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元图书网 > 都市小说 > 悠闲人生[综] > 一 红楼之世家贵女(25)
  像今天这种邀请了诸多京中贵客的席面, 孟姨娘这种妾室是上不得台面的,便猫在屋子里, 做些针线活儿来打发时间。

  大女儿娴姐儿的婚事一直是悬在她心上的头等大事。先前因为跟俞彦青透露贾赦不能喝果酒的事,而受到了老太太的责罚,娴姐儿也被接到了荣安堂。起先她也在贾代善面前哭得泪人一般,百般不愿意, 毕竟自打娴姐儿出生时起,便一直待在她身边。

  虽说老太太一直待娴姐儿不错, 可这次不一样, 是娴姐儿一个人住到荣安堂, 自己插手不得。谁知道史氏会不会借此机会对娴姐儿做什么不利的事

  渐渐的,孟氏也想通了。娴姐儿住在荣安堂,只要把房老太太哄好了, 也能有个好亲事,就不用经史氏的手了。结果偏生房氏给娴姐儿考虑了两个如此一般的亲事, 还不如自己找她爹来说。

  今日寿宴, 大半个京城有头有脸的太太小姐都来了。孟氏知晓这对娴儿来说是一个绝佳的机会。除了庶出这个身份, 她对自己女儿的相貌、性情、才学都是万分自信, 甚至觉得比那个太太生的贾敏要强多了。

  待在院子里也能听得到前院热闹鼎沸的人声。太阳快要落山了,孟姨娘有些抑郁,绣花的手也停了停。年轻时候她也觉得, 女人有美貌有手段就行了,那些正室夫人占得了大婆的位置、占不了夫君枕边的位置。可现下,她却是真有几分落寞, 这就是妾氏,永远上不得台面,连亲生女儿的婚事也做不得主。

  想到这里,孟姨娘有些怏怏的,将绣线打了个结,旋即咬断。她就盼望着今天的寿宴上,她的娴姐儿能够大放异彩,得到哪位夫人的青眼,嫁进侯门公府做太太去。以后她也能跟着享福了,在这贾家的地位也能跟着水涨船高。

  全然没料到她的娴姐儿会给贾敏挖了那么大一个坑,最后还自己跌落在坑里。

  贾代善冲进紫凝阁的时候,两眼都是通红的,像在战场上杀红了眼的将士,将孟姨娘面前的绣棚一把掀翻在地,揪起孟姨娘反手就是一巴掌。孟姨娘自打跟了贾代善,还从来没有受过一丁点的委屈,今天贾代善的样子,让她感到彻头彻尾的害怕。

  “我真是小看了你教出来的好女儿,竟然敢在今天这种场合,在贵客面前污蔑敏儿还挑拨离间”

  孟姨娘被那两个巴掌打得耳朵嗡嗡作响,乍听到贾代善说的话,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了片刻才跪倒匍匐在贾代善脚边,哭嚎道“不会的娴姐儿是我们第一个女儿啊,也是老爷看着长大的。她是最温柔最善良的啊,怎么会对敏姐儿做那等事定是有小人嫉妒我们娴姐儿出众才出口污蔑,故意将脏水泼到我们娴姐儿身上老爷您不能信啊”

  贾代善厌恶地一脚踢开孟姨娘的拉扯,半背过身去,冷哼一声,理了理袖口道“你说的那个小人,正是今日乔装打扮,跟着豫亲王妃赴宴的荣惠公主,皇上的掌上明珠。我倒想不出,荣惠公主要嫉恨娴儿哪里若是没做过那等事,荣惠公主又如何会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出来”

  孟姨娘这才愣住了,她原还以为不过又是娴姐儿同贾敏之间发生了什么龃龉,横竖娴姐儿马上就要说亲事了,老太太和老爷定不会在这个时候太过为难。她没想到的是,这件事竟然会牵扯进荣惠公主这么一个不好惹的角色。

