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平煜说道:“一个是贪官污吏,一个是贪官能吏对不对?”
“对,所以朝廷为何大兴儒道,就是要儒与道混合起来,一些被道家所侵染的儒子,那可就是有才有德之人了,这些人该怎么用你知道吗?”
“善用!”
陈平煜看 公孙剑有要走的样子,他又挥了挥手,让后面的学子们继续前行,他则是跟着公孙剑并肩往上走去,他侧目看了眼这个相貌并不出众,甚至还稍微有些不修边幅的年轻人,心中已经有数了,这个人就是老是出现在赵苟同口中的少年玩伴了。
不过赵苟同口中的玩伴,是一个连自己名字都不会写的汉子,个头甚至还没有赵苟同高,怎么会是眼前这个人,这年轻人虽然动不动出口成脏而且行为也不是很雅,但是听他说话就知道他是一个阅历丰富,而且内心活动颇多的人。
“真不敢相信……”
陈平煜感慨了一声。
公孙剑侧头,“不敢相信什么?”
陈平煜没有说话,只是做了个动作,只见他伸出两只手臂,左胳膊放的稍低,然后右胳膊放的高一些,随后他又变换了一下,左胳膊高出许多,右胳膊矮上了几分。
公孙剑挠了挠头,“你是在比划我和小狗儿的身高?”
陈平煜点了点头说道:“真不敢相信你就是他口中的那个玩伴,在他嘴里,你生的有些矮,而且是个目不识丁的汉子,现在看来,身高比我还要高,阅历足以做我的老师了。”
“我在小狗儿眼里就这么不堪?”
“不是不是,他也有夸过你,说你志向远大,威猛无比。”
公孙剑讪笑两声不再回话,要是在以前,有人夸他志向远大威猛无比,他肯定开心的要命,不过现在不同了。这次词在他耳朵里有些刺耳,志向远大,如果没有本事,再远大的志向都是一纸空谈,好高骛远,并且威猛无比就是说别人头脑简单四肢发达,这两个词在军中都不是什么好词。
不过小狗儿应该不知道这些,纯当他就是夸我好了。
公孙剑嘀咕一声,“我也不相信为什么自己变化这么大。”
“军中可能真的会改变人吧?”陈平煜也附和说道:“动不动就是打仗奔袭,得到了更多的锻炼,身高自然也会高出不少。”
公孙剑笑了一声,继续往前走去。
二人行了大概半个时辰的路,终于看到了那全天下寒门士子向往的门楣,汉白玉雕饰的大门,两旁还有用山石雕刻的两尊巨兽,统共有大半个门庭还要高,巨兽一只张着嘴,一只闭着嘴,眼睛圆瞪,不怒自威。
公孙剑疑惑问道:“人家钱庄银庄之类的商铺用貔貅镇店,你们学习的地方也用貔貅,有什么讲究吗?”
陈平煜点了点头,“自然是有讲究的,商铺用貔貅镇宅,不就是想着只进不出嘛,我们稷上学府大概也是这个原因,读进去的书,不能过目就忘。”
公孙剑哈哈大笑,打趣说道:“我认为这貔貅用的不好,只进不出,难道学识也不用出来了吗,不施展自己的学识,那天下谁能认识你?”
“话不是这么说的,这里是指学进去的东西,而公孙将军指的是学识,二者可不能相提并论。”
“学识学识,不就是学进去的知识吗,二者怎么不能相提并论?你不读书难道就自动有学识吗,你看我,我不读书我现在连名字都不会写,我读了书,我的学识就化作了我的名字,大学识济世救民,小学识写名字,不都是读书读进去的。”
“理儿是这么个理儿,但是从客观角度来说,读进去的是东西,出来的是精神,两方怎么可以混淆在一起来说?”
陈平煜表情有些不自然,这两尊貔貅可是出自闻凉闻先生之手,她作为一个风水玄学大家,精通道理,自然不会弄两个有坏习俗的东西,而且哪有人一进别人家就说三道四的道理,这公孙将军也太能抬杠了吧……
“如果说饕餮是指只进不出,那陈平煜所说的进去的是书籍,出来是精神,是不是要再把饕餮的另一只嘴也打开,哦那也不行,饕餮是嘴巴打开,没有屁股的……”
公孙剑见这小子有些气恼,笑了两声还是没想着把这句话说出来,其实他心里还有反驳的话,如果全说出来那就惹人讨厌了,真的是抬杠了。
陈平煜看这个年轻将军的眼神不对,以他的聪明程度,自然是猜到了自己话中有些把柄,被公孙剑给抓了去,他翻了个白眼不在言语。
二人走近大门,公孙剑才发现这地方可真不是吹出来的,远看大门和巨兽都那么巨大宏伟,这离近了之后,二人在这门前好像一个半大石块一样,十分渺小。
陈平煜介绍道:“还不算到稷上学府,咱们学府外面有一个圣人铜像,这是平时村民百姓上山烧香的大门,也是百姓集资建造的,只有门前那个貔貅是学府中一位大先生雕刻的。”
公孙剑点了点头,“那貔貅雕刻出来的挺不错的,栩栩如生。”
陈平煜以为公孙剑又要抬杠,见他没有多说,暗自松了口气,带他走到后堂之后,那些跟随着二人的学府士子也都各自散去。
踏过后堂,有一个就像寻常人家大门的枣红漆木门,散发着古朴的气息,公孙剑凑近嗅了嗅,一股子书卷气扑鼻而来,不亏是士子圣殿,那种满足感,让内心舒适的感觉,与军伍的铁血严厉截然相反,若不是适逢天下大乱,去这些学府学上一学,也不失是一种人间美事。
公孙剑又后退几步,大门两扇门上的鎏金行书闪烁到了他的眼睛,他定睛一看,上面分别书写着,“别有根芽,不是人间富贵花”,“寒月悲笳,万里西风瀚海沙”。
这两句是公孙剑最喜欢的诗句,他有些欣喜,回头问道:“这两句是谁写的,真是棒极了!”
