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宴对于顾析的这一番神神叨叨不置可否。
年晓泉洗过了澡从浴室里出来, 看见外面客厅沙发上坐着的顾析,脸上一时忍不住泛起了一点单薄的红。她刚才跟白宴在厨房里胡来了一通,此时, 身上像是还带着些许黏腻, 即便洗过了澡,还是下意识把睡衣的领口往上收了一收。
顾析见到她这一番作态,以为她和白宴之前一样, 觉得自己对她生出了觊觎之心,一时气得手上的扇子都快拿不住了,把兜里的车钥匙拿出来, 往旁边沙发上一摔,开口说了一句, “哼,送你的”,之后立马露出一个高风亮节的背影,转身大摇大摆地=离开了。
年晓泉一时有些捉摸不透, 把沙发里的车钥匙拿起来看了一眼, 也不知是什么牌子, 脸上露出些许茫然和困惑,小声说道:“我连驾照都没有,他突然送我一台车做什么?”
白宴心里倒是理解顾析,这家伙平时对待女人的方法, 无非是送钱送包送豪车,要实在讨他欢心的, 也能在顾家自己的楼盘里送一套房。但白宴不会把这话跟年晓泉说出来,污了她的耳朵,也实在没什么必要。
于是年晓泉见白宴不说话, 脸上意兴阑珊,一时也没多问。
她知道,顾析送这台车无论出于什么目的,但归根结底,主要是看在白宴的面子上,自己要是在这时候追出去贸然拒绝,说起来就是让他们兄弟难堪。于是,她把钥匙放到了白宴的手里,想了想,便告诉他:“那这个就放你这里,我反正不会开车,要怎么处理,你都看着办。”
白宴对于一台车,倒也算不上多看得上眼,但年晓泉这一副乖顺的态度,却实在很得他的心意,男人毕竟都是喜好自我标榜的生物,于是点头把钥匙接过来,伸手搂住年晓泉的胳膊,一边揽着她往书房走,一边靠在她的脑袋边上,低笑着说道:“这是女士车,我一大男人开着难看,就留家里,有时间你去把车子学了,多一门技能,以后我回北城了,你也能自己开。”
年晓泉正有此意。
她其实一年多前就想去学车拿个驾照了。
年晓泉刚来潭城的时候住在金锣巷,那时郑老太太身体不好,经常得去医院,巷子外面正在大型施工,外头的出租车一般不愿意进来,人要想坐车,得往外走出挺长一段才能坐到,所以平日里有个下雨刮风的天气,行事不方便极了。
年晓泉那时心疼老太太,就总想着,要是自己也能开车,家里可就省事多了。
现在,她考进大学,生活也有了条件,人一清闲,就又动起了早些时候的心思。
只是她不敢跟白宴提,毕竟,前两天两人去超市,路上年晓泉只不过说了句想开车,白宴就把她拉到前面驾驶座摸起了方向盘,然后还没教出个一二三来呢,两人摸着摸着就摸到后面的车座上去了。
第二天,白宴把年晓泉送到潭州师范的南校门外头。
潭州师范大学和谭大相隔不远,都在潭城的大学区里。两所大学,算是潭州省的顶尖学府,一个以理工商为主,男生较多,另一个则是以艺术教育为主,多是女生。平时两所学校的学生也经常走动,到了大二大三的时候,学生会还会专门组织联谊交流活动。
年晓泉带着自己的行李从车上下来,先对着潭州师范的南门看了看,偷偷给自己照了两张相,然后推着行李走进校门,两个看着像是专门迎新的学长走上前来,伸手就要去接她手里的推箱。
白宴没想到自己不过是在后备箱里找了会儿东西,再跟过来时,年晓泉就被两个男人给围住了,他一时有些不高兴,眉头一皱,走上前来,拉着年晓泉的左手,明知故问:“这谁?你认识?”
年晓泉有些尴尬地摇了摇头,回答:“是我们学校的学长,很热心。我们学校女生比较多,所以专门有男生学长在这里帮人拿一拿行李什么的,对?”