  她还想开口替贾娴多分辨几句,企图像往常那样将脏水洗洗白,可当听到“荣惠公主”四个字,便彻底明白这事是无翻盘的可能了。被皇家的人揭发出,无论事情真伪,对贾代善来说都是极其伤了颜面,丢了贾家的脸面。贾代善平时为人爽朗随和,可他也有他的底线,那就是决不能容忍家中谁做了有损贾家颜面之事。所以上回听说贾赦喝花酒招惹了风尘女子来家门口闹事,他才会不由分说直接拖了贾赦去跪祠堂。

  对嫡长子尚且如此,就更不用说娴姐儿一个庶女了。

  此时的史氏,不比孟姨娘好受多少。她的宝贝敏儿,险些遭受了被侮辱为戏子歌姬的奇耻大辱。若非敏儿机智,巧妙化解了,不知要在京城这么多人面前丢多大颜面。而更为可恨的是,很显然,敏儿是被那个荣惠公主记恨上了,至于是怎么被盯上的,答案不得而知。

  史氏一边扶着额,用手揉着,一边抹着泪,跟房老太太诉苦。这回要是治不住那对母女,她就不姓史

  “娘,您可要替我们敏儿做主啊那小娘养的,竟然揣着如此歹毒的心思,这简直就是要置敏儿于死地。选什么日子不好,还偏偏在您的寿辰来添堵,她眼里还有没有您这个祖母、有没有贾家”

  好端端的一个寿宴被搅和成这样,房氏心中也不舒坦。这会子又看到史氏在这里抹泪,自是不大耐烦,“行了行了,哭什么哭你一个当家太太,跟个妾室似的哭哭啼啼成何体统还不如一个孩子呢”

  被房氏这么一训,史氏才止住了抹泪,撇撇嘴压着心中的不满不做声了。

  房氏知她心里不服,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下情绪,道“今日敏儿的做法,不但保全了自己,更保全了贾家的颜面,这丫头实在是出乎我意料的机智。原来倒真是我一直小瞧她了,她能这样,也是你这个当娘的功劳。我很欣慰。”

  听到房氏难得夸赞敏儿,史氏的脸上才逐渐缓和了些。可一想到贾敏今日受到的委屈,史氏就又气不打一处来,“难道母亲就打算放过娴姐儿”

  房氏就知道史氏会这么说,不由白了她一眼。她这个儿媳妇,哪儿都好,就是城府不深,肠子太直了。到底还是在家里做惯了侯门千金,遇事不愿忍。“你要我怎么做是将她逐出贾家门,赶到大街上去还是丢到后院水塘里”

  史氏嗫嚅道“儿媳不是这个意思”

  “事情已经发生了,你再拿娴姐儿撒气也无济于事。好在如今这件事情已经弥补上,不会对敏儿日后的名声有什么不好的影响。至于娴姐儿,她小小年纪嫉妒好胜、对姐妹不友善,还心计歹毒,这个家是断然不能留了。年后我就给她定一门亲事,打发出门去。待她出嫁后,就把孟姨娘也送到庄子上去,姝姐儿放到我这边养着。你看如何”

  史氏一听说要将孟氏这个狐狸精送到庄子上去,永远不许再回来,立刻喜出望外。这么多年一颗碍眼的钉子总算要被拔去了,怎么能不高兴可一想到贾娴做出了这等事,老太太竟还是要给她说一门亲事,心中难免还是不痛快,也觉得房氏偏心。

  房氏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对史氏继续道“娴姐儿是长女,她不出嫁,后头的姐妹都不好出嫁。你若给她说个差的,今日又众目睽睽之下被那荣惠公主揭发出来,日后定有人会说你打击报复、嫡母不慈,这样于敏儿的名声又有影响。又何必这么做她亲娘去了庄子上,以后去夫家无人依仗,不还是要靠你这个嫡母、还有赦儿政儿两个兄弟”

  史氏逐渐回过味来,这孟姨娘一旦去了庄子,老爷又对她心生厌恶,日后出嫁,这个庶女还不是随她揉搓想到这里,史氏又脸色稍稍好起来。

  房氏果然没有食言。农历初十之后,房氏便吩咐身边的柳嬷嬷出门寻找官媒,跟先前的两家说项去。

  哪知那天在寿宴上,贾娴做出来的事情实在太过“出名”,张、吴两家都不愿意再结这门亲事。毕竟么,有模样的高门庶女并不难找,可娶回家的是个会诋毁算计姐妹的女人,是谁都不愿意的。

