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 一场风寒加重了林老爷原本的病情, 如今已经卧床不起, 每日撕心裂肺的咳,吐血的次数也越发频繁,量也越来越大。

  病情突然猛烈地爆发出来, 就再也瞒不住家人了,太医束手无策, 只是叹息摇头, 诊断的结果很不好,言说若是能熬过这个年, 或许会见点起色。

  林家母子突闻噩耗,备受打击。林海尚未成长起来,一家之主的顶梁柱就要倒下, 留下她们孤儿寡母的可怎么办呢

  林母围前围后照顾着林老爷,一边还得准备林海成亲的各项事宜。忙的分身乏术, 甚至都没有多余的时间去伤春悲秋, 心里有一块巨石压得她喘不过气, 每日熬油般熬的她心力憔悴,模样见老了好几岁。

  低迷消沉了一段时间后,她也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 如今她只希望老爷能熬过林海成亲。

  沉思良久后做了一个决定,私下央求太医给开了一些续命的药。这种药都是提前透支身体燃烧生命力的虎狼之药,一段时间内将身体状况和精神状态维持在一定标准,过了那段时间就会迅速衰败, 且药石无医。

  林母已顾不了那么多,只要能吊着老爷这口气,挺过腊月二十林海大婚,之后无论是何结局她都认。

  在儿子林海的前程和老爷多活些时日之间选择,她豪不犹豫地选了前者。老爷已经这副病入膏肓的模样,能熬过年去的可能不大。既如此还不如为儿子的前程做些贡献,相信老爷自己也是愿意的。

  伸手接过周嬷嬷递过来的药,盯着药碗静默了一会,一匙一匙地喂给了林老爷,药液顺着嘴角淌了不少,林母便捏着林老爷的两腮往里灌,呛得昏睡中的林老爷咳嗽不止。

  一旁的周嬷嬷看得眼皮跳了跳,却什么都没敢说。她是太太的陪嫁,从姑娘时就伺候在太太身边,对太太的性格了解的极为透彻。太太既然做出了决定,就绝不容许别人质疑反对,她聪明地选择闭紧嘴巴。

  折腾了半天,一大碗浓稠的药终于都喂了进去,林母拿帕子擦了擦林老爷嘴角的药汁,轻柔仔细,看着温柔极了。任谁看了也不会相信这个贤惠温柔的妻子刚刚面不改色地亲手给夫君灌下了催命的虎狼药。

  林母一边擦手一边问卫嬷嬷“海儿回府了么”

  “还没呢,瞧着要下雪,管家已经早早地派马车去接了。”

  林木点头道“嗯,那就好。”顿了一下又说“这件事不必让海儿知道。该怎么做,你应该清楚。”

  周嬷嬷心里一紧,赶紧保证说“奴婢知道,一定会处理好,请太太放心。”好在这事知道的人不多,太医那里已经打点妥当,两个熬药的丫头应该不知道熬的是什么药,不过为了以防万一,还是早早打发了吧。

  “嗯,你在我身边伺候也有些年头了,你行事稳妥,我自然是放心的。”

  如今朝廷尚未给林海安排官职,只让他暂时在翰林院编修手下学习,打打下手做做杂事,算是不在编的非正式人员。

  正式的任职令至少要在年后才能下达,善于钻营的林海便趁着这个机会提前熟悉工作流程,结交上官和同僚。短短的时间里,翰林院里中下层官员对他的印象和态度都很不错,平日里也时不时地点拨指导一二,还未上任便已经在其中混的如鱼得水。

  明眼人都看得出林海此人,聪明圆滑不得罪人,善交际懂谋略又有真才实学。若无意外,他的前途必定一片大好,聪明人也都乐意与之相交一二,结个善缘,就当提前投资了,没准日后这份善缘就能给自己带来可观的利益,反之也不损失什么。

  有个如此出色的儿子是林母这辈子最大的骄傲,她又怎么能容许儿子被老爷拖了后腿,这个人换成是她都不行。

  来到外次间,丫鬟忙扶着林母坐下,端茶的端茶,捶腿的捶腿。

  管事王妈妈急匆匆进来,看到一旁的周嬷嬷,表情变得有些欲言又止。

  林母瞟了她一眼,不耐道“有事就说,吞吞吐吐的像个什么样子”

  王妈妈缩了一下脖子,又悄悄瞄了一眼周嬷嬷,垂着脑袋小声道“回太太,晴雪、晴雪她八成是怀了身子。”

  “什么你再说一遍。”林母一个激动站了起来,带翻了炕桌上的茶杯。眼睛死死盯着王妈妈,脸色说不出的复杂。

  王妈妈被吓了一跳,磕磕巴巴地重复了一次刚才的话“就、就是晴雪姑娘可能怀了身孕,她的月事已经有一、一个多月没来了,最近还总是嗜睡恶心。”

  一旁的周嬷嬷身子一晃,脸色变得惨白。她女儿晴雪素来乖巧懂事,在晴雪自愿做大爷通房的时候,告诫她千万别动什么不该动的心思,还将这其中的厉害关系细细讲给她听。如今怎么就怀了呢心里是又急又气,恨不得立刻冲到闺女跟前问问清楚。

