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无羡看着蓝忘机在不远处乱转,焦急地喊着他的名字,可是他听不见,也无法走近触摸他。
这迷阵也太厉害了,两人明明相隔数步,却不得闻其声,他能看得见蓝忘机,他却看不见自己。
魏无羡四处走了走,试图召唤阴气冲开迷阵,却徒劳无力,陈情在此地就是一枝普通的竹笛,唤不来任何的阴灵气之气。
这里如世外桃源般,清幽、干净,就连脚边的小花都分外的娇艳,就连那树叶尖上的露珠儿都晶莹剔透,尘埃不染。
魏无羡放下陈情,既来之则安之。
蓝忘机找不到他,定然会想办法。
他信步而走,山间小路边,有鹿儿吃草,也不怕人,湿漉漉的眼睛盯着魏无羡,似是好奇陌生的气息。那眼神儿格外湿润,似蓝湛喝醉后流露的委屈样儿,分外惹人怜爱。
这样一个干净美丽的地方,绝不会有邪祟妖魔,魏无羡更不怕了。
只是有些担忧蓝忘机一个人会急疯了。
远处山谷有悠悠钟声,草木掩映静谧处,有古观悠然。
魏无羡走近,山溪蜿蜒而下,有女尼水边浣衣。“请问师太——”
“嘘。”那女尼指着水潭一处,背对着魏无羡招招手,静了片刻,才缓缓回身,“两只鱼儿。”
只见那女尼一身青衣,面目姣好,风姿绰约,一静一动之间如墨似花,她浅浅一笑,带着些少女的天真,眸子清亮干净,又似芳龄少女。
魏无羡一时间找不到称呼。
她道:“你可以称呼我为师祖。”
魏无羡有种难言的亲切感,直觉就是这般,无需怀疑,她就站在那里,并不艳丽无双,却有种奇异的气质,可信可亲。
他大喜拜起,口称:“师祖!”
世人都不知抱山散人抱的什么山,仙居何处,殊不知便是这里,峻岑山的某处山谷,被周山大阵包裹,于世间隐居,偶有弟子出山,却再不得归。
她怕是有几百岁了,却还留着少女的轻灵干净,毫不违和,似乎抱山散人就该是这样,一个干干净净如玉般清净梳离的人儿。
那抱山散人对他眨眼,“鱼儿进笼了,今晚有鱼汤喝了,你有口福。”
魏无羡崇拜的表情破裂,那调皮的模样,哪里有世外高人的样子?
魏无羡帮她提起鱼篓和浣洗干净的衣物,随着她往观中走去,山路清幽,泉水清凉,鸟儿们好奇地在身边飞来飞去,叽叽喳喳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抱山散人伸手,一只七彩艳丽的鸟儿落在她指尖,“花萝说,自此后我该歇歇,又有传人帮忙抓鱼洗衣了。”
魏无羡——
“师祖,能不能让我的朋友也进来,他在外面。”
抱山散人一笑,点点鸟儿的头,鸟儿喳一声人性化地翻了个白眼儿,“花萝说他不喜欢外人。”
是只灵鸟,魏无羡给那只鸟儿作揖,“麻烦鸟兄通融则个。”
那鸟儿喳喳几声,魏无羡听懂了,他说:“我可以帮你传个口信,叫你那朋友放心离去。”
魏无羡见抱山散人笑盈盈地并不管,知道怕是难以让蓝忘机进来,只得隔空用符给蓝忘机留了言,告诉他自己见到了师祖抱山散人,让他放心离去,不日他会去云深不知处寻他。
抱山散人背着手站厨房门口指挥魏无羡,“煎鱼要一面煎透了才能翻另一面,不然会腥,火小一点,你到底是不是云梦湖边长大的呀,哎呀,被翻烂掉了,轻点,轻点……”
魏无羡这辈子都没这么狼狈过,灰头垢面,手忙脚乱,师祖什么的还有没有爱了,能不能善良一点?人设都崩掉了。
他扔下水瓢,“师祖,你能不能自己来做吗,我不会。”
“我怕脏。”
魏无羡:“以前你一个人谁做呀?”