  房老太太被气得一天都没有吃饭。

  寿宴结束后,崔氏就依言,带着一儿两女搬到了荣国府里来,在史氏的安排下,小住一段日子,打算春暖再回金陵。

  短短不到十日的时间,王家大姐王子朦已经将贾府上上下下的下人笼络得顺顺当当,口碑极佳。连浆洗房粗使的小丫头提到那位来做客的王家大小姐,也是赞不绝口,为人礼貌又宽厚,不卑不亢没架子。更是有事没事便陪在贾敏身边,同她说说话,散散心。

  有了崔氏这个昔日好姐妹的陪伴,眼前又有王家两姐妹的大方温良,史氏心里熨帖了不少。也暗自比较起这两个姐妹来,思量着该把谁定给赦儿或政儿的好。

  转眼便到了正月十五。这两日因着娴姐儿的事,史氏又和贾代善怄气上了,贾敏便又跟了史氏在一屋子睡了几日。

  过年别想起晚,没完没了的炮仗声就不会让你消停。贾敏起了个大早,睡眼惺忪的,板着脸,憋着起床气。

  还好菖蒲很有眼色,早就从小厨房盛来了一大海碗元宵,有桂花陷的、黑芝麻馅的、白芝麻馅的、豆沙馅的、栗子馅的咬一口满嘴生香,又端来了一笼炸得金黄的小煎包,蘸着那醋和些许辣椒,鲜肉咸鲜,再就一口酱菜。吃得贾敏心情大好。

  史氏见自家姑娘初二那天受了那么大的委屈,如今竟还能没事人似的有吃有喝,心中也不知是该喜还是悲。

  没心没肺好啊,没心没肺活得长寿,心思细的人活得最累。

  “敏儿,娘问你啊,你是更喜欢你朦姐姐、还是更喜欢胭姐姐”

  贾敏咽下一口元宵,眼皮也不抬地道“我还是更喜欢我自己个儿。”

  史氏哭笑不得,“你这个丫头,还真是大言不惭。也不知道是真没听懂,还是装没听懂。你祖母跟我说,你鬼精灵着呢,让我甭什么事都拿你当小孩子看。”

  贾敏无语,祖母这是要撕了她的画皮

  史氏索性也不兜圈子了,直接开门见山道“你是希望朦姐姐做你的嫂嫂,还是胭姐姐做你嫂嫂”

  “都不希望。”贾敏搁下筷子,郑重其事地摇了摇头。

  史氏惊讶,这两天她也暗中观察着,发觉子朦同敏儿玩得更好,总是如影随形的,宛若亲姐妹一般。她还道敏儿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子朦,没想到她竟是一个都不满意。于是便好奇问道“为何呢你不是同你朦姐姐很聊得来”

  “聊得来不代表我想让她做我嫂嫂,就好像您同崔姨也好得跟亲姐妹似的。那您当初为何不央求外祖母让崔姨做您的嫂子或弟媳”

  史氏哑然。当初自己的确是同崔氏在成亲前就认识,比钱氏认识得稍微晚一些。可她的确没有想过要让崔氏当自己的嫂嫂。崔氏为人耿直,虽性情温柔,却也光明磊落,从不弄那些闺秀间的勾心斗角。这也是为何她会觉得自己跟崔氏更加投缘的缘故。

  她素来喜欢爱说爱笑、能玩能闹的人,要聪明的不要笨的,要坦荡的不要藏奸的。就像她自己的性格一样敞亮。

  可这样的人并不适合在史家那样一个侯门大宅里当宗妇。史家人口众多,几家亲戚之间的关系错综复杂,那几房叔叔婶婶都不是省油的灯。若崔氏做自己的大嫂,定会嫁过来没多久便被气死。

  喜欢并不代表适合。这个道理,她也是晓得的。

  史氏思忖了片刻,缓缓问贾敏道“你是觉得你子朦姐姐不适合咱家”