  林母一拍桌子,怒声呵斥“此事当真平日不是有喝避子汤吗你是怎么办事的”

  王妈妈吓得噗通跪倒,磕着头道“太太明查,奴婢冤枉啊每次的避子汤奴婢都是亲自送去的,为防止她耍手段吐出来,奴婢可派人盯着呢,绝不敢欺瞒太太。奴婢也不知道晴雪为何还会怀了身孕啊”

  她觉得自己很冤枉,这事绝不是她的失职,她尽职尽责认真着呢。她估么着这避子汤也不是百分百好用,再有可能就是晴雪那片土地实在太肥沃,种子种进去连避子汤都奈何不得。

  “哼,最好你说的是真的。”林母瞪着周嬷嬷一眼便朝外走去,吩咐丫鬟请府医过来诊脉。环视一周沉声说“都把嘴巴给我闭严实喽,敢多嘴多舌乱传话,仔细你们都皮。”

  “是”丫鬟婆子们噤若寒蝉,齐声应答。

  一行人朝着林海的院子直奔而去。

  林母心情复杂极了,一方面气愤难当,婚期就在眼前,却闹出这么档子事。消息若是传到贾家去,指不定会闹出什么幺蛾子。若是被人质疑林家的家风规矩,岂不是要影响林家书香世家传承的百年清誉。从这方面说,这孩子不能留。

  另一方面则喜忧参半,她再如何也隐藏不了在听到这消息时心底的那份喜悦和期待。林家世代单传,林海自小身子又弱,太医早有断言将来子嗣方面要难一些,因此她心里这些年一直压了块大石头,担忧着林海的子嗣问题。这个事她谁都没告诉,连老爷子都不知道。

  如今晴雪居然怀了身孕,虽说怀的不是时候,却也是林海的第一个子嗣,有可能是还个大孙子,即便是个孙女,对于林家来说也是相当珍贵的。

  这是否就意味着已经打破了太医曾言的子嗣难得魔咒如何能不让她欣喜若狂

  这般想着,这个孩子是个福星,她舍不得。

  脑海里天人交战,矛盾至极。这事她还得同林海商量一番。

  等府医确诊了雪晴确实怀了两个月的身孕时,这一刻林母心中喜悦的天平占了上风。

  晚上林海回府后,母子两人关在屋里秘密商量了半晌。趁着夜色,一辆马车从后门出了林府,朝着林母的陪嫁庄子去了

  对于子嗣,也许是因为尚且年轻的原因,林海并不是那么急切,在他心中庶子的分量如何也比不得嫡子。成亲后嫡子肯定会有的,因此他一点也不急。

  比起他娘舍不得大孙子,林海更舍不得晴雪,舍不得她伤心难过。那个傻姑娘陪着他一起长大,痴痴地爱着他,让他感动的同时,对她也有了几分真心。能力所及的范围内,他倒也乐意护着她几分。

  母子俩最后商定先将人养在庄子里,让晴雪在那里悄悄生产,等将来嫡子出生后再寻个由头将人带回来。

  在这里母子俩难得有了分歧,林母想的是去母留子,将孩子带回来就好。林海则想着将母子二人一同带回来。

  林海贾枚大婚当晚,拜完堂刚送入洞房,便传来林老爷不行了的消息。林母抓着林老爷的手涕不成声,悲伤的几欲昏厥。见林老爷断断续续地喘息着,却总也不肯咽下最后一口气,林母想了想凑到老爷子耳边嘀咕了几句,林老爷眼睛蓦地睁大,定定地看着林母一会,含笑长辞了。

  悲催的贾枚终于如愿以偿嫁入林家,还没来得及洞房,便开始了作为林家妇长达三年的守孝生活。

  半年后,姜暖出孝,贾母为其摆了席面庆祝,四方探寻后,为她定了一门亲。郑家家世简单,略有薄产。郑光清又是个会读书的,年纪轻轻便考有秀才功名,想来今后也差不到哪去。

  姜暖对这门亲很满意,满心欢喜地绣着嫁衣,对未来的生活充满了期待。

  她相信伯母的眼光,她相中的人定错不了。那人二表哥偷偷带她去瞧了一眼,长相虽只是清秀,气质却温润儒雅,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是她喜欢的类型。

  贾母给姜暖备了一份份量不轻的嫁妆,万事俱备,只待成亲那日新郎的花轿上门。

  万万没想到,本该是一个美满幸福的婚姻,却生生毁在了一个丫鬟的疯狂嫉妒中。

  姜暖定亲后,小莲疯了,她不想离开这府里,可姜暖要嫁人了,她本就是姜暖的丫鬟,没有理由独自留下。

  于是极度的不甘让她做了一个疯狂的举动,将被她喂了迷药的姜暖送上了醉酒贾赦的床。贾赦迷糊中只以为被窝里是自己小妾,享用起来自然毫无顾忌。

  姜暖醒来时,发现自己赤身裸体被大表哥抱在怀里,浑身的酸疼异样感让她意味到发生了什么,羞愤欲死的她眼睛当场就充了血。

  她只记大表嫂张氏邀她来给瑚哥儿设计周岁礼服的花样,在堂屋等待的时候喝了一杯小莲递过来的茶,之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小莲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到底是为什么啊难道她不知道自己就快做新娘子了么难道她不知道自己对未来生活的美好期待吗