两个男生听见年晓泉的话,连连答是,见着眼前快一米九的白宴,往后退了半步,把手上的行李小心翼翼地交到他手里,二话不说,跑回自己的庇荫棚下面,立马装起了蘑菇。
白宴见二人识趣,便也没有跟他们多计较,只是走路的时候,把年晓泉特地往自己右手边拉了一下,让她走在里边,一路上如果有人看过来,他就会冷冷地回看过去,一副吃人不吐骨头的样子,光是小姑娘就吓跑了两三个。
年晓泉站在白宴的身边,觉得他这反应实在有些不必,毕竟,这一路上看向他们的人,十有八九都是女生,年晓泉虽然长得也能算漂亮,但在模样惊艳的白宴面前,着实就显得寡淡了一些。
但白宴对此并不理解。
他觉得,潭州师范这地方深不可测,异物横行,群魔乱舞,年晓泉这样单纯的家伙,进来就有如兔子进了狼窝,一个不小心就会被人盯上,很是让人不放心。
年晓泉于是顺着新生手册上的路线往前走,到达明心湖这边的宿舍区后,神情松弛下来。
明心湖是潭州师范的老校区,里面的宿舍大多是九十年代修建的,四层楼的地方,满墙爬山虎,前面一个长长的红木走廊,旁边就是宽大的明心湖,整片宿舍区看上去虽显老旧,但也有几分格外诗意的安静优美。
年晓泉以前在乡下难得有这样的环境,平时在城市里,也大多是高楼大厦的喧嚣,此时走了一阵,有些累了,便在湖边的石凳子上坐下来,靠在身后的木廊上,望着身边碧波荡漾的湖水,轻轻地叹一口气,感叹道:“这里的环境真好,到了晚上,要是能拿本书,在这里一边吹夜风,一边阅读,肯定舒服得不得了。”
白宴拿过她手里的果汁喝了一口,四处看了一眼,面无表情地回答:“这种地方,晚上只会有无数腻歪的情侣。就咱们现在坐的这个凳子,晚上不知道能被人抱着干点什么过分的事。”
年晓泉原本充满诗意的一腔热切被白宴打破。想到他过去也是一位花中好手,想来什么样的风花雪月,他都见识过,于是坐在座位上,年晓泉“哦”了一声,原本脸上无比向往的表情渐渐平淡下来,摇了摇头,重新站起身,推动身旁的行李箱,开口说到:“那我们走”。
白宴一时有些不知所措,他大抵还有些无法适应女同志们无限发散的思维方式,于是,皱了皱眉头,便把年晓泉手里的箱子也拿过来,一人手里拿着两个包,还推着两个箱子,开口说道:“你想看,我过来拿本书陪你看就好了,你们学校的男人又打不过我。”
年晓泉对于他的回应抿嘴一笑,被湖边的风一吹,心里的郁郁好歹消散了不少。
两人到达宿舍的时候,房间里已经来了一个正在低头化妆的女生,旁边还放着个扶梯,一上一下地站着两个安装空调的人。
明心湖这边是老校区,宿舍大多是老房子,电路老化的问题比较严重,学校一直没有安装空调,只是最近这几年潭城工业发展得实在太快,环境有些被污染,到了夏天,没有空调,学生们实在难熬,学校领导想了想,就还是决定改造线路,把空调给安上了。
此时,年晓泉刚走进寝室大门,把手里的背包放下,侧头一看,便和正在给老师傅递扳手的年佑对上了眼。
年晓泉一时有些激动,走上去,开口问到:“三哥哥你怎么在这里?”
年佑像是也有一些意外,他把自己的手掌放在兜上擦了擦,笑了一声,回答她:“我在这里打暑假工,明天回去。”
年佑的爹平时有些好赌,对这个买来的儿子也一向管得不多。
旁边原本一直在低头化妆的女生,此时也抬起头来,兴许是没有想到自己的室友竟然会跟一个安装空调的农民工认识,于是撩起眼皮看了她一眼,上下打量一阵,没有说话,等看见她身后站着的白宴,眼睛立马一亮,一时很是兴奋地站起来,对着白宴喊到:“白少,你怎么在这里?”