  “子朦姐姐哪儿都好,对每个人也都好。跟这样的人相处不累,却也最累。因为你不晓得她究竟是对你喜欢还是厌恶,对一件事是看好还是看坏。就像我从小就和娴姐姐不对付,但和姝姐姐玩得来。因为娴姐姐讲话总是拐着弯儿,而姝姐姐,哪怕前一天跟她打了一架,第二天你只要请她吃一顿点心,也就过去了。咱们家是只有爹爹一支嫡系,又只有哥哥两个嫡子,您又性子敞亮,这样人口最简单不过。实在不需找一个八面玲珑的嫂嫂来替您分担。倘若您真打算如此,那您是打算让朦姐姐做我大嫂嫂、还是二嫂嫂”

  最后一句话,倒把史氏问倒了。起先她最初考虑的当然是赦儿。赦儿是长子,没有哥哥未定亲,就给弟弟先定亲的。

  可赦儿年前才出了退婚那档子事,名声还不大好听。如今刚进了神机营,才历练了一番,听他父亲讲,赦儿在神机营很得赏识,再历练几年能有大作为。可现下却是什么都没有的,除了国公府长子的身份。

  冷眼里瞧瞧崔姐姐的意思,也是更倾向于政儿。政儿眉清目秀,又知书达理,将来定是个科举上有进益的。谁不想找个这样的夫婿这两家相看不光是自己一头热,也得顾及人家的意思不是

  再说了,两个女孩儿年纪都和政儿相仿些。子朦端庄、温和贤淑,将来嫁给政儿,定能做好一个贤内助,王家于政儿以后的仕途也是有进益的。是以其实这几日,自己已经隐隐有了比较,便是将子朦说与政儿做媳妇。不是说子胭不好,只是子胭性情温柔淳厚,不善言辞有些软和了,怕当不起这个家。

  史氏还未开口,贾敏便已经开口道“娘为何不问我子胭姐姐子胭姐姐温柔可亲,长相也更好啊。”

  “你子胭姐姐性子太柔了,我怕将来当不起这个家。”史氏叹道。

  贾敏眨眨眼,“娘是打算将子朦姐姐说与我大哥哥”

  史氏道“当然不是。”赦儿同子朦怎么能合适呢

  贾敏不满地撇嘴道“娘太偏心了,给二哥哥说个能干媳妇,将来还想让二嫂嫂掌权管家哩。大哥哥和未来大嫂嫂太可怜了”

  史氏大惊,“你怎么能这么说娘哪有那个意思”

  “喏,子朦姐姐做事稳妥,又会说话,才来几天连菖蒲木莲都对她夸赞。日后她若做我二嫂,家里谁还愿意听大嫂的有道是一山不容二虎,若是再来个厉害的大嫂,咱家里一定闹翻天了。可若是来个不厉害的大嫂,大哥哥本就笨,又不如二哥能干,岂不是兄长还不如弟弟”

  史氏心中一咯噔,虽自己也一直清楚自己偏心眼,可竟没想到在替两个儿子的婚事选择上,也不由自主地如此偏心,连自己都没有察觉。敏儿说的何其对王家家世好,子朦又会做人,因着崔姐姐的关系,自己定会倚重小儿媳,势必冷落大儿媳。找个厉害的给赦儿吧,两下斗;找个不厉害的,赦儿本就不如政儿混得好,那赦儿那房头岂不是越来越差

  想到这里,史氏重新正视起这个选择来。

  上元佳节,神京四处张灯结彩。每到这一日,处在深闺之中的千金小姐难得有机会走上街头,观赏花灯会。

  早在还没到上元节前,贾敏就已经暗戳戳地巴望已久了。

  一大清早,史氏伺候房氏用完饭,房氏漱了漱口,悠悠道“今日上元,听说几个丫头都想出去逛逛”

