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杜凝蓝声线微微紧张。
她要说什么, 是对自己的斥责质问，还是对这段时间两人关系的反思？
杜凝蓝忍不住在心里期盼，如果白晗此时此刻说出对自己表示心意的话, 那她就不再计较先前的事，她会在生命的末尾, 和她像正常小两口一样恩爱生活。
她一定会对竭尽全力对白晗好, 尽自己最大努力地对她温柔一些。
她一定会比杜洁青对白晗要好，好到除了自己, 她爱上任何人都亏。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 杜凝蓝发现，她在折磨白晗的同时，也是在折磨自己。
虽然在看到白晗因为自己而痛苦会有瞬间的畅快，可舒爽过后便是无尽的空虚和痛苦。
她是真心爱着这个人，真的不想失去这个人。
杜凝蓝的手不自觉收紧，像是要将白晗深深嵌进自己的怀里，永不分离似的。
但白晗红唇微启, 沙哑的嗓音中带着刻骨的冰冷恨意, 她一字一句道：“我后悔了。”
杜凝蓝心中顿时有了不好的猜测，她脱口道：“你闭嘴！”
但白晗还是看着她，咬着牙逼出来一句：“后悔当初遇见你，收你为徒, 许你未来。”
杜凝蓝眼神陡然一愣，刚刚心中一瞬间的柔软立刻变得冰冷坚硬, 眼神暗沉黝黑犹如黑洞, 她声音阴郁寒冷：“你再说一遍！”
白晗像是跟她杠上了，故意凑在她的面前，一字一句说道：“如果可以回到过去, 我多希望，永远没有遇见过你！”
白晗的话彻底激怒了杜凝蓝，她就像是疯了似的，死死抓着白晗的肩膀，癫狂地咬牙切齿道：“你后悔？后悔什么？就算是后悔，也晚了，彻底晚了，白晗，我警告你，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你都逃不开我，即便我死，我也不会放过你的！”
她一边狠狠作弄着白晗，一边磨牙：“为什么，为什么你总要在我心软的时候捅我一刀？我们就不能像正常人一样吗？为什么，为什么你总要把事情搞得一团糟？”
脊背被抓出来一道道血痕，身体被折叠成各种难以想象的姿势，白晗只觉得浑身酸痛难忍，整个躯壳都不是自己的了，她甚至连手指都没法自主运动，只能由着杜凝蓝肆意妄为。
但她的嘴没闲着，白晗脸色煞白，她狠狠咬了咬舌尖，一口鲜血溢出来。
杜凝蓝还以为她要自杀，立刻去抠她的嘴。
谁知白晗牙关狠狠一合，气势大的像是要将杜凝蓝的手指咬下来似的。
杜凝蓝抽手不及，被她恰好咬中，沿着深深的齿印，鲜血不断往出涌。
杜凝蓝瞪着白晗。
而白晗也瞪着她，眼神是从未有过的凶狠，就算是当初面对藤蔓时，她也没表现出来如此大的敌意。
终于，两厢对峙之下，白晗率先松开了口。
她呸呸吐出两口血沫，低声道：“是我吗？这一切是我造成的吗？”
面对杜凝蓝的质问和责难，她从未反驳过，只是因为想一切都顺着反派的意思，但没想到反派竟然给她安上了这么多的欲加之罪，还凭这个胡乱任意惩罚她，白晗心中早就有了怨气，此时就像是点燃的炮仗，砰——炸开了。
“你扪心自问，我救了你，给你药是错的吗？我看你被人欺负，无处容身，收留你，是错了吗？你耿耿于怀不能修炼，我给你洗髓液，为你护法，帮你强身健体，我错了嘛？还是说我千方百计为你驻颜，帮你延长寿命，是错的？”白晗冷笑一声，寒声道，“你没有安全感，我发誓永远陪着你，许诺跟你一起搬到无人认识的天涯海角。”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我没收过徒弟，有你之后我一切尽量顺着你的意思，你喜欢的我尽力为你弄来，你不喜欢的我绝对不会允许他们第二次出现在你面前，包括你一直芥蒂的杜洁青，我把你当亲生的徒弟，可是你呢？你对我做了什么？”