她这一声喊,不光招来了白宴的眼神,就连原本一直说着话的年晓泉和年佑也被喊得转过头来。
白宴把年晓泉的行李推进寝室,听见这一声喊,心头立即大感不妙,眉头一皱,露出一副不愿意搭理的样子。
但那小姑娘也不知是人太小了,不懂得看人脸色,还是心里有其他想法,径直越过年晓泉,走到白宴身边,笑嘻嘻地解释道:“我姐姐是刘淼淼啊,舞蹈学院跳芭蕾舞的那个。你之前,还专门给她办过一次舞蹈演出,送了好多花篮的,他们舞蹈学院都传遍啦。”
白宴刚来潭城的时候,被潭城一群公子哥们奉为座上宾。
那时他刚刚因为上一次高考失利的事,被白玄宁关了大半个月,被邵家接来潭城之后,犹如猛虎出闸,一时荒唐得厉害,加上身旁又有个荤素不忌的顾析,一群人玩得挺开,不光交换着女伴玩花样,还嚷嚷着要给白少找个漂亮的雏。
白宴那时觉得脏,没有答应,只是他也不好抹了这群人面子,因为平时比较偏好清瘦高挑类型的女人,于是,就随意指了个学芭蕾的刘淼淼。
刘淼淼这人早些时候倒也挺知趣,话不多,很懂得给男人留面子。
白宴那时活得纸醉金迷,一群公子哥们赛车玩的差不多了,就开始攀比怎么捧女人。
刘淼淼那时大三,有个舞蹈演出,白宴作为她私底下的金主,被周围一群人打趣得久了,干脆花十几万在她学校里包了个场,顺便送上一排进口高档花篮,不光刘淼淼一时风光非常,就连他自己,也被喊了大半个月的情圣。
可那时听起来潇洒肆意的风流韵事,现在白宴再一回想起来,只觉无比苦恼。
他听完刘杳杳的话,下意识便往年晓泉那边看了一眼。
可年晓泉此时被年佑护在身后,像是整个人都躲进了阴影里。
白宴于是有些心慌,快步走上去,把她的行李箱放在窗边上,低头将人往自己身边拉了拉,轻咳一声,低声告诉她:“这事儿,等一下吃饭的时候我跟你解释。”
年晓泉抬头看他一眼,摇了摇头,回答:“改天,明天三哥哥就要回迁城了,我今天晚上,想请他吃顿饭。”
白宴背在身后的手掌突然间握成拳头,脸上却还是表现得很是平静,“嗯”了一声,十分自然地顺势道:“也行,那咱俩一起请,这边有个馆子,我知道还不错。”
年晓泉想了想,没觉得不好,只是抬头看向旁边的年佑,征求他的意见:“三哥哥,你觉得呢?”
年佑兴许是不想让年晓泉难堪,即便再不想看见白宴这个人,也还是没有当即驳了年晓泉的面子,点头答道:“可是可以,但得等我下班,我回寝室洗个澡,换身衣服再出来。”
年晓泉于是笑着答好。
她见旁边化完妆的室友一直很是怪异地打量自己,便转过头去,率先自我介绍起来,“你好,我是年晓泉,今年艺术设计的新生,以后咱们就是室友了。”
刘杳杳原本只以为年晓泉是个普通学生,没怎么在意,可刚才白宴走到她身边,明目张胆地拉了拉她的袖子,她一时便有些意外起来,将目光上下扫了一遍,觉得眼前的女生个子挺高,腰细腿长,但是胸前实在太平,模样也有些寡淡,看上去不像是大多数男人会喜欢的类型。
刘杳杳自认对男人也有几分了解,知道他们虽然整日声称自己钟情的是清纯懵懂的少女,但一旦到了床上,个个喜欢吃奶喊娘。于是,她此时面对胸前一马平川的年晓泉,心情难免有些复杂起来,尤其是,看见年晓泉身上的裙子,还有那个奢侈品包的时候,更是扯起嘴角,有些僵硬地笑了一下,开口介绍完自己的名字,便像是完全忘记了刚才自己的行为,热情的邀请白宴和两个装空调的师傅来吃苹果。
年晓泉过去认识的人,大多是杨安娜和傅娉婷那样简单直白的姑娘,此时遇见一个刘杳杳,她倒是也不在意,脸上笑得很是自然,甚至还把行李里带来的家乡土特产送了一包过去。
两人相处的气氛显得很是和谐,可看在白宴眼里,却实在有些心惊胆战。
他到现在这时候,其实已经不大记得刘淼淼的样子,依稀能够记得的,是她当初对于自己分手时的哭诉。她像是对白宴真的动了情,离开的时候十分不甘,甚至连上吊自杀的戏码都演了出来,以至于后来上了新闻,被远在北城的白玄宁看见,对着白宴好一阵不留情面的数落。
刘杳杳化完妆,没一会儿就离开了宿舍。
年晓泉把东西安置好,又去图书馆里转了一圈,时间到达七点,也跟着白宴离开学校,去了他定好的一家云菜馆。
年佑住的地方不远,进来包间之后,主动坐到了年晓泉身边的位置上。
两人这次见面发生的突然,年晓泉也没带什么好东西过来,见年佑换了身衣服,精气神看着还算不错,便压下心里的难受,拿来菜单让他点菜。
年佑随意点了几个,低头喝茶,没怎么说话。
白宴坐在座位上沉默一阵,倒也识趣,跟点菜的服务员问了两句话,便站起身来,说是去外面看看有没有好的活鱼。
年晓泉见状点头答好,等他离开,才转过去,看着身边年佑,轻声喊到:“三哥哥,你…”
年佑打断她的话,抬手拍了拍她的脑袋,“幺幺,这个姓白的,不适合你。”
年晓泉原本想要说一些鼓励年佑的话,此时见他提起白宴,脸上便露出了些许尴尬的表情,她把自己的手指放在腿上,扣了扣口袋外面的长须,垂着脑袋,小声答道:“他…他其实也不是一个优点也没有的。”
年佑叹一口气,看向年晓泉的眼神,很是复杂,他说:“每个人都不会没有一点好,即使是穷凶极恶的人,也会有善良的时候。但你是女孩子,你交男朋友,不能有侥幸心理。在垃圾堆里找到钻石,和在高档商场里找到的几率是不一样的。”
年晓泉此时抬起头来,小声回答:“我…不太懂。”
年佑放在桌子上的右手往里握了握,他说:“你认为他好,无非是觉得他是蒙尘的钻石,即使周围的人污秽,但他也能出淤泥而不染,对你一心一意。但你扪心自问,你跟那些他过去身边的女人有什么不一样,有哪些更优秀的地方,即便现在你们看上去如胶似漆,但以后呢,等你完全陷进去后,你就能保证他一直对你死心塌地吗?”
