，到时候，再往东两百多里地，便会到达万里长江和大海的交界之处。</p>
叶茂还会坐船继续往前，来到海中的那一座山上。</p>
那是将会是他的最终归宿，至少世人是这样认为的。</p>
昏昏欲睡，也气息微弱的左鄢父忽然感觉有人握住了自己的手。</p>
他的手微凉，但是那只手却是很温暖。</p>
待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大惊失色：“大王……”</p>
在他看来，和周天子这样亲密地握紧手，是很以下犯上的事情。</p>
叶茂摇摇头，示意他不要激动，就这么靠着马车厢即可，现在他不太舒服，还是别乱动。</p>
本来的话，左鄢父坚持要行礼，然后撤回手来，但是叶茂严厉认真的神色把他给吓退了回去，便只好作罢，同时心中蓦地涌出一股暖意来。</p>
从那些天以来，他遭受了太多太多的打击，再加上路途遥远，风餐露宿的，吃住都在马车里，没能够见到太多外界的情景，就是撩开马车帘布看看外面，都会被甲士制止，于是身心俱疲。可是叶茂的手却仿佛有着很神奇的力量，让他在瞬间觉得舒服了很多。</p>
“我知道你心里很难受，一路颠簸，身体也很难受，但是坚持一下，很快就到了，最多只有七八天的时间了，包括陆地上和海上的，到那时候，虽然没有了那些荣誉和万众瞩目，可是我们可以静下心来好好谈谈以后的生活，也追忆从前的时光，日子还得过下去，并且是好好地过下去。”</p>
听到他的这些话，左鄢父挣扎着要坐直一点，但是却被叶茂给按住了：</p>
“你现在不舒服就不要乱动，先好好靠着吧，缓缓神。”</p>
左鄢父的眼中恢复了一些神采，他想起来了，大王告诉过他们、也告诉过洛邑的人们，他终究还是会回去的，世界还是得变成他想要、人们想要的样子的，只不过得拖延一些时间，不过那些美好的图景虽然会迟到，却绝对不会缺席。</p>
看起来，大王的信心依然没有消散，那么自己又为何会这样悲观呢？</p>
他的眸子中绽放出几抹光辉来，但是却并没有真正恢复。</p>
他的身体和精神都饱受摧残，不是叶茂的这几句话便可以马上回复的，那需要很长一段时间的缓解与治愈。</p>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p>
在五天之后，他们来到了万里长江入海之处。</p>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p>
是非成败转头空。</p>
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p>
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p>
一壶浊酒喜相逢。</p>
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p>
长江自西向东，一路前行，来到大海之中，海中的水升到天上，化成云，再飘到陆地上成为雨落下，灌入江水之中，循环往复，如是无数年。</p>
杨慎的这一首词，倒是和叶茂左鄢父现如今的心境非常贴切。</p>
叶茂终于可以光明正大下马车了。</p>
他依然握紧左鄢父的手，两个人站在海边，遥望远方。</p>
相比起其他地方的大海，这里的海水显得不够清澈，有点青灰色，那是因为长江携裹的大量泥沙的缘故，叶茂知道，在不久的将来，这片陆地还会继续往前延伸，最终让他即将被流放的地方和这里相接。</p>
但那是将来的事情了。</p>
此时此刻，他的面前，出现了另外的一群甲士，还有一些官吏样子的人物。</p>
那是吴国的人。</p>
光年对人心的掌握，虽然比不上叶霜雪，却也是非常的可怕。</p>
所以把叶茂交给吴国人，他很放心。</p>
作为昔日的同盟者、后来的背叛者，吴王句卑会比起大多数人更加提防叶茂的回归与崛起，所以会不遗余力地派人看住他、不给他离开流放之地的机会。</p>
而且，这里也是属于吴国的势力范围，或者说是吴国势力的边缘地带。</p>
交给别人，句卑不会放心，所属的势力也有些忌惮，而让势力范围以内的国家来看守叶茂，也是一个最最稳妥的做法。</p>
叶茂扫眼过去，眼中没有咄咄逼人，只是平静。</p>
但是那些吴国的官吏和甲士们却是特意避开了他的目光。</p>
他们都很清楚自己的国家在这一场战争里面获得了多大的好处、又前前后后做了些什么事情。</p>
谈不上什么羞愧，但是当叶茂来临的时候，禁不住想要退缩。</p>
即使是身体不退缩，心灵也是会退缩。</p>
仿佛那一位周天子还能够爆发出毁天灭地的力量。</p>
但是到最后，自然是什么都没有发生。</p>
没有报应、也没有呵斥。</p>
这个世界上存在奇迹，却绝对不会存在神迹。</p>
所谓“神女”的叶霜雪都可以倒下，叶茂自然也会归于沉寂。</p>
此时此刻，叶茂正在搀扶着左鄢父。</p>
本来的话，左鄢父当然还是会坚持拒绝这一行为的，但是经历了那么多日很特别的相处，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又变化了一些，所以左鄢父最终是接受了。</p>
他们两个人站在那里，望着大海，也望着扬子江。</p>
百川东到海，所有的人，最终都会有一个特定的归宿。</p>
“姬郑，”远方的一名官吏说道，他的言辞强烈，声音很高，但是却掩饰不住几分颤抖，很明显，声音的抬高和延迟的强烈正是因为他要压迫住自己内心的巨大压力以及敬畏，“你做了那么多的事情，所有人都必须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今天，我们将会把你送往你的流放之地，永生永世都不得再来到陆地上。”</p>
他没有称呼叶茂为“周天子”，也好像是特别的不礼貌，现在，他们已经把叶茂所拥有的一切光环都剥去了，这样他们才会觉得对付起来内心有着些许安慰、才会有着诸多底气。</p>
人性的弱点，莫不如此。</p>
叶茂笑笑，看起来情绪并不强烈，依然是云淡风轻，他所拥有的一切，原本就是不属于他的，他凭借自己的努力又获得了一些东西，而今又全部失去，别人的所谓审判对于他来说就像是一个个的笑话，他一笑置之，并且不屑一顾、看不起他们。</p>
和离开洛邑的时候不一样，此时此刻，给他送行的人没有多少，更没有那些百姓，只有那些满怀着敌意和忌惮的人们。</p>
但是他还是一往无前。</p>
他继续向前。</p>
虽然知道他翻不出什么浪花来，但是那些甲士们还是脸色紧张地跟进。</p>
叶茂一路来到了距离江水和海水很近的地方，遥望远方。</p>
有“押送”他的大船在水里面沉浮。</p>
是那般渺小，于天地江海之间。</p>
在他的身后，甲士们和吴国的官吏们不声不响。</p>
“看吧，新的生活开始了，记住这一天吧。”叶茂对着左鄢父道。</p>
……</p>
……</p>
（五一快乐哦，嚯嚯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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