“这不是有你吗?”抱山散人理直气壮,“到底谁是师祖?”
“谁知道你是不是真的?”
然后魏无羡就发现自己的灵魂都冻住了,不能言不能动,挂在厨房窗口。
抱山散人,“哎呀,要糊了,快下来煎鱼!”
然后魏无羡便好端端地回到灶台前,甚至还被戴上一个绣着只超大七彩小鸟的围裙,手里还拿着锅铲。
抱山散人抱怨道:“那围裙别弄脏了,我昨天才洗干净,那是晓星尘绣的最后一件围裙了,用破了可只能你绣了。”
魏无羡吓得立马远离灶台三尺远,生怕污了这件宝贵的围裙,勾着胳膊去翻鱼。
鱼汤终于是好了。
在抱山散人一丝不苟严格指导下,鱼汤不算鲜美倒也还凑合,至少并无腥味。
魏无羡喝了一口,不停抱怨,“一点辣椒都不让给,太淡了。”
抱山散人喝得津津有味,“好多年没喝这么好喝的鱼汤了,早知道你这个徒孙厨艺这般了得,早弄回做饭多好!”
魏无羡默默地喝完鱼汤,要是蓝湛在就好了,他肯定喜欢这般清淡味道。也不知道他回云深不知处没有。
吃完晚饭,抱山散人便带着她那只鸟儿在院子里玩儿,一会儿玩飞翔,一会儿玩老鹰抓小鸡,一会儿玩狐狸吃鸡,把魏无羡看的牙疼。
这天真无邪又忘我开心的劲头,难怪会教出藏色散人那般调皮的徒弟,晓星尘那般温柔老父亲般的柔和性子。
魏无羡想溜达到进来的地方去看看蓝忘机走了没有,但如何走再找不到原路,整座大山,似乎无穷无尽,风景却各不相同。
魏无羡正到处乱走,那只傲娇艳丽的鸟儿落在他头顶,喳喳地叫。
“出不去了,出不去了。”
“什么意思?”
“进了抱山的人,只能靠自己的本事找到灵阵出口,自己闯出去,不然一辈子都出不去。”
“什么?自己找出口,要是我一辈子找不到呢?”
“那就别出去了。”抱山散人笑眯眯地踱过来,“我这阵是千年前一个仙界大能留下来的,进来需有缘,出去也得有缘,阵口嘛,就在这山中,哪里都有可能是。”
魏无羡哈哈地笑,“再难的阵法在师祖这里都是小事一桩,师祖定然知道出口,我这来了也有数日了,外面还有许多的事,师祖改日我再来瞧你。”
抱山散人装世外高人。
做饭、洗衣服、喂鸟、打扫卫生,魏无羡要累死了!
还是出去找我蓝忘机仙姿小王子磕CP有意思!
师祖什么的,年纪这般大,欺负小辈一点不脸红,太不善良。
抱山散人嘻嘻哈哈,“这才几天嘛,咱们祖孙还是多聚聚吧,那什么我饿了,中午吃什么?”
魏无羡——
花萝喳,“她出不去,她出不去!”
抱山散人脸色涨红,一袖子扫到魏无羡头上,“中午吃烤小鸟!”
魏无羡脸被袖子扇得生疼,那该死的鸟把他头发抓个鸟窝出来,自己却一根毛都没被扫到!
“哈哈哈,师祖,你不会是无缘人,这么多年一直待在山里不出去,根本不是什么不想出去,而是出不去吧?”
被揭破秘密的抱山散人恼羞成怒,指挥着魏无羡抓鸟,非要吃烤小鸟,将个魏无羡和花萝追得上天无门。
魏无羡和花萝躲在山溪里不肯上岸,抱山散人抓着把浮尘,威胁将他俩小鸟都烤了。
魏无羡哆嗦着蹲下身子,不敢起身。这是变态了吧?一个人被关在一座山里上百年,没变态才奇怪。
魏无羡蹲着池边晒太阳,花萝站他脑门上不肯下来,喳喳地控诉抱山散人的变态,烤小鸟什么的,一年总要来那么几次,是只鸟都不爽。
魏无羡不由合拢了腿。
“喂,花鸟,师祖她真的是出不去,而不是不愿意出去?”
