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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是在凡间行医, 还是在修真界替同道疗伤,元蓁手里,很少用验方。
所谓验方, 就是经过多年实验,已经证实了对某种病症有效的方子。
身为一个有传承的大派弟子,哪怕她师尊不是丹修, 门派里贮存的验方也不少。
但元蓁却从来都不喜欢用。
哪怕同时来了两个人,得的是同一种病,她也不会开出两张一样的药方。
固然医者仁心,但元蓁不只是一个单纯的医者,还是一个修习丹道的修士。
她觉得, 如果自己不能彻底把病人的症状研究透,不能单独开出一张行之有效的药方, 那还修什么道呢?
干脆就此下山去, 到山下去开医馆算了。
反正她把门内存的验方都背完了,就能解决修士们大部分的问题了。
可是,这又有什么意义呢?
特别是在她研究出一张效果相同,用的药材却比原来的方子更便宜之后, 这个念头就更坚定了。
修真界许多的丹方都是很多年前流传下来的, 里面的药材或许在当年遍地都是。
可是,修真界的气候和地形是在不断改变的。
沧海桑田这句话,可不是说着玩的。
经过多年的山河变迁,当年很容易找到的药材, 如今很多都已经成了稀有物种。
这也就导致了丹药成本增高,炼丹师炼制药材的压力也增大了。
毕竟,人家好不容易才凑够了一份药材,托付给你炼制。若是一不小心给人炼废了, 就算人家不追杀你,你自己心里也不是滋味儿。
大派弟子还好,背后有宗门支撑,特别是那些没有宗门的散修,凑齐一份药材很不容易。
从入道的那一天起,师尊琼琚真人就教导她,“修仙最重要的,不是长生不老,而是通过修仙,有更大的本事、更多的时间来实现自己的价值。”
自己的药方能造福世人,元蓁成就感满满,自然就更起劲了。
虽然听起来很固执,但谁又能说这就不是道呢?
至少元蓁在这条道上已经走出来了,她已经顺着这条道修持到飞升了。
而且,她还会继续坚持下去。
正因为别人都觉得不可能的事干多了,元蓁心态超稳。
征得了君缨这个病人的同意之后,她当即就宣布自己若有所悟,需要闭关整理一下自己的感悟。
对此,没人觉得有问题。
除了君绋。
君绋再一次觉得,元蓁花在修行上的心思,未免也太多了些。
这种感觉与他而言,可以说是隔世相见了。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这是连下界的凡人都明白的道理,君绋却觉得自己重生一世,就能克服自己的本性。
时至今日,他终于不得不承认,在克服本性这件事上,他失败了。
他终于还是不能够忍受,不能忍受元蓁把太多的心思投入到他以外的人或事上。
他想要让元蓁时时刻刻想着他,时时刻刻念着他,事事处处都以他为先。
但是,上辈子,元蓁已经用实际行动告诉他:你这是在痴人说梦!
三万年寒狱之灾,五千年重生岁月。
他以为这些已经足够让他祛除那些痴枉,足够让他学会试着站在元蓁的角度上看看这个世界。
可是,事实证明,这些都只是他以为而已。
假的就是假的,永远变不成真的。
就像他无论伪装得再好,再像一个君子,心里却很清楚自己始终是那个自卑又自傲、霸道又自私的君绋。
他的自欺欺人坚持了不到十年,就被他自己窥破了。
心里自嘲地一笑,君绋深吸了一口气,对碧羽道:“等阿蓁出关,你一定要马上禀报本座。”
“是。”碧羽低眉顺目地应了一声,因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寒气而噤若寒蝉。
如果不是阿云去参加比赛,星羽也正好有所感悟,碧羽轻易是不爱往家主身边凑的。
和那些对家主抱有各种美好幻想的家臣之女们不一样,碧羽年纪大一点,最清楚多年前的家主是什么样的性格。
交代完了之后,君绋转身便走,但走了三四步却又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就又停了下来。
“家主还有什么吩咐?”
“……不,没有。”他就是觉得不对劲。
但具体哪里不对,他又说不上来。
到最后,他只好再嘱咐了一句,“等阿蓁出关了,你一定要马上通知本座,无论本座正在干什么。”
“是。”
“好了,你去忙。”
君绋又踌躇了片刻,最终还是走了。
今天是宗亲组的第一场比赛,他身为君氏的大家长,于情于理,都应该亲自去主持。
走出藏玉阁之后,他就努力压下了心里的异样,借水遁很快就赶到了赛场。
好险,刚赶上家主出场的时候。
“家主,你总算是来了。大家都等着您来开场呢。”
君绫迎了上来,状似不经意地问了一句,“元仙子不和家主一起吗?”