“心怀鬼胎？还将一切的罪责都推卸在我的身上？杜凝蓝，你问我有没有心，我倒是想问问你，有没有良心？”白晗说到激动之处，咳得一塌糊涂，满脸通红，好似下一秒就要闭过气去。
杜凝蓝死死盯着她的嘴，双手牢牢攥拳，手背青筋暴起，像是想扑上去撕烂她的嘴，阻止她的胡说八道。
但她没有动，而是静静地听白晗还能说出些什么。
白晗像是要将这些年来所有的怒气和怨气都发泄出来，即便没有力气，也要强撑着一口气质问：“你将你的玉珠给了杜洁青，也没告诉我，她假扮成你的样子，你倒是责问我为什么没认出来，她刻意伪装，自然是做足了功课的，我不过是把你当成是我的徒弟，为什么要一眼就认出来，但即便如此，我把她当成你，把自己交给了‘你’，和你像是平凡一家人那样生活了三十二年，这还说明不了你在我心中的位置吗？可是你呢，在我被欺骗了这么长时间以后，找到我第一时间是羞辱我，理由竟然是我想跟她在一起，故意不认出来，又或者是我为什么分辨不出你们两个？合着什么话都让你说了？你不觉得这对我很不公平吗？”
白晗看着杜凝蓝犹如气球一般，慢慢地鼓了起来，眼神冷淡，唇角勾出一抹浅笑，声音平淡但听起来却刻骨冰冷：“你爱我吗？不，你对我只是占有**，我是你人生之中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有机会拥有的东西，所以你不想和别人评分，更不想失去，但我是个人，不是个东西，所以你催眠我，同时也催眠自己你喜欢我，你爱我，你跟我在一起不是因为可笑的自卑，而是爱，杜凝蓝，你太可笑了，也太可悲了。”
她叹息两声，摇着头闭上了眼睛，拒绝再与杜凝蓝沟通。
而杜凝蓝听了这么一番话，整个人都要炸裂了，她像是饿了数十天的野兽，陡然见到了食物，面容凶狠，五官狰狞，喘着粗气，像是随时都有可能扑上去，一口咬住白晗的脖颈，咬开她的血管，尽情撕扯下她的血肉。
一股怒火彻底将理智燃烧成了渣滓，杜凝蓝咬着牙，一字一句道：“你就是这么看我的，也是这么看待我对你的感情的？”
白晗压根不睁开眼。
杜凝蓝一把掰过她的肩膀，让她正面自己，掐着她的下巴迫使她仰着头：“你给我睁开眼，你好好看看我，看看我是不是像你说的那样，因为可笑的自卑心想要占有你？白晗，你果然够狠，面不改色但却每一刀都扎在人的伤口上。”
她眼神幽暗，如同漩涡，冷声道：“不管你怎么想，你只要记住一点，你现在逃不开了。”
白晗突然睁开眼，对上一双血红的眼眸，眼底闪过一抹嘲讽的笑意。
杜凝蓝心中一凛然，掐着她下巴的手陡然用劲：“你笑什么？”
疼痛让白晗的表情略微变形，但她依旧死不改口，咬着牙都要呛道：“我笑你太天真了，我这条命，上万年前本该就死的，因为你才苟活到了今天，今日因为你再死，就当是还了你的因果了。”
杜凝蓝心下一悚，心脏陡然跳的厉害，就像是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她想过千万种折磨白晗的方法，但没有一种是要她去死的，她甚至根本不能容忍白晗离开自己，怎么能接受对方去死。
她深深凝视着白晗苍白消瘦的面容，脑海中出现了当年那个初遇耀眼的让人无法企及的仙师，她好不容易将白晗拉到自己的世界，又怎么能让她就这么消失。