他这话问出来,年晓泉一时语顿,有些说不上来了。
年佑于是又靠过去一些,手指放在她的头发上,一点一点地往下顺着,劝说到:“不要因为你们已经有了身体上的接触,就草率决定这个人就一定是你以后一辈子的依靠。说句不好听的,女人觉得性是一种对男人的施舍,但男人未必。男人在青春期之后,不小心碰到电线杆子下头都能起来,一个让他产生欲望的女人根本算不得什么,更何况,他睡过那么女人,你就不觉得脏么?”
年晓泉眼睛使劲眨了两下,内心一时晃动,深吸一口气,连忙轻声答到:“他,他没有睡其他人,他跟我,其实都是第一次的。”
年佑手里的拳头越发握得紧了,他压根咬紧,像是想要努力将自己胸中的怒火压抑下来,以极其心平气和的方式告诉年晓泉:“所以呢,跟人谈情说爱就不脏了?给了其他女人物质精神上的假象,只是没有睡过就是绝对的单纯了?你焉能知道他跟过去那些女人不是这样说的?”
年晓泉此时愣在原地,终于说不出话来了。
她想起白宴那时送给她的烟花,项链,甚至是平时一些不动声色的小礼物,竟也生出了一股难以反驳的心情。
她一时之间,开始不断在心里质问自己,她对于白宴的喜欢,到底是源于那点美色的垂涎,还是像其他女人一样,对于一个优质雄性生物的习惯依赖。
白宴在外面挑完了鱼,回来之后,脸色显得不大好。
年晓泉问他发生了什么,他也不说话,只是拿过来一杯热姜茶,让她喝下。
三个人凑在一起,气氛一时又重新变得沉默起来,只是这次,白宴没有再离开的意思。
一行人吃过了饭,白宴把年晓泉送回宿舍,跟她其他两个室友打了个招呼,便和年佑一起往学校外走。
两人沿着湖岸踱着步子,一路引来不少女生的视线。
年佑平时虽然寡言,对人却还算得上和颜悦色,只是白宴眉头一皱,看上去却依然还是那一副活阎王的样子。
两人到了校门口分开,年佑没准备上白宴的车,转身要走,被白宴开口喊住:“我查过你的记录,高考之前,你跟自己的亲生父亲有过联系,年晓泉在酒出事那天,你也在周围出现过。”
他话说完,年佑的脚步停了下来,回过头,看着身后的白宴,沉声道:“我不懂你什么意思。”
白宴耸了耸肩膀,回答:“你不用懂,你只需要明白,不管你想干什么,又或是有人想让你干些什么,心眼都不要打在年晓泉身上。”
年佑摇头笑了一声,看着他问:“怎么,偷听到我跟幺幺的话,心虚了?”
白宴对此丝毫不显得惭愧,往前半步,说到:“你觉得,我就一点儿不知道你那些见不得光的心思?”
年佑垂下眼睛,低声告诉他:“无论怎么样,我只是为了幺幺好,你的行事太过放浪,模样也长得太轻浮,天生是个薄情的人。”
白宴得了他这句话,低笑一声出来:“自然界里雄性生物本来就要比雌性生物外表出众一些,人类也不存在个例,不要因为自己长得难看,就将其他人的外表视作轻浮,优胜劣汰,物竞天择而已。”
他语气端得随意,听上去还有些许浪荡玩笑的味道,只是一转眼,脸上的笑意又烟消云散,抬手猛地抓住年佑的后颈,把人一瞬间按在了车窗上,靠向他的后脑勺处,面色阴沉地说到:“但爷爷我吸引女人,向来不靠外表,敢跟我抢女人的,你是头一个。”
说完,他直接将右脚抬起,压住年佑的腰部,左手的瑞士军刀也从袖口刺了出来,抵在他的胳膊,以一种极具羞辱性的姿态,冷声威胁起来:“下次再让我发现你跟年晓泉说些有的没的屁话,老子就送你去和她做姐妹,相信我,这事儿,你白爷爷可做得出来。”【本章节首发沧元图书网,请记住网址(https://Www.CangYuanTu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