“喳喳,几百年了,她每个月都有那么几天,漫山乱砍,可凶了。”
“理解,女人一个月总有那么几天。”
“可是我娘和晓星尘师叔都怎么出去的?”
“就那么走出去的呀。”
“怎么走?”
这为难了那只鸟的表达能力,他腾腾地飞,扎着翅膀扑腾,“就是有一天,又被无良师傅逼着漫山追烤小鸟,走着走着就出去了。”
魏无羡眼睛亮了,“意思就是,我要想出去,就得使劲追你呗!”
“喳,你理解能力瞎啊?”
魏无羡哪里等他喳,冲着就扑过去了,这成精了的烤小鸟味道应该不错。
抱山散人坐在屋顶,喝着从猴子那里偷来的果子酒,就着漫山霞光,望着那一对扑棱着把这山都要翻过来的一人一鸟。清风起,吹起她白色的道袍,飘飘欲飞。
“何须出去?”
她喝醉了,扔了酒壶,“这山,看一辈子,也这般过来了,其实,忍忍时光就够了。”
她躺在屋顶,伴着星辉沉沉睡去。
一梦百年,愿醉不醒。
山中日月,无需数,不知过去了多少悠悠时光。
魏无羡造反了,将一锅鱼汤扔了红彤彤一堆辣椒,清汤寡水变成水煮鱼,他吃得十分畅意,抱山散人捂着辣得疼掉牙的腮帮子,眼泪汪汪。
魏无羡不为所动。
日日餐餐都在辣中快乐着。
抱山散人爆发了,“你到底想干什么?”
魏无羡:“我要出去。”
抱山散人哭:“我也想出去啊,这事你问我没用。”
魏无羡将那只花鸟追的羽毛都快掉光了,也没找到出口,不肯再信她。
“你是不是想关我一辈子?”魏无羡抽出陈情,“这里除了灵气,一丝阴气都无,你知道我修诡道,若世间没了阴气,我便成了一个废人。师祖,你不可能不知道,这才多少天,我已经快功力消散,成为一个普通人了。”
“普通人有什么不好?就像山下猎户,打猎吃野味喝酒,不知道多快活。”抱山散人敲碗筷,“我不要吃辣菜!你再敢放辣椒,我对你不客气了。”
“怎么不客气?你不快活,就撵我出去呗!”
抱山散人哼哼哼,“魏无羡,你个死小孩,我告诉你,你得罪我了,你一辈子都别想出去!”
魏无羡一把抱住抱山散人的大腿,“师祖,师祖,宽宏大量,求你原谅徒孙,你放出去吧?”
抱山散人洋洋得意,“那你去做个味道鲜美没有辣椒的鱼汤来。”
魏无羡认命。
“不能多放葱,也不能多放姜,你敢放一滴辣椒油,你就死定了。”
魏无羡——
师祖什么的,特别是女师祖,是世界上最不友好的最难伺候的生物。
魏无羡在厨房摔摔打打,怨妇一般。
抱山散人却开心的很,掐了朵花插他鬓角,夸他:“贤良又好看!”
魏无羡表示不想认识她。
他木然揭开锅盖,浇上一盆水。
抱山散人怪叫:“鱼汤已经沸腾了,为什么要加生水?”
魏无羡比她叫的还大声。
花萝嚣张地拍着魏无羡的脑门,嘎嘎地怪叫。
魏无羡捂着肚子,蹲在地上,怪叫过后是无法发声的呻、吟。
花萝:“喳,他终于要死了?”
抱山散人捏住魏无羡的脉搏,脸色变可。【本章节首发沧元图书网,请记住网址(https://Www.CangYuanTu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