杜凝蓝手蓦地下移，巨大的恐慌让她大脑一片空白，只凭借本能狠狠掐住了白晗的脖子，看着她脸上露出隐忍痛苦的神色，疯狂地说道：“你想死？你以为死是那么容易的？你连这点折磨都受不了，怎么可能去死？”她口不择言说道，“你休想，只要有我在，我是绝对不会让你死的，就算你死了，我也会把你练成傀儡，让你永生永世无法转世投胎，永远直能依附我！”
她已经吓到魂不守舍，胡言乱语了，放了一通乱七八糟的狠话之后，又警告性质地惩罚了白晗，这才落荒而逃。
她想吓唬住白晗，让她不敢死，但又怕所作所为加速了白晗的求死，完全不知以何种态度面对白晗。
这次走后，有好一阵都没敢再去找她，给了白晗大大的喘息之机。
白晗之前的那些话都是恐吓杜凝蓝的，她那么对待自己，而白晗暂时又打不过她，只能采取心理战术，让她精神上受点折磨。
有些是脱口而出的真心话，而有些则是为了扎心而扎心。
但，还别说，说出来看着杜凝蓝慌乱不知所措甚至有些害怕的神情，还是有些爽的。
难怪反派动不动就喜欢血洗一方，斩草除根，毁灭世界，原来看着自己的仇人或者死敌露出这般挣扎的表情，是真的很爽，白晗觉得有点上瘾。
在杜凝蓝没脸面对白晗的这段时间，白晗自己也没有闲着。
先前因为杜凝蓝是普通人，而自己不能随意使用灵力，所以白晗收集了许多上等的根本不需要灵力就能使用的法器，甚至为了安全还刻意藏了起来，没想到竟然躲过了杜凝蓝。
斩断玄铁链自行逃走，对白晗来说不算难，但她第一时间想到了杜洁青。
相比起杜凝蓝从小到大都在自卑的阴影下长大，但凡有风格风吹草动就怀疑别人是不是看不起自己，杜洁青作为天之骄子长大，心理方面还算正常，想必在生死这件大事上不会出幺蛾子。
她打算趁机联系上杜洁青，然后偷袭杜凝蓝，打她个措手不及。
反正融合灵魂而已，只需要魔丹和阵法，就算灵魂本身不配合，也扛不住强大神魂天生的吸附力，本能会让她和杜洁青融合的，所以只要杜洁青配合，那事情就等于成功了一多半。
玄铁是魔界的宝物，但原身活了万余年，身上的宝物本就不少，再加上其他人献贡的，找到能克制玄铁的也不算难事。
白晗本来还怕玄铁上有法阵，断裂之后杜凝蓝那边会感知到，所以她刚开始只是小心翼翼地磨，看着链子一日比一日脆弱，但杜凝蓝毫无动静，白晗边打算赌一把，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彻底砍断了玄铁，然后一秒不敢停歇地给自己裹上了衣服，几乎使同时催动了传送符。
虽然杜凝蓝懈怠了看守，没有给困住她的宫殿布置严密的禁制和法阵，但经过这段时间杜凝蓝的摧残，白晗的身体状况亮起了红灯，而魔丹为了巩固她原本就脆弱的神魂，再一次压制了她的灵力。
白晗的修为甚至使不出来十分之一，一个高阶的传送符没有灵力的支撑也没法送她直接出魔界，但只要能逃到杜凝蓝的眼皮子以外，也就算百分之七八十成功了。
一阵强大的空间扭曲之后，白晗从天而降，啪的一声，直接拍进了一条湍急的大河里，还没等白晗回过神来，身后陡然一空，白晗顺着瀑布坠落下去。
强大的水流从上方拍下来，拍的她措手不及，还没来得及使用法器，又是咚的一声，直直砸进了水潭。
白晗不会水，砸下去之后直接下沉。
水流自四面八方涌来，从她的五官，甚至是每一处毛孔渗透进去，胸腔一阵憋闷，白晗还没来及的挣扎，眼前一黑便彻底晕了过去。
等到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顺着水流飘到了下游一条浅浅的小河里。
