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玉镜挣开了薛老夫人抓住她的手,她起身缓缓跪下,并俯身下去给她行一个大礼。
她现在已经没有心思再去怀疑荣安公主,最后用一个弱者的身份祈求道“祖母,您还记得吗?小时候阿姐不想学歌舞才艺的时候,镜儿也闹着不学了,你当时请了家法,然后将薛家的荣辱都系在镜儿身上,镜儿这十年来再痛苦也从来不敢懈怠。镜儿十年都在为薛家的荣辱而活,现下镜儿福薄,辜负了祖母和薛家的期望,既然已经改变不了这个结局,镜儿就想求祖母和公主收回成命,日后镜儿的终身,不管门当户对,还是贩夫走卒,镜儿都只愿堂堂正正地嫁出府去。”
“镜儿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薛玉镜俯在地上闭上眼,祖母这句反问,真的好冷!
她清楚地看到了祖母眼中的失望和警告,可她还是当做没看到,笑得像个天真的女孩,倔强又带着希冀“小时候镜儿就羡慕阿姐,长大后,母亲给阿姐挑夫婿,镜儿看着母亲挑挑拣拣,心里头却是更羡慕阿姐了,只是镜儿不能让薛家和祖母失望,这才从来没有表露,如今镜儿既然做不得天家人,就绝不与人为妾,还请祖母成全。”
薛玉镜就看着祖母脸色越来越冷,而她的心也同样如此。
薛老夫人声音没有半点温度,还算留了一丝情面地劝道“儿女亲事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祖母疼爱了你这么多年,这是给你最好的出路。镇国公刚过而立之年,文采武功俱是上等,他膝下又无子嗣,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贵婿,别再说气话让祖母伤心!”
“镜儿并非说气话。”薛玉镜才不会退却。
薛老夫人看着薛玉镜的模样,往日素来听话的孙女,竟然在此时异常的倔强,她便知道了,她这三天的怀柔之策全然失败了。这一瞬间,屋里安静异常,明明只过了短短数息时间,可在薛玉镜心里好似过了漫长的一夜。她知道,她最后的一丝期待也被剥夺了。
薛老夫人拄着拐杖起来,扶着跪着薛玉镜起身,薛玉镜没有顺着起身,薛老夫人松了手,她走到薛玉镜跟前。
“玉镜,你如今也十五了,这么多年对你的精心教养,你的见识当能看出薛家如今的景象容不得你像你阿姐一样,你自小聪明,该知晓此事没有回转的余地。”
薛玉镜脸上的天真笑容瞬间就消失了,她自己起来了,她望着身边一侧的花瓶,仿佛恢复了平日里云淡风轻地样子“镜儿总归,心里还是带有一丝期盼,期盼祖母对镜儿有七分疼爱。”
薛老夫人心叹一声,知道孙女的心是冷了,她只挥了挥手“亲事已经定下,下个月就有好日子……祖母已经累了,镜儿回去休息去吧!”
薛玉镜也不必再说这个话题了,她淡淡地说道“祖母,我让田嬷嬷准备了好克化的粥食,您好生保重身体,镜儿这些日子就不过来请安了。”
薛老夫人点点头,说道“下去吧!这些日子,你也莫要去打扰到玉京。”
薛玉镜没有接话,行了个礼就走了。
织翠阁外。
薛玉镜出了这个院子回过头望了一眼,一旁的田嬷嬷问道“二姑娘,可是还有事?”