“阿蓁闭关了。”君绋有些烦躁地皱了皱眉。
“那家主快请到冰台上去。”
“嗯。”
君绋应了一声,水系灵气聚集在脚下,让他每踏出一步,便长出一道冰阶。
冰阶道道相接,一直连接到用阵法巩固的冰台之上。
因着这次的盛会是“冰嬉”,整个现场的布置,都是以冰元素为主的。
整个凌海多的是巧思的妖仙,就算是君绫给了命题,处处都不能离了一个“冰”字,她手底下的人也把整个会场收拾得奇幻瑰丽。
四周冰雕的凶兽、瑞兽并不新鲜。
难得的是那些兽的头部和腹部都被掏空了,里面设置了小型的阵法,阵法里又套了结界,结界里放了一簇灵火。
阵法是用来隔绝温度的,结界以不同属性的灵气构成。
那一簇灵火透过结界照出来,被不同的灵气映射出不同的颜色。
五颜六色,好看极了。
因着贵客颇多,观赛的场地肯定是要比赛场高的。
正好,凌海别的不多,就是水多。
负责这一块的干脆就先在水底布好了阵法,然后信手一拍,拍出无数巨大的水花。
根据不同方位阵法的差异,那些水花高低错落地定在了半空中,就成了一个又一个的观赛席位。
一眼看上去,那些席位就像是一片被固定在半空中的冰雕。
但真正坐上去才发现,那些看起来是冰的座位,其实还是柔软的水的形态。
人坐上去,柔软贴合,十分舒适。
只是……
“这是冰吗?”
君绫伸出手指捅了捅,转头去问负责这一块的人。
那人嘻嘻一笑,反问道:“您看呢?”
这个问题问得好。
因为它看上去,的确是像是冰。
君绫失笑,“好,算你这丫头过关了。”
“多谢大长老赞赏。”
这也是个会打蛇随棍上的。
似以上种种巧思的,不胜枚举。
但若论费事,还得是君绋如今站的那个冰台。
那冰台高有百丈,君绋以人形站在上面,无论是赛场上的,还是观赛席上的人,基本都别想看见他。
但若是把这冰台降低了,又显不出壮丽来了。
君绫带着一帮子人琢磨了许久,最后确定了用冰境折射,保证无论哪个角度的人,都能看见高台上站的那个。
再加上扩音的阵法,简直完美。
俗话说得好,站得高,看得远,一点不错。
君绋站在冰台上,几乎将整个凌海的海面尽收眼底,陡然就让他生出一股豪情来。
他站在上面,好生激励了一番参赛的族亲和家臣们,并在君绫设立的奖项之外,额外又添了一件法宝。
众人心潮澎湃,对家主的崇敬之情一升再升。
这个效果,君绫很满意,如今占据高位的君氏中人都很满意。
因为,他们都是既得利益者,这利益正是君拂带给他们的。
君拂的威望越高,说明他们的地位越稳,又怎么会不满意?
赛场上那些争奇斗艳的小崽子们怎么会知道,任他们争破了头,最后拿大头的,也不会是他们。
因为该分派的利益早就已经分派得差不多了,所以整场比赛都特别和谐。
可是,等宗亲组的头一场比赛完了之后,君绋再次上台致辞的时候,却出现了变故。
在这变故当然不可能是赛场上的,君氏众人又怎么会允许赛场出现变故?
出现差错的是君绋。
他话说到一半,突然就停了下来,十份的突兀。
突兀到让所有正在认真听份人都愣了一下,也让头头开小差的人都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被发现了呢。
然后,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君绋自高台上一跃而下,身形就化作一道灵光往东南方遁去。
这个变故,比他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了还要突兀。
现场一片哗然,坐在贵宾席上的嬴氏兄妹相视一眼,交换了一个只有他们自己才懂的眼神。
君绫直觉不好,给君绍传音,让他稳住现场之后,就迅速朝君拂追了过去。
等她好不容易追上的时候,正好有一个浪头打过来,她措不及防被淋了一身的水。
幸运的是仙人都有护体灵光,那些水还没沾她的身就被弹开了。
不幸的是她身边的君绋只顾呆望着前方,根本没开护体灵光,直接被她弹开的水变成了落汤鸡。
“家主!”
君绫吃了一惊,急忙请罪,“属下该死,请家主恕罪。”
“恕罪?呵。”君绋脸上露出一抹古怪的笑意,“你这罪,我怕是恕不了了。”
“家主?”君绫觉得莫名其妙。
正当她要追问的时候,君绋却已经转过身来面对她,抢先问道:“你是不是在想,我为什么会说这样的话?”
“是。”君绫低头避开了他的目光。
不是她胆子小,而是此时此刻,君绋的目光实在是太过诡异了。
那是一片死寂,却又透着别样的疯狂。
君绋轻轻地说:“因为我疯了。”
“家主?”君绫愕然。
但君绋却丝毫没有顾忌她的意思,突然拔高了音量,“我早就疯了!不,我本来就是个疯子!”
“家主慎言!”
这种话怎么能乱说?
别看君氏如今表面上风平浪静的,支持君绋的高层也占据了大多数。
那些反对君绋的势力只是隐藏了而已,并不是消失了。
他们隐在暗处,随时都在抓君绋的把柄。
这句话如果让他们听见,不知道会弄出多少是非来?
“慎言?哈,慎言?”
君绋仿佛听见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哈哈大笑着反问,“我为何要慎言?”
“家主,家族为重啊。”
这句话,君绫说得不可谓不语重心长。
但这些都没用,对君绋没用。
君绋嗤之以鼻,“家族?如果不能和阿蓁长相厮守,我要这偌大家族,又有什么用?”
听见“阿蓁”这两个字,君绫真觉得自己的头都要炸了。
——怎么又是她?【本章节首发沧元图书网,请记住网址(https://Www.CangYuanTu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