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时光, 巍峨的王府高墙不知不觉褪去了颜色,渐渐爬满了青苔。内院也呈现一派落魄景象,道旁的落叶, 随着春雨疯长的杂草, 下人根本就来不及打理。
也或者说, 王府的下人一天比一天少,主子也莫名其妙消失不见,人手不够,就颓败了下来。
王府东南角, 一处荒草林立的破院里, 傅明清刚刚熬好一碗草药,小心翼翼地端进屋里给柳姨娘,“娘, 药好了,趁热喝。”
柳氏脸色蜡黄,一头干枯的头发倒是被儿子亲手梳理得整整齐齐,躺在一床半旧不新的褥子里苦笑,“你还给我买药做什么,有这个银子, 多给自己买两本书不好吗?”
要说自己出事唯一值得欣慰的,就是游手好闲, 不求上进的儿子突然醒悟了,除了照顾自己, 就是每天书不离手。
明清一次地说,等他中了举,就将自己接出去,他们娘俩自己生活。
可是哪儿有那么容易?她再怎么也是王爷的妾侍, 明清也是王府庶子,真的被他中了,只会被那群吸血的缠上。
傅明清低下头,平静地道,“娘,我还有半年就出孝了,今年的春闱虽然赶不上,可是还有明年,娘想让儿子再等三年吗?”
柳氏沉默了,按理她不是王府主母,明清只需给她守孝一年就够了。可她知道这孩子是个倔的,肯定会守足三年。
“娘?”
柳氏默默地接过了药碗,其实她也不知道王妃会不会准许儿子参加科举,万一傅明喻考得不好,王妃怕是又会耍手段。可是她能怎么办呢,只能往好的方向想了,不然这日子熬不下去,儿子也会垮了……
“前些天冬院那边闹什么呢?”
傅明清嗤笑一声,“还能闹什么?花姨娘和她的下人都不见了,十妹十二弟哭天抢地,闹着要娘呢!”
先是年轻家世平平无子女的,现在连半老徐娘也不放过了,幸好他娘病得连床都起不了了,不然怕是也逃不过被卖的命运。
王妃有多恨他们娘俩,傅明清一清二楚。
其实王妃一开始卖人的时候,姨娘们还争先恐后地讨好过傅玉,就怕自己也步入后尘。可是时日久了,她们也都看透了,王爷只喜欢年轻鲜活的,只要王妃卖了人给他添一两个新鲜的回来,他一点意见也没有。
好歹给他生过子女呢,她们比那些青楼女子都不如!
柳氏病是病了,但她脑子清醒着呢,低低地道,“等出了孝,还有好戏看呢,你那些妹妹们,一个都跑不掉!”
曾经的九皇子府,现在的简王府里
凌天腿上坐着四岁的小团子,正在给他剥一颗橙黄饱满的大枇杷,小团子正是最可爱的时候,长发在头顶扎了个小包包,藕节一样胖乎乎的小手小脚,双颊的婴儿肥嫩得能掐出水来。
他皱着小眉头,葡萄一样的大眼睛紧张地盯着凌天手里的枇杷,微微张开的小嘴边,还残留着枇杷汁水的痕迹。
慕容白下朝回来,看见小团子又腻着凌天,没好气地提醒了一句,“少给他吃点,晚上又吃不下饭了。”
“好。”凌天痛快答应一声,将剥好的半块枇杷肉塞进小团子嘴里,丝毫不理衣袖下面那双拉扯自己的小爪子。
“师傅,不嘛~~颂儿再次五颗…三、两颗?”小团子一边嚼着嘴里的果肉,一边像肉虫一样的扭着小身子撒娇,被舅舅一瞪,立马机敏地捣腾着小短腿下来了。
然后“蹬蹬蹬”跑到洗手换衣服的舅舅面前,脏兮兮的小爪子里捏着从凌天手里抓过来的半块果肉,惦着脚尖哼哧哼哧道,“舅舅吃。”
黄不拉几的果肉,还滴着黏腻的汁水,看起来跟那啥差不多。慕容白犹豫了一下,为了不打击孩子的孝心,闭着眼睛咬了过来。
“颂儿乖。”慕容白摸了摸小团子的脑袋。
小团子眯着大眼睛笑了,然后“蹬蹬蹬”跑到凌天面前,从果篮里抓了一颗黄枇杷,放到凌天手上,示意他给剥。
凌天皱眉,“没听你舅舅说嘛,不能再吃了。”
“颂儿不吃,给舅舅。”小团子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一样。
凌天故意逗他,“那师傅给你剥了半天,你没给我一个?”
小团子听话地又抓了一个放到他手上。
“还是要我自己剥?”凌天挑眉,表示不满意。
小团子没辙了,求救似的看了一圈,多福公公不在,院子里也没有其他下人。他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短胖的小爪子,纠结地拧起了眉头。
小团子跑走了,凌天以为他自己去玩儿了,也没管他,专心剥起了手里的枇杷。等到伴侣换好衣服过来,正好将剥好的枇杷塞进他嘴里,“甜吗?”
