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花冰月说了这么多指责之后,幽洛竟然只是无动于衷地坐回到琴头处,阴冷道:
“我想你弄错了一点,我没有救他的义务!你若想救他,就自己去救,我在这里守着你们的躯体,也算是仁至义尽!”
义务?花冰月愕然。
也对!和这样的人说仁心,说师徒情谊,根本没有用!
不杀你,就是他最大的仁慈!
“我……没有仁心吗?”倒是薄蕴仿佛深有触动,隐现茫然之色,好半晌他才发出自省般的低语,又忽而自嘲地一笑,“为了苍生,舍弃些什么,不是应该的吗?”
“我不知道你所谓的‘苍生’是什么,如果让我来说,苍生就是人,可你连面前本该可以施救的‘苍生’都不愿垂手相救,又谈什么远方无穷的‘苍生’,那不过都是你自欺欺人的借口罢了。”
子麟的状况非常不好,越是不知道梦中情况,花冰月就担心拖得越久,魂魄创伤就会越大,不再同这两位神尊废话,意念艰难地转动,她尝试联系家园灵物。
这片空间有着隔绝外界的力量,让她对家园的联系也极其微弱,好在系统给她的灵物非同寻常,消耗大量念力之后,她终于将“魂梦含蝉”取到了手中。
回过头,她最后看了一眼尚在愣神的薄蕴,以及明明已经坐远,却不时以余光瞥视的幽洛:
“其实,拥有至高的修为又能如何?你们有着同样的自私,你们可以选择继
续自私下去,我只希望……在这片无法死亡的空间里,在别人救人之时,你们别更补上一刀!”
如果说之前的指责大部分是真实情感的宣泄,那么小部分,就是为了这句谨小慎微的警告。
花冰月始终感到自己对薄蕴怀抱的戒心,对幽洛怀有的仇恨,同样地,她也能从两人身上感受到相同的情绪。
选择这个时候进入子麟的梦占,对两位神尊而言,外在的风险并没不大,可对她而言,梦境内外可能都是一场“杀局”。
一旦入梦, 她的躯体将没有任何反抗之力,因此她不得不使用激将之法,将两人对大义和尊严的渴求,拔高到一定程度,以期他们能守住自己的肉身,至少不要伤害。
这是她能想到的,最能迅速达成的一种自保方式,尽管可能十分无力!
与此同时,她也给一直隐于子麟身后的焚魔烟暗中传念,让其护住两人躯体。
随后,掌心含蝉已同时拍入自己与子麟口中,意识层层远去,她看到因为自己的举动,薄蕴微变的脸色。
看到他一步向自己冲来,身躯软倒之中,他好像抓住了自己的手臂。
心底隐约滋生一种感觉:相比担心自己的义子,他似乎更担心的是……我?
对了,遥远的记忆中,他们曾说月尊与薄蕴,乃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为什么最终,他们之间会充满戒心?
过去究竟发生过什么?为什么在银羽岛、不死族的话
本中,月尊的身边没有薄蕴,站着的却是千度?
恍惚中,花冰月只觉自己被人猛烈摇晃,就像是薄蕴并不希望她进入危险的梦占。
万千疑惑最终化为一念:别晃了,含蝉要掉了!
晃动逐渐变为地动山摇,花冰月与头晕眼花中,渐渐听到人群的奔跑与呼喊之声。
她于浑浑噩噩中凝神看向四周,不再是浓郁的黑暗,而是一片灰蒙蒙的飞天走石,伴着阴雨绵绵。
这就是子麟进入的梦中?
伪仙神界几乎从不下雨,他的前世出生于什么世界?
摇晃之感并没有因为她看到四周环境而停止,她发现让她产生剧烈晃动的其实并不是薄蕴,而是这里的整片大地。
地动?
外头连绵细雨之下,一对年轻男女奔跑着冲进了她所在之地。
男子一边为女子拍打着滚珠般的雨水,一边忧心忡忡望着恶劣的天气抱怨:“这雨下得也太突然,怎么还地震了?先前分明还好好的!”
女子温和道:“我听说这片地方特别诡异,没人路过时风平浪静,一旦有人靠近可就不好说了……”
一位靠门而坐的中年人,自顾自哼起了不知名的小调,似乎心情很好,让两人蹙了蹙眉尖,绕过他进入里面,但并未远离门口。
花冰月这才审视起目前所在之处,似乎是一间破败的神庙,最里侧有一座蒙尘的神像,其上已有多处残缺,半倾倒地靠在后方墙体上。
前方石质的供台从中裂
成了两半砸倒在地,其上包括墙体四周,皆是新旧不一的伤痕累累,看起来经常有人在这里动手。
整个庙宇中此刻有四个活人,和三具尸体,其中一具已成枯骨,一具大半腐烂,还有一具女尸倒在神像脚下,似乎死了没有多久,她的肚子高高隆起,像是一位孕妇。
四个活人除了刚刚进来的一对年轻男女,就是靠在门边的中年男子,以及悄无声息出现的花冰月,背对她而坐的中年人似乎没有发现她。
在花冰月打量周围时,外头又先后冲进来一个满脸刀疤的壮汉,及一位风尘仆仆的粗衣少妇。
两人的反应都是先将整个庙宇环视一圈,在看到几具尸体时,都皱了皱眉,但并没有退出去,而是分别寻了两个并不靠近的角落坐了,似乎对任何人都很戒备。
才坐下没多久,少妇又瑟瑟发抖地站了起来,一边拍打雨水,一边小心避开尸体,在破庙内不停跑动,似乎冷极了。
地面的震动不断持续,少妇跑得跌跌撞撞,就在花冰月担心破庙会不会坍塌之时,震动开始逐渐减弱。
外面的风沙变小,雨水稀疏。
靠着门的中年男人叹了口气:“看起来没有其他行人,会进来避雨避震了。”
语气中竟然不无遗憾,花冰月很是奇怪,不止因为他的语气,更重要的是——躲入此地避雨尚且可以理解,但避震的话……
初来乍到,她充分发挥勤学好问的本
质:“庙宇中分明也在震动,先生为何以为大家是进来避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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