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该解决山贼的事了。
白日里采买完,严晶心假借去收山货的名义出了紫荆寨,看上去一切如常。
严家一直在帮梁博俦家里收购茶叶山货,换取梁家的海盐,然后在左近发卖获利。
当然是私盐,梁家也拿不出盐引,他们贩卖的是咸鱼,至于是盐多还是鱼干多一点,就看沿途打通路卡的手腕了。
严咏春跟梁博俦的婚约便是因此而来,严家和梁家搭伙做生意好些年了,严咏春的祖辈就从事这个营生。
可四川不是有井盐吗?
那就得说到英明的乾隆爷了,四川现在山贼遍地横行,井盐又因为工艺落后卤水过量抽取而一蹶不振,这些都是乾隆爷的功劳。
不是胡乱攀咬,严晶心摸到了一条脉络,这里面分分钟是人为的算计。
井盐是本地的,朝廷只能课以定例的盐税,这个比例哪比得上跟沿海的大盐商合作在盐价里上下其手来得厚。
再说了,盐税是进户部的国库,可不是进皇帝可以随便花的内库。
这就是盐价飞涨的原因所在,从来不愁食盐产量的华夏,到了清朝食盐却价比黄金,这里面捞得最多的是谁不言而谕。
历朝历代,除了清朝,华夏就没有盐商能做大的,因为资源并不稀缺。
为什么有清一代盐价飞涨?跟坐龙椅的那位一丁点关系都没有?没人截断盐路食盐怎么会短缺?
没了那位撑腰,这些盐商的气焰能那么嚣张?有例证,雷老虎也是位大盐商。
熟悉了电影情节,严晶心也了解到山贼二当家的功夫就是武当的鹰猴拳,再想想山贼大当家会的棉花肚,那么这一切都昭然若揭。
李小环的老爹是武当的嫡传、堂主,名字还叫李巴山。
能品出什么来?四川就是李巴山的老巢,这些山贼全是李巴山的眼线爪牙。
有了这些爪牙眼线,才能源源不断地从老百姓手口抽取银钱、血髓。
方世玉的外公苗显是原来的南少林遗存的五老之一,他的营生就是贩卖私盐,以此来跟清廷作对。
严咏春的老爹严二就是少林的俗家弟子,还是苗显一系的,所以她跟方世玉也算是世交。
不过严二胆小怕事,清廷打压南少林,严二就跑了,来到了巴中避难,但过往的营生并没有丢,严家一直跟同是南少林俗家的梁家有往来。
跑到哪都得吃饭啊,做生不如做熟,虽然后来有了豆腐房,但托底的生意还是盐。
不过严家也会过一道手续,咸鱼到了巴中,发卖前他们会将咸鱼里的海盐刮出来,煮成卤水。
点豆腐当然用不完,剩下的腌制成豆腐乳,再余出的可以腌咸菜。
国人为什么那么爱吃腌制的东西,除了腌制品易于保存别有风味之外,最大的动因是那一口盐。
所有的腌制品都咸,这就是大部分老百姓最珍贵的盐份。
成盐很贵,有大量的税赋和垄断经营带来的加价,但咸鱼等腌制品并不存在这样的差价,这就是私盐的渠道。
李巴山收拢山贼势力不是为了打家劫舍,而是为了打击私盐并保持盐商的盐路。
敌人守护的就是己方要突破的,进行私盐贩卖,既可获利来支撑反清斗争,也可以截断清廷盘剥百姓的触手。
这是一个双方都知道却不宣诸于口的道理,所以说,武当跟少林两边有天然的仇口。
严晶心甚至觉得,武当跟少林的恩怨,还有那位乾隆爷的功劳,想想和坤,这不就是一个为他捞钱的白手套嘛。
他最大的钱袋子就在盐商手里,和坤捞的钱,就相当于乾隆的私库,想什么时候花想怎么花都是乾隆说了算。
要不怎么乾隆一死,嘉庆就把和坤给干掉了,因为他老子没了,他不需要和坤再过一层手了,而且狗也肥了,宰了吃肉不香么?
