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少林寺山门前,只有两名僧人在静静地扫地。
一老一少。
年轻的,自然是深藏不露的老怪物王飞钟。
老的那位,微微驼背,白发苍苍,长眉牛鼻,整天乐呵呵笑着。
“老庞,在少林寺扫地多少年了?”王飞钟轻声问道。
那身穿最低级别的玄色僧服的老僧有些脸红地强笑一声:“老丢人了,扫了将近十年了,屁事没混出来。”
“老资历了呀。”王飞钟笑笑道。
“老混子才对……我是在少林长大,自幼被少林僧人抚养。”老僧万分感慨地道:“听老前辈们说,是一位名叫觉净的大师将我救回来的,当时我还尚在襁褓,懵懂不知呢。”
“是吗。”王飞钟声音渐低,神色恍惚,沉浸在记忆长河,在想着什么事。
“是呀!”老僧说着说着,手中扫帚停了下来,叹息道:“可惜一辈子没见过他老人家,没好好报答这份恩情,是我最大遗憾。”
“哪用什么报不报答,他也没怎么照顾过你,不是吗?”王飞钟淡然道。
“话不能这么说,救命之恩呀!”老僧瞪眼道。
王飞钟心中暖流轻划,又问道:“一辈子在少林,不闷吗?不想去找回家族亲人吗?”
老僧挠了挠脑袋,挤出笑容道:“那哪么容易找得回呀,茫茫人海的。”
“未必未必。”王飞钟深意地道:“如果找得回,你愿不愿意去看看?”
老僧脸色有些涨红,似乎很纠结,最后扭扭捏捏地道:“看吧!找得回,再说,不过……我也没几年命了。”说完最后一句,他露出了无奈的笑容。
王飞钟沉默了。
这名老僧的身世,他是知道得清清楚楚!
十年前,他在大厮杀中将老僧救回,放到少林寺抚养,并守口如瓶。
这名老僧真实身份,名叫庞国泰,就是京都四大世家中的庞家的正统继承人,地位万分显赫,血脉极其尊贵!
如果这个消息传出去,京城立刻震荡,无数纷争就要卷来。
王飞钟一直在犹豫要不要把他带回庞家,拿回公道。
但他也不愿掀起腥风血雨。
最后。
他深呼吸一口气,说道:“老庞,听说京城除夕烟花特别漂亮,今年,我带你去看看?”
“成呀!”庞国泰老僧大喜,但旋即又嘻嘻笑起来:“但我可没什么积蓄,钱可得你出。”
“行。”王飞钟也露出灿烂笑容。
两人闲唠嗑的时候,忽闻脚步声响起,寺内走出了两道身影,朝着这边走来。
也是一老一少!
老的那位,正是达摩院主持玄证大师。
跟在玄证身后的,是一名年纪约莫在二十三四岁的青年僧人,只见他长得五官端正,高大威猛,双肩开阔,龙精虎猛,脸上带着浓浓的骄傲。
庞国泰一看见玄证大师,连忙恭敬行礼,说道:“参见主持!”
玄证大师赶紧伸手搀扶,摇头道:“庞老请起!这种小礼节,您老人家何须拘束呢。”
庞国泰在少林寺十年了,尽管一直没授予法号,地位不高,但勤勤恳恳,为人善良,哪怕是玄字辈的老僧都对他尊敬有加的。
“不行不行,尊卑有分,岂能乱之?”庞国泰说着又拽了下王飞钟,道:“小王,你还愣着干嘛,还不给玄证主持下跪磕头?”
王飞钟笑而不语,身形未动。
玄证大师则是大惊失色,忙道:“万万不可!万万不可!这可要折损老衲的阳寿呀,我受不起。”
庞国泰有些愕然,不明其意。
甚至连隔壁那名青年僧人都有些讶然。
王飞钟说道:“不知玄证大师前来所为何事呢?”
“有的有的。”玄证面露兴奋,将身旁那名青年僧人拉了过来,说道:“师伯——”
师伯祖的那个祖字还没说出口,就见王飞钟瞪了他一眼,脸色都沉下去了,这直接吓得玄证把最后一个字给咽下去。
玄证心中凛然,知道师伯祖是不愿意过于暴露身份,他转了转眼珠,灵机一动,对着庞国泰道:“庞老,容我给您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入室弟子,法号圆刚。圆刚,给庞老磕头!”
