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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最后, 陆云笙还是被元蓁说服了。
这主要是因为他了解元蓁的为人,知道她对朋友的心思一向赤忱。
在明知道朋友处境微妙,而她又有能力相助的情况下,让她袖手旁观, 那比杀了她还让她难受。
“好。”陆云笙叹了口气, “正好南山这边也不是很安稳, 那些不服我的人不敢把我怎么样, 说不定会把主意打到你的身上。”
陆云笙所言,也非空穴来风, 更非纯粹为了安慰元蓁。
因为,并不是每个人都懂得感恩的。
不错,陆云笙帮忙联络嬴氏的确是把申氏从危机中拯救了出来, 但也不是所有人申氏中人都感激他。
有些人妒忌陆云笙,妒忌他的运气。
是的,那些人觉得,陆云笙之所以能顺利联络上嬴氏, 挽救了申氏的危局,全都是靠运气。
理由也十分可笑, 就是因为嬴氏本来也有和申氏结盟的心思。
这种话说出来, 但凡不是个被猪油蒙了心的傻子,都只会嗤之以鼻。
——他们要真的觉得这是个大便宜, 那为什么早不去捡呢?
就像大家都知道螃蟹好吃, 但就因为螃蟹根本没有毒,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就不值得大家敬佩了吗?
可是,在利益的驱使下,那些人才不会管什么才是真理呢, 他们只想让陆云笙把凭本事得到的利益让出来。
但这怎么可能呢?
这些人不知道他的来历,把他当成个心性宽厚的君子,但陆云笙自己却对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一清二楚。
他可是从末法时代的修真界杀出来的,修行资源都是靠抢的。
因为在那个世界,他不抢别人的,别人也要来抢他的。为了迅速提升修为,他也只好和光同尘了。
可以说,他之所以还能保留如今这样比较正的三观,多亏了种花家对种花兔的九年义务教育足够深入人心。
当然,九年义务教育还有一个最大的好处,就是让陆云笙知道,什么样的人才算是一个正常人。
有了正确的模板之后,他扮演起来毫无压力。
这也是为什么,明明他的心性并不纯良,却还有那么多眼睛被翔糊住的人把他当成可欺的君子了。
不过,这样的陆云笙,那些想要君子欺之以方的人是什么下场,可想而知。
铩羽而归的还算是他手下留情了,那些手段特别恶心人的,陆云笙都让他们自食其果了。
比如想对他用美人计的,陆云笙都很好心地给他的另一半,好生寻摸了几个绝色美人。
想必,后院起火,也是极有趣的。
对于这些事,陆云笙不相信申奇会不知道,但他装不知道装得还是挺像那回事的。
因而,陆云笙就全当他不知道了。
反正这些找陆云笙麻烦的人,多半也不大服气申奇这个乳臭未干的家主大权独揽。
陆云笙整治他们,申奇只会在被窝里偷笑,绝不会和陆云笙生出嫌隙来。
这些琐事,陆云笙都当成笑话说给元蓁听了。
说这些的时候,他有些忐忑地观察元蓁的神色,生怕元蓁觉得他三观不正,手段太狠。
他之所以把这些事告诉她,一是让元蓁放心,他在南山吃不了亏;二就是进一步向元蓁展示自己的本性。
结果自然是有惊无险。
元蓁从来也不觉得自己是个大善人,更不会对他自卫式的反击有什么异议。
“既然他们不识象,那你就做做好事,帮他们认识一下呗。”
元蓁笑得眉眼弯弯,仿佛正在和他讨论桌上的那一道菜比较好吃,“若是遇上对这个世界毫无留恋的,你送他们一程,也是功德。”
陆云笙松了口气,也笑了起来,“你说得都对。”
怪不得他对蓁蓁一见惊艳,后越陷越深,他们俩从三观上就无比契合。
=====
时隔千年,元蓁再次踏上凌海的境内。
明明坊市内的街道并没有多大的变化,但元蓁却油然而生出一股物是人非的感觉。
如今君氏的势力日益膨胀,属于君氏的坊市也更大繁华。
只是,这繁华之下,暗藏着汹涌,只待时机一到,就会彻底爆发,让这北荒的秩序重来。
元蓁只知道君缨早在千年前就来了北荒,却并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
不过没关系,她只需要知道长生在哪里就够了。
当初她离去之时,将长生托付给了辛薇照看,其实也是想给辛薇找个事做,让她心里有了责任感,不至于胡思乱想。
以辛薇的为人,只要是被她划到自己人范围之内的,她都会尽心尽力。
长生跟她们相处日久,当然也是辛薇的自己人。
所以,只要找到了长生,就等于是找到了辛薇;只要找到了辛薇,君缨还会远吗?
她身上还有与长生签订的平等契约,只要她们的距离在一定范围之内,就能远程用神识相互传音。
登上坊市所在的岛屿之后,元蓁就试着通过契约联络了长生,果然那头很快就有了回应。
根据长生提供的地址,元蓁很快就站到了书肆门前。
“怀缨书肆?”