  史氏忙道“是啊,都是小孩子心性。一年三百六十天,都拘在家中,难得有个热闹可瞧。听说今年御街那头有一人多高的八仙过海灯、天女下凡灯,还有登塔猜灯谜。莫要说几个丫头,家里三个小子也早就蠢蠢欲动了。媳妇已经安排好了跟在每个姑娘身边的丫头婆子,都是各两个丫头两个婆子,爷们儿带两个小厮,另外加派四个身强力壮的护院跟着。三个丫头走在当中间儿,赦儿、敬哥儿、政儿在外围走护着妹妹。准没事儿。”

  房氏却流露出担忧的神色,道“嗯,咱家也不是那等古板不开化的人家,今日上元,闺阁女子本就可以出门。只我听说近日南方闹起义教,西北那边因旱灾而逃荒到神京的人也多。乱糟糟的,被挤着倒是次要,就怕”

  贾代善正好过来,不由对房氏笑道“娘担忧的有道理,不过孩子们一年到头来也就巴望着这么一天,最近因为娴姐儿的事,大过年的饿都拘着这几个丫头不出门了,若是今天再不让她们出去,不晓得有多失望。我看不如这样,我和阿斓也去,有我这个当爹的在,任何歹人都别想近身。”

  史氏没想到贾代善会这么说,史氏却看在眼里,同柳嬷嬷相视一笑,这孟姨娘因娴姐儿的事,在儿子心中形象一落千丈,他便开始念起史氏的好来。儿子儿媳离心好几年了,能重新和好如初,也是她乐于看到的。于是笑着打趣道“我看是你想和媳妇儿一起出去吧”

  史氏登时红了脸,“谁要同他一起去都老夫老妻了,也不知道害臊”

  房氏却不以为意,“嗯就是要一家子整整齐齐的出去,叫旁人知道我们荣国府就是父慈子孝、夫唱妇随。”

  房氏笑了笑,扭头对柳嬷嬷道“让月盈也跟着一道去逛逛吧。来了神京这么久,还未四处瞧瞧看看。”

  柳嬷嬷也笑着颔首,应了一声。

  房月盈正在窗下同谷雨、春杏一道裁剪窗花,刚剪了一张鹊跃枝头出头,主仆三人笑着比照。

  “姑娘剪得真好,手真巧”

  “就数你嘴甜。”

  谷雨眼尖,一眼瞧见柳嬷嬷走过来,忙站起身来,“柳嬷嬷好。”

  房月盈也旋即站起,对柳嬷嬷笑道“嬷嬷好,您这边坐,春杏快,给嬷嬷看茶。”

  柳嬷嬷细细打量着表小姐,心里思量道这表姑娘刚来的时候,还有些憨直,也有些小心气和小脾气。经过了这名大半年,吃穿用度、学艺都是同府里的姑娘一样,逐渐也出落得如同世家闺秀,举手投足仪态大方端和,实属不错;只是原本那憨直又有些心气的性子,已经逐渐被磨平了,反倒有些小心翼翼。

  寄人篱下的孩子不容易。柳嬷嬷不禁对房月盈有几分同情和怜爱,遂笑着对她道“不用上茶了,我就来说几句话。老太太说了,今日上元佳节,府里几个姑娘都要出去看花灯逛庙会,让表姑娘也跟着一道去热闹热闹。回头穿个斗篷,带上两个丫头,照顾好妹妹,跟在赦哥儿他们几个后头便是。”

  房月盈有些惊讶,先是一怔,接着顿时喜出望外,对柳嬷嬷谢道“多谢嬷嬷,多谢姑祖母。春杏”房月盈微微侧首看了春杏一眼,春杏顿时心领神会,忙从袖口拿出一个沉甸甸的小荷包来,“嬷嬷,年节下的,给您打点酒喝,别嫌弃少。”

  柳嬷嬷看了一眼那荷包却是没有接,只对房月盈笑道“姑娘自己留着吧,我跟在老太太身边什么都不缺,倒是姑娘自己多留些傍身的银子才好。老奴便先告退了。”

  房月盈的脸色稍稍有些不自然,勉强挤出笑脸送柳嬷嬷出了门。才放下棉帘子,小声对春杏道“你说她未收我的荷包,是不是嫌少”

