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文昭笑出了声,年轻修士也察觉到眼前的马车过于华丽气派,车轴上还有睿王府的狻猊徽印,不是他能随便轻慢的人物,讪讪收起了飞剑。
刚才差点丧命的老妪,隔着一条街道冲着秦佑安感恩戴德,却始终没敢靠近了,作揖磕头完毕,拉着孙女惶然离开。
巡城使躲在人群后,不知道该露面呢,还是藏起来呢吗。
吕文昭直接喊出他的名字:“楚巡使——”
在其位谋其政,有修士横行街头伤及人命,由清由理他都该出面过问,奈何他惹不起崔天师,那两个年轻修士是崔天师的嫡传弟子。
此刻被吕文昭点名,不得不挤出人群行礼:
“巡城使楚弘元,见过两位世子。”
“客套话就不用多说了,抓人。”
楚弘元面色难堪,他若是有抓人的本事,就不会龟缩在人群后了,此时被逼到绝处,只能先拖一拖,拖延的方法也很奇特。
“徒不肖,师之惰,本官会把今日之事禀报崔天师,请天师大人惩处!”
那两名年轻修士面露讥笑,狠狠瞪了马车旁的吕文昭一眼,驾驭飞剑扬长而去,这次总算没再贴地惊扰行人,从高空一掠而过。
杜小草看得心情复杂,她再不谙世事,也晓得放两人这么离开,事情就不了了之了。
楚弘元苦笑着走到马车旁边,压低嗓门说自己的的苦衷:
“吕世子,秦世子,没办法啊,巡城司哪里敢惹这些高来高去的贵人?不敢管也管不过来的,今天这两位小爷还算懂得分寸,只吓唬人,没伤人杀人……”
话还未说完,楚弘元的下属飞奔而来,满脸惊慌不算,衣摆还沾染了血迹,边跑边语无伦次地乱喊:
“死人了!大人……那老妪死在巷子里了!”
所有人悚然一惊。
楚弘元气得一巴掌扇在手下脸上,把人打得像陀螺一样原地转圈还不解气,冲着他的胸口一脚狠踹,踹得人倒退数步,噗通摔了个狗啃食,咳咳半响没站起来。
他发这么大火气的原因,是这个下属忒没眼色,死了一个老妪而已,值得甚么,大惊小怪毛毛躁躁,还当着吕文昭和秦佑安的面嚷嚷出来,这让他如何下台?
杜小草忍不住掀起轿帘,问趴在地上的那个巡城卒:
“老妪死了,她的孙女呢?”
巡城卒不敢再多嘴,抹了抹嘴角的血迹,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捡起兵器,一脸晦气地站在道旁。
吕文昭扔给他一颗活血化瘀的丹药,问他老妪是怎么死的?
“飞剑贯胸?”
巡城卒摇头:“是一粒石子,砸穿了她的脑袋,没流多少血,死得很快。”
“跟在她身边的孙女呢?”
“不见了。”
“……”
吕文昭还在猜测那少女是不是惊吓过度,畏惧逃走,杜小草却断定少女是被掳走了,她的五感六识敏锐,对这场纷乱看得远比吕文昭细致。
驾驭飞剑肆意横行的两位年轻修士,一路飞蹿,恶作剧戏耍行人,确实没有杀人伤人的用心,而是在比试谁对脚下飞剑驾驭的得心应手。
老妪的无妄之灾,根源在她牵着的俏丽孙女身上,那少女姿容出众,是小家碧玉里最顶尖的,盯着她的修士一时痴迷,导致飞剑失控。
杜小草以为吕文昭和秦佑安出面干涉了,那女孩也被老妪牵着离开了,事情就算了结,哪想到那修士对美色这么执着,一转身就杀人掳人。
据巡城卒说,案发现场是个偏僻的小巷,老妪以为避开人群最安全,忘了无人处便是杀人处,没有目击者,无头案一桩。
楚弘元懊丧不已,让下属驱散周围的人群,带着杜小草一行人坐到旁边的茶摊上,此地距离城门楼不远,往来客商信任络绎不绝,喝茶的人也很多。
小二端来最好的茶水,众人坐着喝茶。
刚刚这场祸事,其实没什么深奥内情,就是那两个年轻修士自恃后台,见色起意杀人夺美,寥寥数语就是始末。
不要说受害少女那种小姐碧玉,世家贵女被掳也不稀奇,巡城使楚弘元的侄女楚钰儿,就是在这火羽城中始失踪。
此刻遇到,杜小草忍不住询问楚钰儿的下落。
楚弘元面色黯然,摇了摇头,不但楚钰儿没找到,楚钰儿的兄长楚嘉树,也凭空消失了。
兄妹俩的父亲楚禄元,已经在筹备迎娶天水赵氏的族女,端午节前就要办喜事。
杜小草气笑了:“儿女生死不明,他倒是好兴致!”
楚弘元面色更苦,侄儿侄女都在他的地盘上失踪,他怎么有脸回渌水宗祠祭祖?
吕文昭问得更犀利:“渌水楚氏好歹也是传承几百年的世家,雄踞一方,底蕴深厚,就没有想办法派人潜入天水赵氏,找一找楚小姐?”
楚弘元不吭声。
吕文昭嗤笑一声,端起桌上的茶盏一饮而尽,转身上了旁边的马车。
一路穿街过巷,很快到了太守府邸大门外,雕梁画柱的气派华宅,一年之内换了三任主人。
朱太守父女获罪押送白帝城,温太守父女也是获罪押送白帝城,这“罪”还都是女儿惹出来,牵连到了封疆大吏父亲。
再仔细推敲,两位太守千金获罪,又与“裴府二小姐”息息相关。
如今火羽城中的贵女,都被家中长辈叮嘱,不可与裴二小姐往来,遇到了就退避三舍,敬而远之。
放眼全城,唯一还敢靠近杜小草的贵女,是杜诗蕊。
杜小草不以为意,无视这些纷扰,跟在秦佑安身后进入气派威严的太守府。
因为是官衙,两尊威武石狮坐镇以外,门槛也是极高的,仪门紧闭,往来仆婢神态恭谨,鸦雀无声,规矩守礼得让人发噱。
一处藏风聚水的好所在,还有聚灵符阵加持,此刻却有些诡谲。
杜小草拾阶而上十几步,就觉得窒息喘不过气,她吞食黑金雀妖石以后,本命神通缓缓觉醒,能清晰感受到这座太守府妖气躁动。
她低声提醒秦佑安和吕文昭:“此地有异,小心应对,如果我没猜错,那头老蛟开始作怪了……”
寻常妖兽,不会引发天地灵气紊乱,不会有这么浩荡的声势。
前头不远的廊道下,站着一位三旬开外的阴鸷男子,穿一身玄色缂金丝宽袖法袍,腰悬螭吻形墨玉,气度刻意追求高蹈,反而落了几分下乘。【本章节首发沧元图书网,请记住网址(https://Www.CangYuanTu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