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陈子衣的挑衅，楚凌云不免有些尴尬。</p>
毕竟自己是不请自来。</p>
但他的确有些技痒，算起日子来，差不多该有一两月未曾弹奏过古筝了。</p>
他最爱的那柄玉筝，一直都是由海棠在替他保管，也不知有没有带回国内。</p>
“如此，那在下便献丑了。”</p>
楚凌云顿了顿，旋即便从椅子上起身。</p>
刹那间，气势磅礴，犹如利剑出鞘！</p>
陈子衣黛眉微微一蹙，而后便微微颔首，也从琴后站起身来，将位置让给了楚凌云。</p>
她倒想看看，一个男人，会弹奏出什么好听的筝音出来。</p>
古筝乃是最古老的民族乐器，在这个流行音乐大行其道的时代，这种乐器本身传播度就有限。</p>
而一般来说，喜好古筝之人，大多都是女子。</p>
至少就陈子衣而言，她所知道在古筝这一途上有大造诣的男人，就只有包括自己爷爷在内的几位名宿。</p>
“铮……”</p>
正当陈子衣心里想着这些有的没的之时。</p>
突然，一阵高昂弦音腾空而起。</p>
音律飘忽不定，却并非是调音失当，反而有一种蜿蜒曲折之感。</p>
陈子衣眼眸微微亮堂了一下。</p>
紧接着，她却是身体一颤，浑身发麻。</p>
只听接下来的音律，忽而高亢急促，余音绕梁。</p>
忽而又仿佛冲上屋顶，飘向脚下。</p>
这铿锵有力，抑扬顿挫的旋律……</p>
“琵琶名曲，十面埋伏！”</p>
第一时间，陈子衣便听出了是何曲子。</p>
但是马上，她的表情就变了。</p>
变得极为震撼，讶然。</p>
楚凌云十指之下的十面埋伏，仿佛每一个音节都能渗透毛孔，流到人的心里。</p>
激情澎湃，却藏有金戈铁马之音。</p>
而细看楚凌云的表情以及身体语言，仿佛整个人已经与十指下的古筝融为一体，身体随着音节有韵律的摆动，眼眸微闭，神情陶醉。</p>
陈子衣眼眸微微缩了一下，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向了自己爷爷。</p>
陈暮涯此刻也是满脸骇然之状。</p>
十面埋伏本就激情澎湃不假，这是旋律所致，就算是初学者演奏，细细去听也能体会到这种激情。</p>
但能像楚凌云这样，将这首十面埋伏真正弹奏出它的神韵来，这世上怕是找不出几个。</p>
在这音律之下，仿若自己已然置身于那肃杀的战场！</p>
爷孙俩均是面色苍白，这是被音律气氛所影响，并非是楚凌云将他们吓成如此。</p>
陈暮涯一直都以为，怕是也只有创作十面埋伏这首曲子的作者，或真正的音律大才，才能弹奏出这种金戈肃杀之气息！</p>
就算是他这个全国古典音乐协会的会长，都不敢说自己能弹奏出此等效果。</p>
却不曾想，今日廖神拳带来的这个年轻人，竟有如此天赋！</p>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p>
怕是大体说的，便是此刻正在演奏古筝的这位青年吧！</p>
曲罢。</p>
楚凌云缓缓睁开了双眼，十指还在琴弦上引而不发。</p>
反观陈暮涯陈子衣爷孙，同样是一脸陶醉，并未因曲目已尽，便醒过神来。</p>
就算是廖翰空，此刻都瞪大了眼睛，张了张嘴，一副想说什么又怕说不好的样子，最终就冲楚凌云竖了个大拇指。</p>
牛逼！</p>
这就是廖翰空想说的话。</p>
终于，陈子衣也缓缓睁开了双眼。</p>
而这时，琴音再起。</p>
“阳春白雪分两版本，陈小姐已学会小阳春，只是还不熟练，稍加练习便可，今日我便把这大阳春弹奏出来，也算是双曲合璧，相得益彰。”</p>
随着悠扬轻快的琴音，楚凌云的声音也缓缓飘来。</p>
方才那首十面埋伏，弹奏的是他如今心境。</p>
当初的楚家被灭，不正就是四大家族的十面埋伏么！</p>
而此时所弹奏之大阳春，完全就是为了感谢这份偶遇。</p>
筝音，他好此道。</p>