民谣怎么说的?和坤跌倒,嘉庆吃饱,难道乾隆在世时他一点都不知道?
养着个有廉名的纪晓岚是为的什么?做给别人看,底下给和坤撑腰的,可不就是他这个皇帝嘛。
好大的十全武功,就是靠着让下面斗来斗去,这样上面就太平了。
乾隆的账可以稍后另外算,眼前的山贼必须死。
严晶心没有马上对山贼动手是害怕耽误了梁博俦的事,现在已经没有这样的困扰。
葫芦全摆平了,山贼这个瓢就刺眼了,得把它摘了省得碍眼。
严晶心白天出去就看准了身后有尾巴,这些尾巴必然向山贼通风报信。
她是打算入夜后偷偷地潜回紫荆寨,得唱个空城计给山贼,让山贼入套。
乡勇里有人投奔了山贼,严晶心在电影里看到了,只要她离开,山贼就一定会趁虚而入。
飞天猴子还真来了,单枪匹马如入无人之境,浪惯了。
他是来采花的,带一堆小喽啰分肥乜?他还想着将万艳娘虏回山寨当压寨夫人呢,这样漂亮一朵花不得多把玩一些时日?
况且紫荆寨里满是山贼的眼线,到处都是自己人,当然觉得安全没问题。
严晶心就是趁的他这种习惯性思维,就在进入紫荆寨的必经之路河滩上等着。
所以说夜路走多了总会遇上鬼,采花贼就得死在风流上。
飞天猴子刚驱着马涉水过了河,还没来得及上岸,河滩上就蓬地燃起了一堆篝火。
严晶心就站在篝火旁,负手而立,久候多时。
火光映照着双方,严晶心先开了口:“飞天猴子,你恶贯满盈了,上一次被你跑了,这一次可没那么容易,授首吧。”
怎么可能,山贼要是那么听话就日子就没那么难过了。
听到严晶心的厉喝,飞天猴子马背两边的囊袋里掏出了两柄斧子,脚一踩马镫驱马就向严晶心冲了过去。
他认为那天是他大意了,今天他可不会再中招,严咏春自己浮头还省了他的麻烦,正好算算那笔老账。
利斧被飞天猴子抡圆了舞得虎虎生威,发出嗖嗖的破风响,胯下的马也踏出了的啦的啦密如鼓点的蹄声,马已经催到了极速,飞天猴子想把严晶心劈成两瓣再剁成肉碎。
严晶心可不会因为他是导演就给他面子,这是梦境,不是片场。
她也没有跟飞天猴子骑马对冲,而是站在原地等飞天猴子冲过来。
近了,透过跳动着的火光都可以看到马鼻上冲出的气,山乡的凉夜让马儿呼出气都冻成了白雾。
飞天猴子将利斧一把横切一把竖劈,感觉严晶心怎么样都逃不掉,可他的想法成了泡影,利斧全抡空了。
严晶心一个滑步就从马儿的前啼穿过,钻进了马腹下,双手剑指一戳,刺在了马腹沟那,那匹马吃痛前蹄一止后蹄一扬,就把飞天猴子掀了出去。
速度太快惯性也大,飞天猴子连勾往马镫都来不及就向前飞出。
这是跟陈长兴学来的招术,对付骑马的人还挺好用。
飞天猴子学的是鹰猴拳,轻功还行,身形没有乱,他利用手里的两柄斧子作平衡,一个空翻就落了地。
他接连点地两下缓冲了过来,可没等他回身,飞天猴子后背就挨了一棍,狠狠的一线砸,砸完了还有前冲的戳击。
飞天猴子没顶往,脊背被棍头一推就前扑摔在了地上,摔了个狗啃,面门都被划破了,眼里星星不断。
严晶心戳中了背上的穴道,让飞天猴子混身都提不起力气。
可飞天猴子也够狠,强撑着晕痛就在河滩上不断地翻滚,让严晶心跟上来的数记点棍落了空。
藤木棍砸在河滩的卵石上,不断地擦出火花和清烟,却差了一丝没打中。
飞天猴子的气劲也了得,躲过了接踵的连环夺命敲击之后,终于还是给他缓过了劲。