抬头看了看招牌,元蓁微微挑了挑眉,略微好笑地念了出来。
先前长生给她报地址的时候,可是得意洋洋地特意强调了一遍,这书肆的名字是他取的。
在此之前,元蓁是真没想到,长生竟然不在辛薇那里,而是被君缨养着了。
而且,看样子他们两个相处得还挺好?
她话音刚落,就有个少年从书肆里跑了出来,拉着她的衣袖喊老师。
元蓁仔细一看,但见那少年一身红衣,眉清目秀,偏偏眉间染了一颗朱砂痣,给他俊秀的容颜平添一抹浓丽。
她不禁暗暗赞叹:这颗痣生得可真是好,平添几分锐利,一下子就把少年特有的羸弱全部中和掉了。
“你是长生?”
疑问的句子,肯定的语气。
“是呀。”长生少年高兴地说,“我就知道,老师一定会认出我的。”
说着,就拉着她往里走,“走,走,阿缨已经等候老师多时了。”
书肆大堂里坐着一男一女两个人,见她进来,都对她点头示意。
那女仙表达出了善意,那男仙看元蓁的目光,却带着几分审视和警惕。
对此,元蓁微微一笑,不以为意,长生却一下子就沉了脸,“沐风,老师是阿缨的挚友,希望你不要自作聪明,害人害己。”
那个叫沐风的男仙神色一变,立刻就收敛了所有外露的情绪,恭敬地对长生道:“属下不敢,请公子恕罪。”
长生冷笑了一声,转过身来,就立刻换了一副温和乖巧的神态,“老师,咱们进去。”
“好。”元蓁点了点头,从善如流。
直到他们进了内门,沐风与雪婵二人还能听到他们的说话声。
“不知那两位是……”
“他们是阿缨的下属,你不用管他们。”
“下属?”
总觉得不太像呀。
“嗯,认不清自己身份的下属。”
直到什么也听不见了,沐风才松了口气,“呸”了一声,不忿道:“狗仗人势的小白脸!”
“行了,你还嫌他手里吃的亏不够多吗?”雪婵嗤笑了一声,好笑地摇了摇头。
也不知道为什么,沐风对长生公子始终都不大看得上,横挑鼻子竖挑眼的。
今天来的这位仙子,不用多说,就是受了长生公子牵连了。
是,长生公子化形是很晚,目前的修为也还不高。
但只看长生修为增长的速度,就知道他恐怕不是普通鸟儿。
退一万步说,就算长生真的就是一只普通鸟儿,那也是主人签了契约的道侣。
他们身为主人的下属,只需要在正事上给主人提些适当的建议就可以了,至于采纳与否,要看主人自己的意思。
至于主人的私事,不是他们该管的。
这个道理,沐风未必不知道,但他还是不忿,“就他那样的,哪里配得上主人?”
那副神色,就像是一个看见野猪拱自己家大白菜的老父亲。
雪婵的神色古怪了起来,半晌才不确定地问:“沐风,你……不会是真把自己当主人的亲爹了?”
他们这亲子关系,都是假扮的好不好?
你清醒一点呀!
虽然君缨不是那种严苛的君主,但雪婵身为女仙,到底心细,知道君缨对自己的亲生父母有着极深的感情。
如果让她知道,沐风心里以她父亲自居,雪婵也不敢肯定,会是什么后果。
沐风一怔,显然也是才反应过来,呐呐道:“我……这……我……”
——原来,我一直看长生公子不顺眼,竟然是这个原因吗?
“唉——”雪婵叹息了一声,劝道,“你这心思,还是收收。主人现在不和你计较,不代表永远都不计较。”
沐风沉默了许久,才有些失落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了,多谢。”
=====
“阿蓁!”
才一踏进内院,元蓁就被人抱了个满怀。
当然,这也有元蓁知道扑过来的人是君缨,没有闪避的缘故。
君缨紧紧地抱着她,双手微微发抖,心中潜藏了多时的恐惧,仿佛找到了出口,一下子就爆发了出来。
“阿蓁……”
元蓁虽然看不见君缨的神色,却能感觉到自己脖颈上的湿热。
“你哭了?”
“什么,阿缨哭了?”
还没等君缨反驳,长生一下子就炸了锅,焦急地问,“你怎么哭了?你别哭呀,我……哎呀!”
他简直手足无措。
“谁哭了?”
君缨又羞又恼,猛然从元蓁怀里挣了出来,气急败坏地朝长生肩膀上拍了一巴掌。
“好嘛,好嘛,你没哭。”
长生也不敢躲,可怜巴巴地缩了缩身子,只是眼睛却不住地往君缨的脸上偷瞄。
而君缨的一张芙蓉玉面上,泪痕未干,一双桃花眼湿漉漉的,眼眶通红。
察觉到他的动作,君缨更恼了,“你看什么看?”
“好,好,好,我不看。”长生伸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只是手指间的缝隙略大了些。
被迫围观全场的元蓁:“…………”
——好撑啊。
为了自己不被撑死,她不得不艰难地提醒,“两位,我已经知道你们感情很好了。所以,你们……能不能收敛几分?”
一句话,说得两个人都是一僵。
正在追打长生的君缨突然像触电了一般,迅速跳开了八丈远,嘴里还不忘反驳,“谁和他关系好了?”