慕容白瞄了他一眼,“你要不要自己尝尝?”
怎么尝,当然不言而喻了。
“别闹,颂儿在呢。”
慕容白一听就酸了,“你现在是不是已经腻了我了?”
他每天上朝,凌天跟颂儿一起的时间比跟他还多,难怪这两人越来越好了,颂儿还缠着凌天教他武艺,硬是拜了师傅。
凌天无语望天,要是让人看见现在朝堂上风头最盛的简王,私底下是这副德性,不知道多少人要跌落下巴。
老皇帝从去年中秋开始眼睛又不太好了,太子性子又太软,他只能把最不可能有野心的九皇子立起来,给太子当左右手。
这两年鲁王因为母族受牵连,已经被圈禁了起来,他身后就是鼎鼎有名的镇北王府,被老皇帝抓住错处,一撸到底了。
平西王府也倒了,靖王见机不对,已经投靠了端王,现在两人是一伙儿的。
安东王虽然有凌天提醒,不过他手下的人罢官的罢官,入狱的入狱,最近的日子也很不好过。
“四大异姓王倒了两个,也难怪傅玉两年罚俸期过了,让管家拿着名帖去户部拿银子,还是被人借口推脱。”慕容白幸灾乐祸地道。
凌天心道,说不定里面就有你的手笔。
“对了,钟娴雅还没改嫁呢,不知道是被傅明喻伤透心了,还是觉得提亲的都不满意?”慕容白拿眼睛去看凌天。
“看我做什么,我跟她又不熟。”凌天面无表情。
慕容白从鼻子里蚊子“哼”了一声,“我又没说你跟她熟……”
两人正说着,颂儿迈着小短腿跑过来,双手合十,像是捧着什么宝贝,“师傅,你看,颂儿给你剥的枇杷!”
凌天垂首一看,只见两只黑乎乎的爪子中间,卧着一颗已经被人砸烂的可怜枇杷。小团子砸完还是记得剥皮的,但他可能忘了自己的小爪子抓过石头很脏,所以上面还沾着一些草汁、泥土等不明物质……
小团子的葡萄大眼亮晶晶的,期待地望着凌天。
凌天,“……”这玩意儿谁爱吃谁吃,反正他不吃!
慕容白抬手捂着眼睛,闷笑不已。这颗跟他那颗一比,他的待遇瞬间上升了好几个档次。
“师傅?”小团子歪了歪脑袋,萌萌的让人心颤。
凌天犹豫地伸手……
好在慕容白还记得可怜的老攻,笑完抬手装作摸小团子脑门,不经意间用大手遮住了他的眼睛。凌天眼疾手快,抓起那团不明物体,走你!
“?”小团子发现手里的枇杷不见了,抬头望向他师傅,凌天忍着抽搐的脸皮点了点头,“好吃,谢谢颂儿。”
小团子害羞地笑了。
晚上,两个大人哄睡了小团子,回到自己房里又是一番火热的“攻城游戏”。
事毕,凌天满头大汗地翻身躺回床上,慕容白同样也是满面晕红,气喘吁吁。他抬起眼睫,目光眷恋地滑过凌天棱角分明的脸庞。
他现在基本已经弄清楚了,凌天背后并没有其他人。不过这并不代表凌天下这么大一盘棋,不是为了自己当皇帝……当就当,他的一切本来就是凌天给的。只是这段快乐的日子,能不能再长一点?他不贪心的,再给他一、两年时间可以吗?
“你在想什么?”凌天侧头,望着沉默不语的伴侣。
“我在想,遇到你这两年,是我这辈子最快乐的日子,真希望永远不要结束。”
这次换凌天沉默了,慕容白不想让他为难,正准备打个哈哈,把这个话题岔过去,凌天突然开口道,“再过三日,我要出发去西北了。”
原剧情里,太子登基之前,老皇帝招怀远大将军进京勤王。怀远大将军果然不负所望,带着士兵经历一天一夜的浴血奋战,顺利擒下了端王等叛贼。
不过没等论功行赏,他就因为私设铁矿,通敌卖国等罪名被龙禁卫擒住,下了大狱。远在西北驻守的怀远大将军独子,更是被原主暗算,死于跟戎人交战的战场上。
怀远大将军听闻独子死讯,心如死灰,不等三司会审就在大牢里自尽而死了。
当然“自尽”这事,听起来有点不合常理,怀远大将军在西北经营这么多年,怎么可能因为死了一个儿子就自尽?
要死也要拉着仇人一起死?他就不信一个大将军连这点血性都没有!
所以凌天也很犹豫,怀远大将军父子在虎贲军的势力太大了,他救了人,很容易被人反咬一口……【本章节首发沧元图书网,请记住网址(https://Www.CangYuanTu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