他哪怕在最危急的时刻他都没有让斧子脱手,这下有了效用,飞天猴子翻过身,双斧一个交叉,驾住了破风劈砸的藤木棍。
可藤木棍又韧又软,虽然被架住了,但棍头却弯了过来,啪一下砸到飞天猴子的天灵盖上,痛得他是一佛出世二佛生天,就不愿意做人了。
疼痛还是帮了他的忙,气劲被刺激猛然勃发,冲开了阻塞的经脉,飞天猴子像火烧屁股一样一下子就从地下蹦了起来,又躲过了严晶心划地为牢的扫棍。
借着斧子的惯性飞天猴子向后一个翻腾,落地后借劲拔腿就跑,又想重现惹不起躲得过的故智。
可严晶心怎么可能让他如意,她手里的藤木棍就被挥舞了起来,一左一右交替着旋转出一个个轮装的棍影,每一下都有一颗卵石被这个风火轮给车了出去,像炮弹一样砸向飞天猴子。
咻咻咻的一共十数记刺啸,又噗噗噗的十数声哑响,那些被车出去的卵石带着火花撞击在飞天猴子身上,将他撞飞起来,还空中像一个破麻袋一样抖搂着。
砰的一声粗响,飞天猴子摔倒在地,好像缓不过劲来,不动弹了。
骗不了严晶心的,他的手还紧紧地攥着斧柄呢。
严晶心恨他恶行,将藤木棍往篝火堆上一引,等棍头点燃了才提起。
没过去,而是脚尖一弹踢了块石头探路,反正飞天猴子扑倒了也看不见。
飞天猴子确实是诈死,他等了三息听到声响才撑地一跃而起,两手抡圆了两把斧子交叉着向后背劈来。
可他又劈了个空,严晶心离着他还好几丈呢,那根被点燃的藤木棍却像刺矛一样被掷了过来。
加了气劲的藤木棍像一条火龙一样,一下子咬中了飞天猴子,正正咬中了某个要老命的地方。
飞天猴子“嗷”的大呼一声,手里的斧子也脱手飞了出去,人却重重地跪砸在地上,膝盖还向后蹭滑了两尺,这才仰倒。
下面没有了,痛得飞天猴子满地翻滚,豆大的汗滴像涌泉一样冒了出来。
严晶心从篝火中抽出了一条柴棍当成了火把,慢慢地走了过去,也不理呼天喊地的飞天猴子,而是把柴火戳在了刚才藤木棍命中的地方。
又一阵呼吼,还有青烟和烤肉的焦香,飞天猴子痛晕了过去。
不打紧,分筋错骨手上,卸掉了飞天猴子的手臂和双腿的关节,他又醒了。
这时严晶心才开始打问:“你的功夫跟谁学的,还有你们的大当家在哪?别想骗我,不然你想死都难。”
飞天猴子硬气得紧,虽然气若游虚,还是答得利索:“我们的师父是李巴山,武当嫡传,大师兄去接师父了,很快就会回来,你等着师父来找你算帐吧。”
这可真是个意外,看来要碰上硬茬子,不过也正合严晶心的意。
大敌将临,眼前飞天猴子严晶心也不会让他跑了,削减山贼的有生力量都好。
严晶心手一抡,那条木柴就砸在飞天猴子的脖子上,咔嚓一声,飞天猴子就没了气,死了还怎么飞天,下地狱去吧。
不过刚才飞天猴子说出来的李巴山可不能不重视,那可是个劲敌,得好好谋划。
还说呢,梦境就不可能不相连,原来在这接上了,方世玉那头不就马上要跟李小环和雷老虎打擂台嘛,顺着李巴山这条藤,就能摸到方世玉这个瓜娃子。
事不宜迟,趁着大当家没回来,山贼们反应不过来,严晶心决定突袭山寨。
不能小看这些小喽啰,那些缺德带冒烟的事往往就是他们干的,把他们剪除也相当于砍了匪首的臂膀。
可山寨该怎么去呢?那当然是老马识途了。
谁让飞天猴子骑马来的,人死了,马还在呢,正在河滩上吃草,都没跑多远。