  春杏晓得自家姑娘又胡思乱想了,“姑娘您多心了,我看柳嬷嬷平日里人很好的,不是府里那等动辄伸手要银子的婆子。再说了,她跟在老太太身边,又到了这个年纪,吃穿本也是不愁的,比那些粗使婆子尊贵百倍,连太太都敬重,还缺咱们这点儿”

  房月盈点了点头,喃喃道“说的也是。”

  今年的元宵花灯会的确和往年不同。二皇子因着侧妃李氏娘家人,同徐家那联姻打算,挨了圣上好一顿劈头盖脸的教训。皇上这个年纪最忌讳皇子拉帮结派,他竟无意间和宫里的柳贵人差点扯上亲戚关系,真是冤大头好几年苦心经营的好印象都付之东流,岂能甘心

  所以这次元宵灯会,二皇子特地与京都府尹筹划一番,将东街御街布置成整条花灯街,更是铸造了一对金光闪闪的花烛塔,那塔并非蜡烛,却是花灯做成的彩烛模样,如高楼耸立,很是壮观。就摆在观音庙前,不少人都过去祈福。而站在皇宫前门楼的顶楼,便能将整个灯市尽收眼底。更为精妙的是,那二皇子精心设计,让工匠按图纸挂灯,待圣上同皇后、太后登楼,便会看到整条灯市街如同一条通体发光的金龙。

  灯市繁华,今日京城百姓贵族皆出门,更有国泰民安,万家灯火的意味。

  有了父亲母亲在前头开道,贾府几个小辈自是欢喜得不得了。同行的除了贾家的四个女孩,还有东府的贾敬也非要厚脸皮来凑热闹,以及搬过来的王家母女四人、被贾政邀约而来的林侯公子。唯有贾娴被老太太下了死命令,只许在荣安堂里待着闭门思过。

  这一行人浩浩荡荡而来,里头无论男女长幼又都女美男俊,路上不知惹了多少人回头看。那贾代善左手牵着小女儿,右边挨着大儿子,心里别提多美了。就是史氏扭扭捏捏似的,始终不肯与他并肩走,一路只和崔氏这个好姐妹说话。许久未见史氏如此神采奕奕,同崔氏聊天时流露出的女儿家情态,让贾代善不由想到了年轻时。再看看自己如今儿女双全,家也兴旺,对史氏生出几分真心的歉意。

  “这是谁家的公子怎么生得这么俊”

  “就是就是”

  一路皆有人窃窃私语,待不知从哪里扑过来一个不知谁家的小娘子,将一柄荷花灯含羞带臊硬是塞到林如海手中时,贾政终于大笑起来,“如海啊,我总算知道这一路上那些朝咱们看的都是看谁了原来都是你啊”

  林海今日穿了一件靛青色直缀棉袍,腰间悬玉,披了一件玄色大裘披风,更衬得眉如墨、眼如点漆,唇如点朱。接到那花灯,他也愣了下,接着也无奈笑笑。

  “小姑娘真可爱,是天上仙女下凡吧喏,这小兔子灯送你。”一名路边的小贩好意递给贾敏一盏玉兔花灯,那林海旋即笑道“瞧,其实也不尽然,依我看,这一路上还是回头看贾四姑娘的人多。”

  贾敏轻哼一声,“才不是,就是瞧你的人多”呸,也不看看究竟是谁长了一张惹人的脸,还出来招摇,美貌的男子皆是祸水你还学会祸水东引了是你是你就是你

  林海展颜笑道“哦,贾四姑娘好像很不服气的样子,不若一会儿转一圈,看看咱们俩究竟谁收到的花灯多那时再看看我说的对不对。”

  正说着,就又有一个卖花灯的大婶,将一盏小元宝灯递到贾敏手中,“这谁家的孩子啊,这么招人喜欢,观音画上莲花童子似的”

  像刚刚那个小娘子那般胆大敢明目张胆送公子花灯的毕竟极少数,可看着小姑娘可爱送花灯的却有不少。贾敏自知输定了,却根本不愿搭理他这茬儿,于是翻了个白眼,撇撇嘴道“我懒得跟你比。”接着便将那元宝灯兔子灯一把塞到林如海的手中,洋洋得意道“我现在把花灯送给你了,就是你的了。只要有人送花灯给我,我就送给你,你要想在我家继续读书,你就必须收下。”然后便拉着贾代善的袖子,躲到了贾代善身侧,离林海远远的。

