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琦紧抱着琉璃灯盏,一脸要据为己有的狗腿样。
秦佑安毫不客气地推开他,拿起灯盏仔细地看,确定这三十六名女子都是“书魅”。
书中自有颜如玉的“书魅”,比诞生在笔管中的蠹鱼、趴伏在砚池边的墨蛟、墨荷更加罕见。
她们容身的琉璃盏,八个斜面仔细地看,都是一枚枚细长的玉简。
那位青祠天官家中藏书十万卷,机缘巧合得到诸多书魅,被敕封为“天官”后,把书魅带到了庙宇中,数百年香火熏染,大大拔高了它们的品相。
难怪那鬼修老道会垂涎。
崔硕人若是见了此物,也会费尽心思弄到手,白得三十六位气度缥缈容颜绝美的仙子,还可以把他从前搜集到的女子精魂都藏入琉璃盏中,减缓魂丝溃散的速度。
此地已经不宜久留,一行人当即换了一处夜宿地,围着篝火轮值到天亮,继续赶往火羽城。
一路疾行,隔天傍晚十分,终于遥遥望见前方的城池。
秦佑安跟兵卒的首领商议过后,决定趁夜继续前行,进入火羽城后再住宿休息。
戌时末刻,车马终于来到巍峨城门下,秦佑安亮明身份,要求守卫开门放行。
守卫却置若罔闻,不理不睬。
有腥冷的“雨滴”从城头喷溅下来,溅在兵卒的脸上,随意一抹,居然是血!
站在城头的披甲锐士,早已都是死人,死而不倒,形状诡异。
秦琦立刻拉着秦佑安后退,要逃离此地,嘴里还嘟嘟哝哝地抱怨:
“大胤的边城都是这么无法无天嘛?动不动就死人杀人?”
杜小草揶揄他:“之前在玄谛城外,你可是大义凛然,忧国忧民的,现在怎么要打退堂鼓了?”
“此一时彼一时嘛,这回又没有庙祝婆婆给我托梦……”
“给你托梦的不是庙祝婆婆,她侍奉的天官都被吞噬了,她一个凡人老妪如何幸免?操控她的人故意留她一口气,引诱你……确切地说是引诱我和小草入局。”
秦琦沮丧:“原来我就是个工具人啊?我还以为……”
“小心身后!”
秦佑安大声提醒,一把扯过蔫头耷脑的堂弟,拖着他一起躲到路边的石壁后。
七八支锋利箭矢呼啸而来,射入他们刚才站立的地面,没入极深,只露出一个箭尾。
秦琦惊慌失措,没察觉到杜小草不见了,回过神的时候,她已经站在洞开的城门里,冲着他们摆手。
城头皆凶尸,城中更是乱成一片,众多百姓陷入魔障,互杀互撕,什么至交亲朋,什么街坊邻居,都是不共戴天的仇敌,下起手来极为狠厉,满地血腥死尸。
入魔了,全都入魔了,人人双眸赤红,有人还七窍流血,身形和体魄远比平日里矫健敏捷,凶悍若豺狼一般。
秦琦吓得快傻了:“这……这怎么回事啊?”
秦佑安没有说话,他见到玄谛城的乱象之后,就猜到火羽城的情况会更糟,果然如此。
全城人都疯了,平日就熙熙攘攘的石拱桥,现在更是人头涌动,挤得水泄不通,人人披发赤瞳,嘶吼若鬼魅,旁边缥缈宽阔的小天河,也没了往日的仙气,被暗沉沉的浓雾笼罩。
秦佑安接连拍出十张清心符,勉强让河边一座小酒铺中的掌柜和伙计清醒,询问他们发生了什么事?
酒铺掌柜看着满地狼藉的铺子,嚎啕恸哭,说昨日傍晚开始,城中忽然被血云笼罩,那云形似美人脸,全城人都好奇地盯着看,看着看着就魔障了……
秦佑安一脚踹飞要闯进酒铺的两个壮汉,关紧了窗户,问酒铺掌柜:
“虞太守呢?赵侍郎呢?也都魔障了?”
“应该没有,但他们不管城中百姓死活啊,我和伙计们魔怔之前,还看到他们派出弓弩手,射杀那些发疯的百姓,死尸堆得像小山一样高,我隔壁开食铺的一家五口,全都被射成了刺猬,还没成年的小儿子都没逃掉……”
掌柜五十开外的年纪,絮絮叨叨的说,惊恐中藏着愤懑不满,眼巴巴地看着秦佑安:
“秦世子,您跟两位神君关系匪浅,能不能帮忙说和说和,求他们放过全城人,想要立庙,想要香火,想要娶神婆,我们都会想办法……”
秦佑安沉了脸。
他不觉得这场混乱是祝青筠和桑弘洋做的,更不觉得自己跟这俩“淫祠野神”关系匪浅。
这样的流言传出来,他还怎么返回白帝城?
他问叨逼叨的掌柜:“是谁告诉你,此事跟祝青筠和桑弘洋有关?”
“赵侍郎说的啊,他冲着天上的红云跳脚大骂,骂得就是两位神君的名字,还骂秦世子你跟他们沆瀣一气……”
“他的话不足为据,我们两位神君并不熟,这场混乱,跟那两位神君也没多大关系,你且躲在酒铺里,我这就去太守府,跟虞太守商议怎么平息这场混乱。”
秦佑安说得冷冽笃定。
酒铺掌柜讪讪附和,心里却在腹诽:不熟,你怎么确定这场乱子,真不是两位神君闹出来的?
秦佑安懒得跟他讲道理,拿出一张咫尺符,带着秦琦、杜小草,连同那十几名玄谛城派来的信兵,一起挪移到太守府大门外。
此地没有围满魔怔了的百姓,却堆满了尸体,看尸体倒伏的方向,都是扑向太守府时被箭矢射中的,大多都在前胸和额头,极少有后背中箭的。
虞太守站在高高的塔楼上,看清是秦佑安和杜小草,满脸惊喜地让人开门。
站在他身边的赵侍郎怒喝阻止:“不行!谁知道他们入魔了没有?府门已闭,任何人都不能放进来!”
秦琦一听,怒了,破口大骂赵侍郎“借刀杀人”。
“赵阙老贼!你敢公报私仇?这种时候不让我们入府,是想看我们被那些魔障的百姓撕碎吗?!亏我们冒着凶险来帮你们,你以为缩在太守府里就安全了?做梦呢,城中有百万庶民,一人敲一块砖,也能拆了这座破宅子!你们被撕也是早晚的事!”
秦琦一边怒骂,一边绕着秦佑安乱转,躲避扑来撕扯的红瞳百姓。
秦佑安看向城头的虞太守:“我从玄谛城过来,那边也出了乱子,青祠天官已经遇害,暗中还有其它邪祟窥视,夏太守派了二十名信使,来火羽城借用传送阵,恳请钦天司派遣人手过来襄助。”
围在秦佑安身边的兵卒首领,立即掏出一枚制式金牌,一卷竹简,出示给站在塔楼上的虞太守看。
虞太守犹豫再三,喝令军卒打开府门,放秦佑安一行人进来。
赵侍郎震怒,抬脚踹在虞太守的膝盖上,踹得他趔趄倒退两步。
“本官再此!任何人不得擅入!你一个朝不保夕的小太守,敢忤逆天水赵氏?!”
虞太守被踹得颜面尽失,面上讪讪赔笑,塔楼下方的府门却缓缓洞开了,他拼着一口力气,大声朝秦佑安招手呼喊:
“秦世子勿要迟疑!速速入府避祸!”【本章节首发沧元图书网,请记住网址(https://Www.CangYuanTu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