薛玉镜摇了摇头“田嬷嬷,你不用再送我,我想一个人静静。”
田嬷嬷迟疑起来,老夫人让她送二姑娘回房。这时候薛玉镜已经绕过了她向前走了,田嬷嬷本能地跟上,却走了两步后,前头的薛玉镜突然停了下来,她转头看着田嬷嬷,田嬷嬷触及薛玉镜的眼睛,心中竟然有些害怕起来,只见二姑娘此时的眼睛十分深沉,稍微多看几眼,自己就仿佛被什么压得喘不过气来。这样的二姑娘,田嬷嬷是从来没有见过的。
二姑娘往日待她可和气了,何曾见过二姑娘这样的一面,可随后到底是老夫人精心教养的,平日里显露不出来,看来还是有一番气势在的。
田嬷嬷忙低下头福了福身,薛玉镜再转身离开,这一次田嬷嬷没有再跟着了。
薛玉镜又做梦了,还是十年前的场景。
那年正是冬日最冷的时候,祖母带着她和阿姐去清隐寺祈福,祖母要念两个时辰的经,她和阿姐就去了后山的冰湖游玩。
山上的冰湖很厚,她们在湖上跑跑跳跳甚是开心。
就在她喊着阿姐来抓她的时候,她脚下的冰突然碎了,然后她就掉了下去,梦里的她感觉又冷又黑。
不过她听到了阿姐的声音,阿姐将她抱住了,她又觉得很暖和,阿姐抱着她努力水面上爬。
可很快梦里出现了一条怪鱼,向她们咬来,阿姐捂住了她的眼睛将她保护起来,明明闭上了眼睛,但她还是看到了水中到处都是阿姐的血。
薛玉镜被吓醒,她怔然地坐在床上不知过了多久。
十年前,她掉下冰湖,阿姐也跳了下来,她们两都不会水,她们两个手牵手就要沉下去等死的时候,然后被下人救了起来。那一年,她们生了场大病,后来她问阿姐为什么也要跟着跳下去。阿姐和她说,她没有想那么多。那时候她就想着日后要保护爱她的阿姐,然后她就把水学会了,还常去冰湖练习,学好后她跑到阿姐面前告诉她以后轮到她保护阿姐了。
阿姐还臭骂了她一顿,但薛玉镜是很开心,自此,她们姐妹两感情越来越好,薛玉镜被选走精心培养后,她所得到的东西都会分给阿姐,每日也会抽时间和阿姐玩耍,为此还被祖母训斥了两回,但她全然不当回事,后来她功课也没落下,祖母也就不管了。
她从没想过,她最好的阿姐竟然会背叛她。
她睡不着了,她上去了阁楼坐在栏杆处望着外头出神,不知过了多久,薛玉镜远远看到远方园子出现了一行人,她的院子在高处,在阁楼栏杆处可以将薛家的百花园子一览无遗,而薛家百花园子前头五座园子便是圣上驻跸所在。
薛玉镜的父亲是薛家老大,在湖州做了个六品通判。薛玉镜除了有个过世的小叔,还有个二叔,薛二叔甚是会做生意,这么多年,薛二叔的家业已经是湖州四大富商之一,由于薛家不分家,连带着薛家家里甚是富裕,薛家的府邸由一开始的三进院子,到如今已经是七园七阁的格局,七座园林,七座园子的每个园子大多拥有着亭台楼阁和花园水榭,这也是,圣上到了湖州住进薛家的原因。
薛玉镜转头看了看时辰,戌时了,原来两日未睡,今日也只睡了不到一个时辰。
“红菱。”
外头很快出现了动静,红菱拿着个披风就进来了。
薛玉镜拒绝了红菱给她披上,然后道“阿姐回来了……你现下去给阿姐递个话,就说我想阿姐了,将我小花园的那盆粉色芙蓉也带上,一道替我送过去给阿姐看看,让她看看我和这盆粉色芙蓉是否相配?可一定要问到答案才能回来,问不到就不要回来了,知道吗?”
红菱脸色微变,可触及薛玉镜的目光,并不敢多说什么,只得低声应了声是。
薛玉镜目送着红菱离开后,她才从阁楼下去了。
她重新坐在镜子旁散开了头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想笑一下,她发现自己笑不出来。明明她早就学会了各种风情万种、千娇百媚的假笑。她明白又怎样,总归不是一个没有心的人,可以做到无悲无喜的境界。
不知过了多久,她将自己的长发理得很顺了,天这会儿也黑了下来。可她要等的人还没来。
这时候,外头传来喧哗声,薛玉镜仿佛没有听见一般,她这时候却是笑出来了,不过眼睛里却是失望了。
阿姐,不来呢?
果不其然,一行仆妇压着红菱走了薛玉镜的院子。
为首的是竹怡,是祖母身边的大丫头,看来今天薛玉镜从祖母处回来后,就将竹怡送去了阿姐的院子,就是不知是用来提点阿姐的,还是用来防备她这个孙女的了?
“二姑娘安,红菱说奉二姑娘的命给大姑娘送花的?”
薛玉镜却没回这竹怡的话,而是看向被压解着的红菱,淡淡的说道“阿姐可是有回话?”
红菱抽泣着摇了摇头“二姑娘,奴婢……没有见着大姑娘。奴婢都高声喊紫烟的名字了,紫烟出来收了花就走了,奴想求见大姑娘,就被竹怡姐姐压回来了。”
薛玉镜笑着转向竹怡道“竹怡,往日我待你是太好了吗?我的人你也压回来?”
竹怡的心一紧,可还是不慌不忙的说“奴婢也是奉老夫人的命,老夫人不想让二姑娘打扰到大姑娘。”
薛玉镜叹道“我现在这个二姑娘是没以前体面了,但我若和祖母说要你竹怡的卖身契,祖母定然不会不给,所以,有时候我不亲去违反祖母的命令,一些事,竹怡你就该聪明地睁只眼闭只眼。”
作者有话要说女主开始黑化哈~
立意,那是很久文案写的,哈哈哈哈,就想写到最后,姐妹比狗皇帝重要的故事【本章节首发沧元图书网,请记住网址(https://Www.CangYuanTu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