他这就是变相给王飞钟介绍。
庞国泰忙道:“不行不行,圆刚乃罗汉堂堂主,我只是小小扫地僧,哪能受这般大礼?”
就连圆刚本人也傻眼了。
师父这么一大早把自己喊起床,就是来拜这个扫地老僧?
他甚至用迟疑不解的眼神望了望玄证。
玄证怒道:“我让你跪,你聋了吗!”
圆刚吓了一跳,不敢怠慢,只好有些情愿地翻身跪倒,砰砰砰给庞国泰磕头,低声道:“晚辈叩见庞老!”
庞老手忙脚乱地道:“这……这……这。”
王飞钟轻笑道:“老庞无需介怀,你年长十,哪怕他给你磕头磕死,你也受得起。”
圆刚差点气得吐血,狠狠地瞟了王飞钟一眼。
王飞钟嘴角一挑,心说这年轻人倒是心高气傲。
磕头完毕,圆刚快速站起来,似乎连再跪一秒都嫌多。
这时玄证大师开口问道:“庞老,您觉得我这入室弟子如何?”
“主持,您这话问的……”庞国泰发自肺腑地赞赏道:“谁人不知圆刚罗汉?年纪轻轻,武功超群,曾力压外派高手,佛学又钻研得深,还会英文法文,见多识广,再过十年二十年,想必能担任方丈一位呀!”
圆刚听完了,心花怒放,露出了喜悦的笑容,甚至有些小激动。
玄证大师也满意地点点头,但他转眼又望着王飞钟,诚恳地问道:“这位小佛友又怎么看?”
是的。
他这次来,主要是征询师伯祖的意见和看法!
这么一问,却让庞国泰和圆刚两人都懵圈了。
在他们看来,王飞钟不过一名小小新来的扫地僧,有何资格评价圆刚?
却见王飞钟上上下下打量着圆通半晌,眼里流露出不大满意的神色,摇头道:“资质平平,功力浅薄,下盘不稳,轻功不得,应该是酷爱修炼大威力拳掌导致的失衡,有点钻牛角尖了。”
庞国泰连忙拉住了王飞钟,说道:“不要胡说!”
圆刚脸色唰地就铁黑铁黑了,两只拳头不由得握紧,隐隐想要打人。
要知道。
整个少林年轻一代,他是数一数二的绝顶练武奇才。
二十岁就夺下了江湖青年比武榜首,被誉为新锐。
二十二岁就担任罗汉堂堂主,甚至打破了历年记录。
他可受不了王飞钟这种尖锐的差评。
换了平时,玄证也受不了这种评价。
圆刚是他的心尖儿,诋毁圆刚,就是打他的脸,他非得暴怒翻脸不可。
但此时玄证很是虚心紧张,忙道:“那敢问……敢问还有没有改造的机会?”
王飞钟点点头道:“也不是没有,从此刻开始苦练基本功,从扎马步、挑水桶、举石墩开始,苦练十年,再通佛理,达到心神收敛,未来还是有机会一鸣惊人的,若再剑走偏锋,过了三十岁,再无挽救机会。”
玄证大喜过望,说道:“是是是!多谢指点。”
他一扭头瞪眼道:“圆刚,还不磕头多谢人家指点?”
“啊?”圆刚彻底傻了。
“不必了!”王飞钟有些不耐烦地道:“若无他事,请二位离开吧,我们还要清扫山门。”
玄证心里咯噔一下,急道:“是是是!我这就带劣徒离开,不敢打扰了。庞老,我先告辞了!”
说罢。
他拉着圆刚匆忙地走开了。
等二人离开。
庞国泰才松了一口气,略带长辈的口吻教训道:“小王你呀你,怎能对主持和堂主如此不恭?你想要在少林寺晋升,须得圆滑些呀。”
“这就叫不恭?”王飞钟笑了:“那更不恭的事情我都敢做……再说,我这辈子不爱看人脸色行事,谁要我看他脸色,我把他脸都给打烂了。”
庞国泰直摇头:“现在的年轻人呀,太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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