自然也就对同好此道的人，产生亲近心理。</p>
‘什么？’</p>
‘大阳春？’</p>
‘那不是残本么！’</p>
而此时，陈子衣一脸茫然，不可置信。</p>
就连陈暮涯都从座椅上站了起来，神色间充满了惊愣与狂喜。</p>
古典音乐协会的收藏室里，就有大阳春残本。</p>
陈暮涯甚至将其誊抄，研究了数年，想要将残本补全，可终究还是徒劳无功。</p>
如今。</p>
楚凌云竟然能弹奏出大阳春，这不得不让他骇然，惊喜！</p>
而陈子衣茫然过后，却是俏脸微微一红，犹如那熟透的水蜜桃般，娇艳欲滴。</p>
楚凌云口中的双曲合璧，难免让她心有别想。</p>
不过，琴音已然开始，她也顾不得羞涩，急忙灼灼的盯着楚凌云弹奏。</p>
她想尽全力将旋律记下来。</p>
但，既为十大名曲，自是晦涩繁琐，若无那过人能力，又岂能只凭一耳便能熟记？</p>
曲终。</p>
陈子衣眼中犹有失望闪过。</p>
她已被音律陶醉，又哪还有心思去记忆。</p>
直至一曲听罢，她才醒转过来，可再想去记，楚凌云却是从坐榻之上起来了。</p>
“想不到，想不到啊……”</p>
“老朽行将就木之际，竟然还能亲耳听见大阳春之全曲，此生余愿已了，足矣，足矣！”</p>
陈暮涯眼中湿润，激动不已的看着楚凌云。</p>
陈子衣神色稍显黯淡，如今的音乐界，古典已经没落，许许多多名曲大曲，全都丧失在历史河流之中，就算她只是晚辈，却也觉得心痛不已。</p>
再次看向楚凌云之时，陈子衣的神色已然改变，再也不复之前那般如不落凡尘的高雅仙子，而是带着一丝青睐与羞愧。</p>
而关于之前楚凌云对她的评说，她再也不敢有丝毫不满。</p>
此等音律大家的评说，自是鞭辟入里，字字珠玑。</p>
其实两相对比之下，她已然察觉，自己所弹奏的小阳春，比楚凌云所评说更要逊色，楚凌云给她留了面子而已。</p>
陈子衣轻咬贝齿，带着一丝仰慕的看着楚凌云，想要说些什么，却又脸色红红，不好意思开口。</p>
像她这样儒雅高丽的才女，非身怀大才的男人，是绝对入不了眼的。</p>
而楚凌云，两首古筝演奏之下，虽未让陈子衣生出爱慕之心，但也让她心房跳动，青睐有加。</p>
“楚先生，老朽有个不情之请，大阳春全曲，可否写下？”陈暮涯看着楚凌云，略带请求。</p>
这是宝贵财富，他不忍就这样失传。</p>
“抱歉……”只是，楚凌云却歉意的摇摇头，“家师曾有叮嘱，若要传大阳春，除非是品性俱佳的音律大才，否则宁可失传。”</p>
“当然，在下并非是说陈老与陈小姐，只是你我刚接触，贸然传之，怕是有违家师叮嘱！”</p>
陈暮涯与陈子衣双双一怔，显然是没想到楚凌云会这么说。</p>
不过楚凌云后面也说了并非是针对他们，爷孙俩对视一眼，也能表示理解。</p>
“如此……那还请楚先生以后多多走动，或可将地址告诉老朽，若楚先生有闲暇，老朽必定携子衣登门拜访。”陈暮涯抱拳，微微弯腰。</p>
显然，大阳春对他的诱惑极大，甚至不惜自降身份。</p>
同时，对于楚凌云这种不为所动的品性，他也深感难能可贵。</p>
换做别人，可能早就以金钱或者是其他名义相要挟，亦或是虚与委蛇。</p>
楚凌云却是直接出言告知。</p>
这让陈暮涯觉得有些与众不同。</p>
“哈哈，陈老客气了，以后还有叨扰的时候，只希望陈老勿要嫌我这后生烦闷。”楚凌云笑着将陈暮涯扶起。</p>
“怎么会，小友能偶尔来与我切磋一下琴技，是老朽之福啊！”陈暮涯当即点头，欢喜不已。</p>
陈子衣也是眼中微亮。</p>
而就在这时，一直都未曾露面的罂粟，突然出现在亭子中。</p>
陈家爷孙一愣，正要询问。</p>
罂粟直接上前，将手机递给楚凌云，轻声道：“少主，江芊芊的电话，已经第三遍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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