  贾代善被逗得哈哈大笑,“如海啊,我这小丫头可是个精灵豆儿,纵使你聪明绝顶,碰上我家这口齿伶俐,也未必占得到便宜啊我看你还是认输吧。”

  林如海哑然,笑道“四姑娘聪慧,如海甘拜下风。”

  贾政赶忙打圆场,“走走,前面就是花烛灯塔了,去祈个福,听说站在城门下一会儿还能瞧见天子颜。”虽他的父亲见过天子,可他却从未有机会见过,遂也有些好奇。

  花烛灯塔附近已经挤满了人,人人都像离近些看,再拜个神,祈福来年家人身体康健,家门兴旺。

  贾敬一见到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眼睛就像黄鼠狼见到鸡一样的放起光来。刚要拔腿走,就被史氏一把揪住,道“你爹送你过来的时候说了,叫我看着你,你今天莫想耍花样,给我老实点”

  贾敬悻悻然缩了回去。只得跟几个妹妹一道仰头望着。

  “哇,这花烛真大,像真的一样。看,那上面还画着盘龙”贾姝惊叹道。

  房月盈亦是惊讶京城的正月十五,竟是热闹非凡,超出自己想象,金陵城完全比不得。怪不得人人都说京城好。

  正说着,不远处另一对浩浩荡荡排场大的人马也移了过来。贾敏眼尖,一眼便看到了那天在宴席上遇到的永乐郡主,她身边跟着豫亲王妃,豫亲王并没有出来。而她身边一个做男装打扮的金衣公子,看起来甚是眼熟。仔细一看,竟是荣惠公主

  看来这荣惠公主又耐不住寂寞,缠着她二叔二婶带她出来近距离观看花灯了。

  豫王妃也看见了史氏一家。对于上次寿宴,荣惠公主险些让贾敏难堪的事,豫王妃也很抱歉。奈何自家这闺女,从小就喜欢跟在荣惠屁股后面,遇上荣惠想一出是一出的时候,不找她找谁

  于是这次便做了女扮男装,又带足了侍卫,一看完花烛灯塔,和御街点灯,就送她回宫。

  史氏、贾代善跟豫王妃点头示意,并未张扬。那永乐郡主却是记得贾敏,见她手里拿着好几个花灯,又见林侯公子也跟她们站在一起,不由冷哼一声,白了贾敏一眼。荣惠公主则是轻蔑地瞟了过去,只在看到林如海的时候目光停留了一瞬,确是个清俊的小郎君,只可惜面相过于温雅,自己其实喜欢魁梧奇伟、能骑善射的儿郎。

  “瞧瞧,那花烛亮起来了”

  果然,花烛一层层亮了起来,最后观音像下竟开出了莲花座灯,四周一片灯火通明。挤在此处的百姓顿时一阵欢呼。

  贾敬砸吧着嘴,“这花烛做得妙啊,你们快看那顶端,好像还有烟花似的咦,怎么有股子味儿”

  史氏啐道“这里是观音庙前,你莫要胡沁当心烂了嘴角。”

  “不是啊,二婶,我常炼丹,的味儿怎么会闻错,不信你问阿赦。”

  贾赦皱起眉,“不错,神机营的大炮间我没去过,不过确实经常闻到这种味儿。”他忽然大惊失色,“不好有诈爹娘快带弟妹们往风筝胡同走”

  话音未落,那巨大的两座花烛竟开始如鞭炮般炸裂,层层掉下来的火星子,吓坏了底下的人群。

  佯装成百姓的起义乱党从怀中摸出了刀。

  “他爹”史氏惊叫,又是慌又是护孩子。贾代善却紧紧捏了捏她的手,“不怕,有我呢,你快带几个丫头走,阿政保护妹妹阿赦快放信号,你们神机营距离此最近”说罢,却是将身上的棉袍披风一脱、一展,替妻女挡去了不少火星子,一掌徒手劈倒迎面而来的一名乱军,夺下了他手中的刀,狠狠道“你爷爷我当年做御前侍卫时,你们还在襁褓里撒尿呢”

