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数丈的距离,在轻功极高的他的脚下,和面对 面没什么区别,只一个疾步就已经来到齐得黄身前三丈,当他举起这把攻击手段有些特殊的弄权刀时,突然他浑身毛孔张开,一袭凉意侵入体内。
在离地面三尺距离的北镇抚使,硬生生扭转身形,再抬头望去之时,眼前多出一根根破土而出的细长土方,这要是被刺中,绝对是一个透心凉。
镇抚使没有过于心惊,他急忙调整好方位,向侧方一掠,手中那把弄权刀突然离开刀柄,整个刀刃犹如箭矢一般极速飞向齐得黄。
齐得黄也没料想到这男子还能脱刀而出,匆匆运转内力,脚下一大块泥土拔地而起,从地面中窜出的土方也汇聚而来,形成一块土墙在他的面前。
这时,弄权刀也已至眼前,旋转的刀身撞在土墙之上,刹那间就钻出一个小洞,齐得黄后退一步,又是一块泥土汇聚起来,挡住那柄钻动的长刀。
他连退三步之后,那一阵刺耳的摩擦声才逐渐消弭,等到他退后四步一丈距离的时候,第四面土墙才彻底挡下这弄权一刀,刀尖就在他的鼻尖前方,就像刚刚违命刀在他后脑难进一寸一样,弄权刀也无法再进一步。
就在二人正一攻一守的打斗之时,树林后那个于有俊驻扎的镇子里,来了一位穿着黑衫的年轻人,他脸色苍白,嘴唇亦无血色,往阳光明媚的小镇里一站,宛如一只从地府逃出来的小鬼。
镇民见此人入镇,一些想要出城的人,皆是像是白天见鬼一般快速走过,生怕惹了什么不好的东西。
镇子前头有一家简陋客栈,这面色苍白的路人驻足,眼神却望向镇尾,他感应到,那里有十五人个强弱分明的气息纠缠在一起,年轻人眉头皱了皱,想了一下以后脚步轻动,走入这家客栈。
客栈的店小二正百无聊赖的挥着鸡毛掸子,打走那并不存在的飞虫,他眼前突然一暗,抬起眼皮发现一个犹如害了重病的少年站在眼前,已经半天没开张的他也不管这人面孔怎地如此苍白,他立即放下鸡毛掸子,陪着笑容说道:“这位客官,见着面生,是从外头来的?打尖儿还是住店呐?”
年轻人拍下一枚银锭,“上一壶水便可。”
店小二皱了皱眉头,心中暗骂一声什么东西,出手看着挺大方的,一来就是一两银子,但是只要一壶水?一壶水就值一个铜板,你让我怎么找零,而且压根没有赚头嘛。
店小二翻了个白眼,他又重新坐下,收敛笑容嘀咕道:“找不开找不开,那边儿就是水壶,自己倒去,真是个短命鬼……”
病态少年听到这般刻薄言语也不生气,他轻声说道:“银子不用找了,剩下的就当是买你的水壶。”
说完,他自顾自拎起一只水壶,从怀中掏出一小包粉末状的白色颗粒,坐在窗边独酌慢饮,好像这寡淡茶水加入粉末后,是什么浓香烈辣的酒水一般,喝的那叫一个津津有味。
店小二咽了口唾沫,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大周淮安军打过来了不说,自己今天在店门口招揽客人的时候,看见一群黑衣人从头顶飞过,宛如一只只黑雀速度极快,瞬间就消失在眼前,他还以为是什么妖物现身,吓得不轻。现在又有个看起来要死不活的年轻人,只要了一壶水,准确来说是一个装满水的水壶就给了一两银子,一两银子啊,够买几十个水壶了。
店小二挠了挠脑袋,想不通就不想了,但是自己这又不是黑店,一两银子只卖一壶水的这般宰客行径,传出去还不被镇子里一些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乡邻指着鼻子骂,他抬起头刚想问这个出手阔绰的客官再吃点什么,可是那窗边已经空无一人,水壶也一并没有了,好像从来都没有人在那坐过。
他的汗毛瞬间炸开,回想那个年轻人声音幽然,面色苍白,这可不就是白日见鬼了吗!
“闹鬼了!”
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嚎从客栈中传出老远,病态少年回头看了一眼,扯了扯嘴角,继续向前走去。
树林中。
齐得黄依旧是站在原地,不过前后一丈距离有些许脚印而已。
可那北镇抚使就有些惨烈了,一身肃穆黑蟒袍破破烂烂,其中一个袖管荡然无存,裸露出一只干巴巴的手臂,他半跪在地,嘴角的血液已经凝固,不停的有新血从口中溢出。
齐得黄眼皮轻轻抬起,他望向镇子方向,嗤笑一声对镇抚使说道:“你先后问了我三罪,一问违旨抗命,抗命刀断成了两截,二问干政弄权,弄权刀也成了铁屑,三问贪赃枉法,呵……我何时贪赃枉法了?可笑你连此刀都拔不出,何来问罪一说。”
北镇抚使深呼一口气,裸露在空中的右臂微微颤抖,这大周十四势与持有人心意相通,唯有问罪有罪之人,后六刀才能出鞘,先前违旨抗命、干政弄权都拔出来了,唯独贪赃枉法问不出罪责,他啐出一口血水,同样讽刺说道:“你没有贪赃枉法,我才拔不出此刀,可先前那两刀拔出来了,不就代表你真有如此行径,亏得你还口口声声说一人一心,从来无罪,天子便是天子,即便你是神仙,也要臣服于天子。”
齐得黄默不作声,如此拙劣的激将法若是让他的心态起一丝涟漪,他也没有脸皮妄称散仙,他挥袖起风,卷起落叶汇聚于手中,逐渐凝成一柄枯叶剑,轻声说道:“大周十四势,已出八飞刀,三刑刀,还剩三刀,我站着不动让你出完,好死的甘心。”
北镇抚使颤巍巍站起身,他虽然没有多少外伤,可是先前那几次过招没讨着便宜不说,还被齐得黄的内力震地五脏六腑仿佛都移位了一般,内伤极重,他眼神坚毅,若问天下谁最不怕死,镇抚使敢称第二无人敢说第一。
北镇抚使一拍木盒,遥遥一指朗声说道:“四杀通敌叛国!齐得黄本是大周子民,暗通刘肃等乱臣,做出叛逆大周之事,钉杀!”