反观长生,则是抿唇直笑,一双凌凌的凤眼不住地去瞧君缨。
那副情意绵绵的模样,让元蓁简直都没眼看。
眼见君缨快要恼羞成怒了,元蓁体贴她,赶紧转移了话题,“对了,长生是什么时候化形的?”
老师垂询,长生立刻就收敛了神色,垂手站好,“回老师的话,弟子不才,三百年前才堪堪化形成功。”
“哼,笨死了!”君缨白了他一眼。
为了养长生,她不知道填进去多少天材地宝,哪知道他拖了那么久才化形。
元蓁心说:很不错了,长生前五千年都耽误了,正式修行也不过才一千年出头。
对于不是天生妖仙的妖族来说,一千年就成仙化形,速度已经很快了。
而且,长生的血脉明显不一般。
往往血脉越高的妖族,化形也就越困难。
不过,人家两个明显是在打情骂俏,元蓁就算再没眼色,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出言维护长生。
所以,她只能再次转移话题。
哎~今天的话题,死得好像格外快呀。
“对了长生,我还没有问你呢,你为什么喊我老师呀?”
长生笑道:“老师忘了吗?弟子的如今修炼的功法,正是您传授的呢。”
这功法与长生的体质格外契合,他能这么快化形,也有这功法一份功劳。
也是因此,长生心甘情愿地认元蓁为师。
但元蓁却不以为意,“那功法也是与你有缘,你不必如此。”
但长生却坚持,“老师此言差矣,一字之师尚且为师,更何况老师传授的是如此契合的一部功法?”
“不错。”君缨接口道,“就他这样的,阿蓁你做他的老师,是他的荣幸。”
说着,她狠狠地剜了长生一眼,那眼神却没什么威力。
长生也不以为意,就只是看着她笑,笑得君缨手痒,恨不得再打他一顿。
元蓁:“…………”
——我这么大,竟是头一回觉得自己好多余呀!
看来,这个话题挣扎了不过几句话,又要死了。
元蓁暗暗叹了一声:突然就没有重新寻找话题的动力了呢。
好在君缨还是比较靠谱的,见气氛变得尴尬,立刻就寻找了新的话题。
“阿蓁,今日你回来,我没有亲自去迎你,你可曾怪我?”
一个“回”字,就只管地表达了君缨对元蓁的感情。
——她们永远低最好的朋友。
元蓁笑道:“你不出来,自然有你的理由,我又怎么会因着这点小事就怪你呢?”
“我就知道,阿蓁最是明理。”君缨抱住她的手臂,撒娇地晃了晃。
这般久违的亲昵,如果元蓁忍不住逗她,“怎么,顺着你就是明理,不顺着你就是不讲理了?”
“哪有?”君缨觉得自己很冤,“在我心里,阿蓁一直很明理呀。”
“你也不用给我戴高帽子,你若是惹了我,戴再多的高帽子也没用。”
“知道,知道,阿蓁恩怨分明。走,阿蓁,我带你去你的房间。”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往里走。
跟在两人身侧的长生急忙替君缨表功,“老师有所不知,自从买下这里之后,阿缨就替你准备好了房间。
这些年来,她也是每过一段时日就亲自打扫一遍,从不假手于人。”
君缨睨了他一眼,“要你多嘴?”
她突然想起了什么,更加不满了,“还有,我和阿蓁乃是挚友,情同姐妹。
你既然喊阿蓁老师,那就该喊我一声师姑。张嘴闭嘴阿缨阿缨的,一点礼貌都没有。”
长生脚步一顿,神情严肃地说:“咱们就各论各的。”
其他什么事他都可以顺着君缨,唯独“名分”问题,绝对不可以让步。
常言道:名正则言顺,言顺则事谐。
本来君缨对两人的姻缘契约就有意见,若是再失去了“名正言顺”,他得到什么时候才能把人哄到手呀?
君缨“哼”了一声,竟然也没再坚持,让元蓁惊奇不已。
这就很不寻常了。
按照君缨的脾气,长生对在她面前那么好说话,得寸进尺才应该是正确地打开方式呀。
不过,转念想到从自己进门,看到的两人之间的相处方式,元蓁又觉得这种发展在情理之中。
这可真是一物降一物了。
几人说着话,很快就到了君缨给她准备的房间。
看着房间的格局和摆设,还有专门用套间改建的丹室,一阵暖流滑进了元蓁的心里。
有这样一个朋友时时刻刻惦记着自己,她还有什么好奢求的呢?
“怎么样,你看看,还有什么需要添置的?”君缨很自然地说,“咱们分开了这么多年了,你的喜好有没有变化,我也不知道。”
“已经很好了。”元蓁没有说谢,她于君缨之间,也不需要那个谢字。
长生道:“你那么用心,老师心里肯定很感动呀。”
说到这里,他没忍住抱怨了一句,“平日里你对我若有一半这般上心就好了。”
元蓁第三次:“…………”
——看来今天这碗狗粮,我是不干也得干了。【本章节首发沧元图书网,请记住网址(https://Www.CangYuanTu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