  她的一切都毁了,姜暖泪流满面,她没有脸面对这府里关心她的人,没脸再去想未婚夫那副温暖和煦的容颜,更没脸继续苟活下去

  强撑着爬起来,胡乱穿上衣裳,披头散发地狂奔出去,冲到园中的池塘边,一头扎了进去。

  被姜暖的动静惊醒的贾赦见状不好,随后追着姜暖跑了出去,在姜暖投水的地方也一头扎了下去。

  此时天没黑透,园子里当值的下人不少,看着一前一后跑过去的两道人影,又一前一后跳了池塘,呆愣了几秒后,彻底炸了窝。

  奔跑传话的,跳下水救人的,在一旁干着急的,还有机灵的跑去找大夫的。

  等贾赦将人救上岸时,贾母贾代善等人也相继赶到,此时的姜暖早已不省人事。

  婆子上前按压出姜暖腹腔里的水,她却一直没有醒来。将人抬去了荣禧堂,府医仔细检查后为难地说“状况不乐观,这位姑娘自己不愿醒来,求生意识不强。先给她灌了药,之后如何,看她的造化了。”

  贾母听了眼泪流了出来,姜暖来府里时间不长,却渐渐得到了府里众人的认可,贾母也真心将她作子侄辈看待,现在看到往日鲜活的人儿面色惨白地躺在那不愿醒来,胸口堵了一团郁气,上不来下不去难受的要命。

  “这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啊”

  贾赦跪在外间地上,连衣裳都没换,湿答答地淌了一地水。此时的他还是懵逼的,不知道事情怎么就到了这一步,他今日沐俢,赶上同僚的儿子办满月酒,喝了有点多,回来后就在书房的塌上睡过去了,之后的事他都没什么印象了,醒来时就看到姜表妹衣衫不整地往外跑。

  来不及多想,直觉告诉他大事不好,套上衣裳就追了出去,没想到那丫头那般决绝,一刻都未停顿就跳了下去。

  他到现在都搞不明白自己当时是怎么想的,竟然也毫不犹豫地跟着跳进去。还好他跳了,若是等人来救,一切都晚了。

  荣禧堂正厅里灯火通明,此时的场面犹如三堂会审般严肃沉闷。贾代善夫妻坐在上首主位眉头紧皱瞪着贾赦,左下方坐着的张氏正面容扭曲地抹着眼泪,右下方的贾政沉着脸心情极其糟糕。

  室内陷入了一片诡异的静谧。

  半晌后,贾赦主动开口道“老爷太太,事情已经发生了,儿子愿意负责。”

  贾母气愤道“哼,你怎么负责你可知暖丫头就快成亲了,出了这种丑事,又要如何同郑家交代”

  “儿子愿纳表妹为良妾,不,是贵妾。儿子纳她做贵妾,日后定会好好待她。”

  他当然知道表妹快成亲了,那人他还见过呢,是个不错的对象。思及此事心里越发愧疚,虽然这事他也很无辜,但事情已经发生了,他也没法推脱,只能尽量补偿表妹,希望能让她好过一些。

  贾母叹气“哎你愿意有什么用暖丫头未必愿意,不然也不会不想醒来了。”

  张氏在一旁听得睚眦欲裂,纳贵妾难道都没人问过她的意见吗此时的她满腔怒火,都不知道该去恨谁,急怒攻心之下,一口气没上来撅了过去。下人们又是一阵手忙脚乱,贾母命人将其直接抬回荣翊堂请大夫去了。

  室内只剩贾代善夫妻和贾赦兄弟四人,贾母这才详细问起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最后将视线对准了丫鬟小莲。待派去的人从小莲的房间搜出半包迷药后,审都没审,直接下令将小莲杖毙。

  这样的丫头见都没必要见,问明了原因又能如何,没得脏了大伙的眼。陷害姜暖的原因猜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无非就是被富贵迷了心遮了眼罢了。

  这样的丫鬟太多了,不缺她小莲一个。

  最后商议的结果就是,一切看姜暖的意思,若是她愿意,贾赦就纳她为贵妾。若是她不愿,远嫁也好,不想嫁人也罢,贾家都会补偿她,让她一世无忧。

  贾政没说什么,如今姜暖尚未清醒,说什么都还早,他觉得还是尊重姜暖自己的意思比较好。其实他可以使手段帮她继续嫁给郑家,但他觉得以姜暖的骄傲,未必愿意。她心里的疙瘩解不开,嫁过去也未必会幸福。

  最后同郑家那边的亲事还是取消了,姜暖的意愿坚决。荣国府以姜暖突发恶疾的原因送了补偿礼,对方虽然脸色不好,却也没说什么,默默地退回了庚贴和信物。

  作者有话要说  养虎为患,最难防范的往往就是身边最亲密的人。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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