下半身还浸泡在水里，而上半身躺在一块巨石上，湿透了的衣服紧紧裹在身上，白晗甫一睁眼，重重咳嗽了两声，呛出来一大口水。
白晗强撑着坐起来，还没等打量下周围的环境，脑袋一沉，噗通一声栽到水里，显然刚才的漂流已经耗尽了她全身的力气。
白晗脑袋朝下，咕咚咕咚喝下去好几大口水，胸口憋的几乎要炸开来，她剧烈挣扎着，但却怎么都找不到着力点，身体和意识都不受控制地加重下沉。
挣扎的幅度越来越小，咕嘟咕嘟的气泡也在减少，白晗强撑着想要掏出法器自保，就在这时，哗啦一声，白晗整个人被打捞上来。
她跌坐在岸边，**的头发紧贴着脸家，还不断往下滴着水，单薄的衣物早就被水流冲的松松垮垮，大半肩头和胸口都裸露在外，一阵冷风吹过，她被冻的瑟瑟发抖，整个人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她深吸几口气调整好川西之后，抬眼看到几个长得奇形怪状的黑乎乎的东西，此时正瞪着好几双黑溜溜的眼睛看向自己，准确地说，应该是看着自己的肩膀和胸口。
白晗白着脸，到底没敢用仅有的灵力催干身上的衣服，只又掏出来一件干净的，挡住一片风光，身子往后躲了躲，不想跟对方说话，更不想发生冲突。
但对面那些魔物救她显然不是因为好心，本就长相丑陋的它们叽里呱啦对话了一番之后，也不知道达成了什么协议，冲着白晗露出猥琐又狰狞的笑容，一步一步地朝着白晗逼近。
即便白晗听不懂它们说了什么，但只看它们的急色的表情就知道它们脑子里已经在上演各种十八禁的画面了。
被杜凝蓝羞辱也就罢了，难不成还要在野地里被这些长相都不属于人类的怪物折磨吗？与其被魔物羞辱，还不如直接自杀。
也不知道对方能不能听懂自己的话，但白晗还是板了脸，极力做出一副很不好惹的模样，冷冷看着它们：“我警告你们，最好不要过来。”
但这句警告从现在的她嘴里说出来，简直就像是个笑话。
果然，魔物们愣怔一秒，各个仰头大笑起来，它们确实听得懂人话，也会说人话，相互对视一眼之后怪腔挂怪调说道：“果然，修仙者长得比人类可要好看的多，这次我们可有福了。”
说着，它们纷纷扑过来。
眼看着那些怪模怪样的手脚就要碰触到自己，白晗立刻祭出武器主动攻击。
若是先前，她的修为一定彻底碾压这些连人形都修炼不出的低阶魔物们，但她现在的灵力微弱，再加上气力耗尽，对上还真有些困难。
白晗勉力支撑着击退了冲在前头想要占她便宜的几个魔物，匆匆发动了传讯符想要逃走，但没想到还没催动就被打断。
一头魔物在看到同伴被攻击受伤，甚至还有两个奄奄一息，立刻发狂，魔息陡然暴涨，眼瞳瞬间变成了血红色，拼了命地攻击过来。
如此高强度的车轮战白晗哪里承受的住，很快就被打的吐血倒地，眼睁睁看着那些魔物狰狞着面目，商量着要将她先奸后杀，报仇雪恨。
白晗眼睛一闭，正准备咬舌自尽的时候，耳边忽然传来一道怒喝声。
即便闭着眼，强烈的白光也深深刺痛了白晗的双眼，她眯着眼睛，正好一道冰冷的金属光泽自眼前闪过，那些刚才还近在咫尺的魔物们瞬间被击飞，等到所有闪耀的光都褪去之后，白晗看到杜洁青一身白衣，强势地站在自己面前，居高临下地注视着她。
准确地说，应该是凝视着她的脸，她的，右脸颊上的，“杜凝蓝”，三个大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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