睿王府中,杜小草沿着青石板道,边走边看。
铁婉娘悄悄靠过来,压低嗓门问她:
“仙君,睿王妃邀你入府,怎么不在府邸外迎接,只让一个嬷嬷领你进去?”
太轻慢了!
杜小草瞥了一眼秦佑安,没说话。
秦佑安早在一进府时,就察觉到了,黑着脸诘问王府掌吏,那人叫屈,说他只是一个下人,哪儿管得了主子出不出迎?
铁婉娘愤懑不满:“你现在是若吾仙君,不是山野村姑,就该狠狠给他们一个下马威,看他们还敢小觑你!”
现在倒好,被王府先给了一顿下马威。
杜小草正琢磨着该怎么办的时候,夏嬷嬷已经引着她来到一座白玉广场。
平坦宽阔的地面上,横竖成排地站着近千人,按照身份不同,站在不同的位置上,为首的是睿王夫妇。
见到杜小草走过来,睿王率先开口行礼:
“小王拜见若吾仙君,仙君风姿千年不改,冠绝帝城!”
其余人等也训练有素,一直跟着睿王呼喊,口吻整齐划一,毫无杂音。
杜小草瞠目结舌,万万没想到还有这一出。
这阵仗,这排场,不但出乎意料,还声势浩大,
为了这一瞬间的震撼,睿王府定然排练了许久,否则上千仆婢,再怎么守规矩,再怎么训练有素,也不会像阅兵大典一般,动作齐整划一,哗啦啦跪下了,哗啦啦站起身,无一丝纰漏。
睿王妃姗然出列,走到她面前恭敬行礼:
“仙君一路辛苦,寒舍已备下茶水,恭请仙君品鉴。”
杜小草上前搀扶住她:“王妃客气了,不必叫我仙君,叫小草姑娘即可。”
春寒料峭,睿王妃面色稍有病容,穿一件海棠青的缂丝风氅保暖,戴着华贵的雀金步摇,左右各插了三支,艳光照人,气度雍容。
她牵着杜小草的手左看右看,越看越满意,嘘寒问暖了许久,并肩进了旁边宽阔的暖阁。
“早就想让人去请仙君过来,怕仙后趁机找茬,也怕其它世家找茬,耽搁到了今日,咱们才正经见上面。”
睿王妃唏嘘慨叹,把城中几大世家的态度略说了一遍,“连仙帝都坐不住了,连夜召见王爷,商讨怎么应对仙君回归。”
杜小草想想刚才在白玉广场上,上千仆婢起身喊的就是“恭迎仙君回归”。
其实怎么是回归呢?
白帝城从来都不属于她,也不欢迎她,她是贸然闯入的异类,被围杀是必然的。
非要在大胤挑一个地方做故乡,她选岐山古驿,屠狗少年的那个篱笆小院,才更像是她的家。
睿王妃察觉到她情绪低落,虽然不知因何而起,多半是想起当年的不愉快,这个无解。
连她跟杜小草的关系,相处模式,都得揣测着试探着来,不敢贸然以“长辈”自居。
秦佑安回到家中,倒是自在了,叮嘱厨房去操持一桌宴席,招待杜小草一行人,还邀请杜小草去看他住的院子。
睿王妃轻笑,说儿子住的别院看着不大,实则是一座小洞天,王府其它宅邸加起来,都不如他那一个别院值钱。
“那个鲛女心怀叵测,多亏仙君慧眼如炬,把人抓了出来,那真是个黑心的混账,连佑儿养的灵宠都要祸害。”
秦佑安脸色难看,诘问母亲:
“那些侍婢,都撵走了没有?”
“撵了撵了,全都撵出去了,如今只剩下从小侍奉你的小厮。”
睿王妃说罢,为难的看着杜小草:“仙君身边……要不要人侍奉?”
男女有别,总不能给她也安排小厮服侍?
杜小草刚想说不需要人侍奉,铁萱儿已经站了出来:
“多谢王妃好意,仙君已经有侍婢了,我就是。”
睿王妃忍住笑,略过不提。
杜小草微微尴尬,让睿王妃不必客气,“说起来,王妃还是我的长辈,王府还因为我陷入两难,这次住进来,便宜行事即可,无须客套。”
“仙君大度,但你是白帝城千年一遇的贵宾,于你来说,大胤七十二洲不过是乡野之地,再怎么盛情款待,都是怠慢了,睿王府虽然号称豪奢,实则也没什么能拿出手的好东西,该有的待客之道还是要有,仙君不怪罪大胤,不怪罪咸阳秦氏,已经是泼天之幸。”
杜小草听她主动提及“咸阳秦氏”,心情反而舒展了,有些心结,一味藏着掖着无益,说开了大家心安。
“当年我初入此界,不通俗世礼仪,才有‘露财炫色’之诮,但最大的过错不在我,那些世家贪婪龌龊,欺人太甚!”
睿王妃默了片刻,问杜小草待要如何?
“据王府谍子回报,当年围杀过仙君的门阀世家,但凡还兴盛的,都在密谋串联……他们人多势众,不可不防。”
杜小草不以为意:“蚂蚁再多,也撼动不了山岳,今时不同往日,他们有什么诡计狠招,尽管施展出来,省的我一个个找上门去麻烦。”
睿王妃讶然她的笃定,轻笑着转开话题:
“仙君初次登门,先松缓几日,那些世家嘴上嚷嚷的凶狠,其实各怀心思,谁都不肯打头阵,一时半刻,绝对不敢来招惹仙君。”
气氛颇为融洽,睿王却没有参与,率众拜见过“若吾仙君”以后,就悄悄去了书房。
他终究是男子,名分上还是杜小草未来的“公公”,先离开一步,又悄悄喊走了儿子。
以杜小草的眼光来看,这位睿王虽然形貌葳蕤,气度翩然,内核却有些刻板迂腐。
她正腹诽窃笑,冷不防睿王妃问她:是住在秦佑安的院子里,还是另外安排住处?
杜小草赧然,本心是想住在秦佑安的那座洞天别院,却碍着“闺阁贵女”的身份,不便直说,干脆拖着所有人一起下水,让睿王妃把白愚、姜慕白、铁婉娘、铁萱儿、吕文昭、槐祖一行人全部安排在秦佑安的别院里。
反正那院子足够大,完全住得下。
睿王妃忍着笑,吩咐夏嬷嬷去安排。
偌大一座王府,琐事颇多,杜小草坐在王妃住的绯云院中吃点心品茶,小半个时辰的功夫,就陆续来了五六拨人,都是府中管事的头面人物,请示各种要紧事务。
饶是“若吾仙君”凶名赫赫,这些人的眼角也不很安分,各种不动声色的斜睨偷看。
睿王妃也察觉了,赔笑道歉:
“都是我约束不严,仙君勿怪。”
杜小草嗯嗯,悄悄摸了摸自己眉心的灵纹,刚才那些管事看似在打量她的容貌,实则都聚焦在她眉心的火羽灵纹上。【本章节首发沧元图书网,请记住网址(https://Www.CangYuanTu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