“这首词已经无从考究了,但是字是耕读先生写的,耕读先生在东州功曹处任职州丞,处理民间纠纷。”
公孙剑表情有些失望,能喜欢这首词的人,一定跟他很相似,若是能结交一番就好了,回头碰见了于将军,一定要拉着他去一趟东州城内,看一看那个题字的州丞大人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这时,一声惊喜的男声传来,还伴随着女子的痛叫声。
“你怎么那么熟悉?公孙?公孙!”
公孙剑扭头,看见一男一女提着一筐野菜站在他的身后,男子面容上带着惊喜,女子则是一阵嗔怒。
“赵苟同,你干嘛!怎么那么激动,我的脚被你踩着啦!你讨不讨厌!”
赵苟同轻声致了声歉。
公孙剑嘴巴咧开,嘴角向上,往前大踏两三步,一把将赵苟同抱入怀中,“小狗儿,近来可好?”
赵苟同重重在公孙剑的后背打了两拳,“你怎么现在才来,你不说我都以为你死在战场了,你知道我来稷上学府了,能不能平时没事写封信给我,听到孙先生说西蜀攻城,淮安军背叛,你吓死我了!你现在在哪里为将?南朝还是西蜀?”
两个许久不见的大男人就这么抱在了一起,个子只到公孙剑肩膀的赵苟同泣不成声。
陈平煜靠在门楣上,笑着看向这两个男子,王叶儿脚也不痛了,她好奇的绕过抱着的二人,疑惑问道:“平煜,怎么回事?”
“那个人是赵苟同一直说的公孙剑,赵苟同没有吹牛,他的确有一个朋友在当将军,而且是正儿八经的二品经略使大人给他驾车。”
王叶儿长大了嘴巴,“这种待遇,莫非他现在到了宋老将军那种战功赫赫的层面?”
陈平煜耸了耸肩,“谁知道呢?”
公孙剑松开赵苟同,缓过来劲的赵苟同松了口气,他又往这个从小相依为命的男子胸膛上重重打了一拳,“你小子可以啊,现在那么壮实了,以前调侃你可有五尺半,现在你都比我还要高出一头了。”
“那可不,你这几年没见长个子啊,不过精神不错,在稷上学府怎么样?有没有人欺负你,你跟我说,我来给你报仇,就这群瘦胳膊瘦腿的文士读书人,我一拳一个。”
说完,公孙剑还亮了亮拳头,陈平煜看着差点没站稳,这拳头比赵苟同手掌还要大,吓得赵苟同赶紧拉下他的手臂。
赵苟同说道:“没人欺负我,你放心吧,稷上学府明文规定,不可以打架,你可别在这里动粗,若是打了人,我可要跟着受罚的。”
“那就好那就好。”公孙剑笑了笑,“真是好久不见了,怎么样,现在有没有学到一些行军打仗的战略和横纵术?”
陈平煜听后嘴角一勾,赵苟同干笑两声,“是你自己来的吗,先进去说话吧,我把你介绍给孙先生,他人可好了。”
公孙剑倒也没在意,“我和中州经略使来的,他一直很照顾我。”
“经略使啊,那可是一个很大的官,走咱们先进去说话,马上快到午时了,来尝尝稷上学府的午饭,味道不错的。”
“好好好。”
公孙剑被赵苟同拉着走进了枣红漆木大门。
陈平煜与王叶儿在后面驻足,小姑娘有些不理解,“苟同什么时候学战略战术和纵横术了?据我所知他连棋都下不好,妥妥是一个臭棋篓子,他还会行军打仗?”
陈平煜摇了摇头,“这个事情你别在公孙将军面前说,让苟同自己决定吧。”
“什么嘛……你现在胳膊肘往外拐了是不,一口一个公孙将军叫的好不亲切,那么护着做什么?”
陈平煜叹了口气,“我不是护着公孙剑,我是在照顾赵苟同,毕竟他有失信的嫌疑。”
“失信?”
陈平煜看着少女那一知半解的眼神,想必王叶儿已经忘了赵苟同初来稷上学府时的志向,他又轻轻摇了摇头,“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等他们走了之后再说吧。”
“等谁走了?平煜你现在怎么说话和那些老夫子一样了,说话说一半不说完你讨不讨厌啊你,明明是两个好友许久不见之后的再遇,那种感情应该是值得开心的,怎么到你嘴里就变味了,好像公孙剑是来要赵苟同的命一样。”
陈平煜叹了口气,“你愿意这么想,就这么想的,但是你一定要记住,不可多说,多说无益。”
王叶儿翻了白眼,冷哼一声,“真是莫名其妙。”
晌午时分,于有俊与孙思渔也从山上归来,三人就在于有俊那风水极好的院中围坐吃饭,本来公孙剑还想拉着赵苟同,但是被后者拒绝了,稷上学府规定繁多,孙先生待客,哪有学生陪坐的道理,哪怕是学生的朋友也不能让赵苟同和老师坐在一起吃饭,有失礼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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