严晶心顶着恶心把飞天猴子上身的装束扒了下来穿上,这样在远处就大体看不出来了。
至于走到近前时怎么办,走近了哪还有山贼活命的机会,不还有飞镖和刀嘛。
今天严晶心可是换了一大包铜钱,近千枚呢,装在褡裢里背着,可不会让上次陈家沟的漏子再度发生。
飞天猴子的尸体一脚踢进那一塘篝火去,就算是挫骨扬灰了,环保得很。
骑上了飞天猴子的马,没有催赶,马匹自行地往回走,慢是慢了点,总好过抓人带路不是。
回到山寨时已经半夜了,设想中的群贼呼号而出没有发生。
没了首领压制那些山贼们可算是放了羊,喝得半醉半死,就连岗哨都没安排几个。
有酒有肉的谁愿意喝西北风?那些站岗望风的山贼也扛了一坛酒喝得正爽呢,吆五喝六的划着拳。
他们压根就不认为有人敢来摸山寨,横行乡里惯了,他们不去欺负别人就算是积德了。
只是山贼们远远地看见二当家回来了,都齐齐地出来列队迎着准备拍马屁。
山贼们表现这么好,那当然得赏,钱不多,别嫌少,一人赏一枚铜钱。
岗楼上的山贼见那些出迎的同伙齐齐倒下了,还以为同伙拍马腿上了,被二当家一人赏了一巴掌。
严晶心也是等到了近前才扬手,乌漆嘛黑的山贼们也看不清,可不就像是左一发右一拍嘛。
放哨的山贼都脖子一缩不敢吭声了,怕被二当家迁怒。
那正好,严晶心招了招手,等他们磨磨蹭蹭伸出头来时,就送了他们去投抬。
没有巡逻队,或者有也喝晕了过去,严晶心用心准备的迷魂烟,竟然都没用上,直到进了山贼的藏兵洞才算是没浪费。
到后面严晶心也省着来了,望着醉倒满地的山贼,严晶心只得帮他们一个忙,一人一刀,见者有份。
真心实意的,喝酒上火,放点血醒酒了头不痛,就是放血的地方有点不太对,都在脖子上,然后放得也实在是多了点,不成敬意。
山寨的油水并不肥,远远赶不上张保仔的老窝,也就是百来根金条和一些银锭,看来这些山贼也并不富裕。
也许财富的大头被大当家藏了起来,又或者都拿去孝敬李巴山了。
也足够了,人不能太贪,能支撑严晶心过好长一段好日子,抵成白银算怎么都有个近万两。
摸完了整个山寨,整整耗了严晶心近两个时辰,得走了,再不走天就亮了。
走之前严晶心还特意在寨门的墙上留了字:“众善奉行,诸恶莫作,天理循环,报应不爽,少林五枚于此替天行道。”
背着个包袱,严晶心上马疾驰而去,五枚在凉山脚下的白鹤寺挂单,还有一段路程。
严晶心留了五枚的名号,其实是想将山贼和李巴山的目光引走,省得他们拿紫荆寨出气。
因此严晶心得跟五枚师太有个交待,她得去白鹤寺走一趟。
最好就是大当家和李巴山循踪而来,在白鹤寺彻底解决这个麻烦。
同时她也想摸一摸五枚师太的底,因为在小说演义里,五枚可是干掉了方世玉的人。
严晶心觉得自己现在顶着严咏春的身份,能跟五枚师太说上话,看看五枚跟天地会到底有什么误会,以致于她后来投入了武当的阵营跟天地会扛上。
如果能提前化解这个矛盾就再好不过了,如果化解不开也得提前回避,两边伤了谁都不好。
方世玉现在不就是自己的男友了嘛,而五枚又是自己的师父,手心手背都是肉。【本章节首发沧元图书网,请记住网址(https://Www.CangYuanTu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