一抹寒光从木盒之中飞出,精钢宝刀没有落入北镇抚使手中,而是径直飞向齐得黄,镇抚使见状大笑,他指着齐得黄说道:“叛逆刀自行钉杀叛逆之人,齐得黄,你有叛逆之罪!”
齐得黄冷眼,那叛逆刀在飞去途中猛然爆炸开来,刀身散开变成无数小小飞剑,密密麻麻的飞向这个中年人!
齐得黄冷笑一声,“钉杀?还真有几分诛杀邪魔外道的意味,但我可不是什么魔教中人!”
说着他一转手心,枯剑直直飞向那密密麻麻的飞剑,树叶凝聚而成的长剑在碰到飞剑之时顿时被撕裂开来又变成一片片树叶,北镇抚使暗暗叫了一声好,可下一刻,这些树叶好像有人操控一般又倒飞而回。
只见齐得黄指尖往前一点,倾吐一个“敕”字,那凌空飞舞的树叶又撕裂一次,这一次再也不是树叶模样,而是变成了一柄柄灰色小剑,其数量与叛逆刀爆裂炸出的飞剑不相上下。
铺天盖地的灰色小剑与密密麻麻的飞剑刹那间撞在一起,空中炸出一连窜只有岁日之时才能听见的炮竹声,噼里啪啦的作响。
铁屑与木屑横飞,地上落下一堆堆粉末,北镇抚使打眼望去,灰光逐渐盛过刀光,这已经是最后一招,如若这一招再不能伤齐得黄丝毫,他就要动用第六刀了……
至于为何不用第五刀,那第五刀名叫并蒂刀,专杀同袍相残之人,面前这个五短身材的中年人,何来同袍?此刀必定会和第三刀贪赃枉法一样,拔不出来,反而又会再伤一次手臂。
齐得黄眉宇间满是手到擒来之色,他双掌往前一送,一条淡淡的波纹从手掌喷涌而出,灰色小剑有这波纹加持,像似打了鸡血一般光芒大盛,穿破最后一缕刀光往前急射!
北镇抚使被强光刺的微眯双眼,只是强光到来之后几个眨眼的功夫,他的整个身体无故颤抖起来,身上蟒袍也凭空炸裂,齐得黄收回手掌站在原地,灰光这才湮灭下去。
这个清瘦男子回过神来,低头看了看身子,蟒袍变成了破布,正在渗着鲜血,顷刻间北镇抚使就变成了一个血人,脸上的伤口也显现出来,一条条刀伤极为狰狞。
这铺天盖地的灰光,穿透了他的身体。
齐得黄深深吐出一口浊气,这口气息在嘴边游荡出一个漩涡才散开,纵使对面那个浑身污血的男子还有三刀,但是在已经被万剑穿心的情况下,还有余力拎起一把钢刀都算他厉害。
这一场称不上酣畅淋漓的战斗就此,也只是让他活动开了身子。
十三千户缓缓走向北镇抚使身前下跪,大周十四势都拦不住的人物,他们这仅是九品的武夫,上去了也是送死,只能在旁边干看着着急,没有出手的地方。
北镇抚使抱臂而立,满脸净是鲜血的他开口吩咐道:“将大周十四势的金刀拿出来。”
众位千户皆是低头不语。
“我们北镇抚司也失败了,你们知道规矩的,拿过来。”
北镇抚使眼神依旧注视着前方,他已经感觉到自己的身体糟透了,由内到外没有一点是完好无损的,哪怕大周十四势就在自己的脚下,他也不敢松了那口气去拿出来。
齐得黄表情颇有些玩味,他依然站在原地不动,既然已经尝过八飞刀三刑刀,再看看这最后一刀也未尝不可。
一个黑衣千户低头,他垂下手臂,另一个同僚突然按住了他的肩膀,对他轻轻摇头。
黑子千户挣脱手臂,从木盒中拿出那把镇抚司所有人都不想见到的金刀——第六刀,杀身成仁!
镇抚司中有规矩,若是北镇抚司附带大周十四势追拿钦犯者,在十四势全开的情况下还没有成功缉拿,那么大周十四势的持有人,应当用这第六把金刀“杀身成仁”割喉自尽,如若任务失败不自尽谢罪,那将面临的就是诏罪房的酷刑,什么刀山火海油锅拔舌在诏罪房的刑罚面前皆是小儿科,这个时候不让北镇抚使大人自尽,看似心疼于他,实则是加害他。
而且……这位大人好像也活不了多久了。
黑子千户面色有些不忍,他咬了咬牙,在北镇抚使的呢喃催促下,他将金刀奉上。
北镇抚使无力下垂的双手,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握住了金刀,他的整支手臂都在剧烈颤抖,平时轻盈的钢刀如今在手里却有千钧沉重。【本章节首发沧元图书网,请记住网址(https://Www.CangYuanTu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