  “有乱军快跑啊”

  “神机营的来了”

  场面极度混乱,本就人多,又多贵族世家女子公子,没被火星溅到的,被踩的倒有不少。其中不乏尖叫。贾代善算看出来了,这些人虽拿刀,却并不砍妇孺贵女,而是胡乱抓人。天子脚下,这些人穿着华丽,大多是官家家眷,倘若被抓走,那些乱党就等于是挟天子以令诸侯,家眷为人质,朝中不少官员将领都要掣肘。好毒的心计

  忽然他瞥见豫王妃一家,似乎成了乱党首要攻击对象。饶是带了暗卫高手,也架不住人多。只女扮男装的荣惠公主,身边跟了不少人,那些乱党见那锦衣“公子”,身边高手众多,料定是个“值钱”的,便一群人围攻了过来。

  贾代善冲贾赦一挥手,“赦儿快去救人”

  贾赦平时糊里糊涂,关键时刻竟一点不拖泥带水,兴许是被父亲的英雄情结所感染,上阵父子兵,一时间竟然也勇猛异常,朝着人群冲了过去,趁乱一把扛起一个身材小的豫亲王公子,扔到肩上,就朝外围冲。

  肩上那人如鱼儿般挣扎,喊道“哎哎你谁啊你”

  贾赦才不管背后的人怎么喊,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听爹爹的话

  他便扛着人撒丫子就跑,跑下去不知几里地。

  兴许是贾代善的临危不乱,贾家的人跑得尤其快,有条不紊,穿过风筝胡同便是人少的朱雀大街,再往前走就是府衙门口了。乱党断然不敢来此。

  几家人停下来喘口气,史氏开始焦急地清点人数,除了贾代善和赦儿,人都在,不由稍稍松了口气。刚刚听到阿善说让赦儿去通知神机营,赦儿应当去了,神机营近,应当不会有什么危险。不知阿善如何了。

  忽然,那穿白斗篷红袄的小姑娘露出了圆圆的一张怯生生小脸,史氏这才惊觉慌乱之中拉着的竟是别人家女儿,那边菖蒲却哇地一声哭出来,“姑娘怎么不见了”

  今天晚上的情形,贾敏真是始料未及,他喵的我不是来享受古代大小姐富贵生活、做闲鱼的吗怎么还会上演生死时速啊

  事情发生到现在都乱糟糟的,贾敏觉得整个脑子空白,分不清谁是谁。只记得爹爹喊了一声,便叫娘带着她们跑。跑着跑着,就走散了。

  她找了个地方,猫了起来,躲在一个卖花灯的摊子旁。以花灯做掩盖,街上追出来的乱党并未发现她的踪迹。也不知猫了又多久,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出来。

  街上的脚步声逐渐稀少,有乱军说话的声音。

  “这几个浑身珠光宝气,细皮嫩肉的,一看就是官眷,错不了好好看著了,带回去再一一问话看是哪个朝廷重臣家的”

  贾敏听得心惊肉跳,原来这些人都是有备而来,并非仅仅只想造成人群混乱。真正的目的竟是在于挟官眷以要挟群臣,好为接下来更大的叛乱做准备。上元节,一般寻常百姓家都是出来卖花灯的,反倒是富贵人家公子小姐,全都当做一年一度难得的“相亲大会”、“约会佳节”。再加上今年有空前盛大的花灯会,时机简直好得不得了。只要挑衣着华丽,身边前呼后拥的逮,一逮一个准没错

  想清楚这些,贾敏只觉得头皮发凉。这些乱党全都是有组织的暴民,全部孔武有力,有的还是武林高手。也不知娘她们跑没跑得掉。若是落到乱党手中,就算是留下了性命,姑娘家的名节也难保了。

  “好哇这花灯底下还躲着一个呢”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本章节首发沧元图书网,请记住网址(https://Www.CangYuanTu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