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说什么呢?我不关心你关心谁?”白晗这话说得毫无底气, 甚至都不敢看杜凝蓝的眼睛。
生怕眼神间泄露了自己内心最深处的情绪——她对杜洁青抱有的某些她本人都不想承认的情绪。
她明显感觉到一道灼人的目光**辣地射在后背上,她极力按捺住想要转头的**,伸手拉过杜凝蓝的手:“我看看。”大半边臂膀的皮都被蹭没了,露出苍白的肉色, 白晗心疼不已, “很疼。”
疼的多了, 也就习惯了, 杜凝蓝早就忘记疼是一种怎样的感觉了。
胸口憋闷,就像是压了一块巨石, 快要喘不上气了。
心底又像是点了一根炮仗, 随时都有可能炸裂开。
杜凝蓝不知道这样的感觉算不算疼, 若是按照之前被人当作狗一般随意辱骂踩踏的标准, 自然不算的,别说疼,没有断胳膊断腿, 不影响接下来的干活,这已经算幸运, 算她做梦都要笑醒的程度了,自然不会喊疼。
但当她看着白晗脸上因为她而露出的怜惜心疼之意, 心念一动, 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杜凝蓝垂着头,散落的碎发盖住了她的眼眉。
白晗听到她声音小小的,就像是刚出生的虚弱的小奶猫:“疼,很疼。”手忙脚乱从腰间摸出来一个瓷瓶,倒出来一颗碧绿色的丹药。
一股浓郁的草木清香萦绕在鼻尖,闭上眼,仿佛置身于雨后的丛林深处。
杜凝蓝忍不住, 深深吸了口气,顿时觉得身上的酸疼缓解不少。
白晗两根手指捻着,送到杜凝蓝眼前:“这是生肌丹,吃了伤口就不疼了。”
“生肌丹?”杜凝蓝伸出去的手硬生生顿在了半空中,看看丹药再看看白晗,指尖缩了缩。
五年前,有位长老外出惨遭埋伏,拼了命杀出一条血路。
活是活下来了,但失去了一条胳膊,还是惯用的右手臂。
长老得知有一种丹药可以去腐生肌,还能修补根骨,倾尽了大半身家也没能见到真正生肌丹的影子。
当时的杜凝蓝不过是随耳一听,完全没想到五年后,就连长老踏破铁鞋都寻觅不得的丹药对自己来说,是如此的唾手可得。
只要她伸出手,就能吃到。
有那么一瞬间,杜凝蓝甚至想带着丹药大摇大摆回去澜山派,向所有的人炫耀。
但——
杜凝蓝垂下眼帘,摇摇头:“师尊,不用了,我的伤没那么严重。”不需要这么高级的丹药。
杜凝蓝说的不是客气话,而是发自内心的。
师尊现在对她好,百年难遇的丹药可以不眨眼地丢给她,也能在她被欺负受委屈的时候当做她的靠山,甚至为她出头。
但时间长了呢?
师尊会不会觉得她是贪慕虚荣,喜爱狐假虎威、装腔作势的人?会不会从此便厌弃了自己?
杜凝蓝不想现在透支以后白晗对她的好,只想两人细水长流,长长久久下去。
所以挣扎了一阵,她最后还是收回了手。
动作间牵扯到了手臂上的伤口,疼的她五官一阵扭曲。
但不管怎么疼,她都紧绷着腮帮子,一声不吭。
白晗只以为她不想让自己担心,更是觉得反派已经全身心接纳自己,但自己却“背叛”了对方,简直不应该。
她内心自责不已,自我羞愧得厉害,对反派的态度带着补偿性质的好。
白晗见她拒绝,不由分说地直接将丹药塞进了她的嘴里,这样还怕她不吃,食指怼进去之后还按住了她的嘴唇,板着脸道:“又忘了我说过什么是吗,不过是一颗丹药而已,能修复你的伤口才是它存在的价值。”
甫一入口,丹药便化作一道清流,顺着喉管滑了下去。
刚才还火辣辣的伤口此时就像是冷敷上了草药,感受不到半点疼痛。清清凉凉,非常舒服。
紧蹙的眉心立刻舒缓,杜凝蓝下意识看了杜洁青一眼,发现对方面无表情,但眼底却饱含深意地看向这边,内心深处升腾起满足和虚荣感,她抑制不住地想要让杜洁青知道——
只是她的师尊,是她一个人师尊,只会对她好的师尊。
杜凝蓝眼角微微上扬,眼神带了挑衅,点了点头轻声道:“谢谢师尊。”
看她唇角上扬,白晗也笑了,揉了揉她的脑袋,宠溺地说道:“跟我说什么谢谢。”
后背的目光越来越炙热,犹如激光灼烧,要把她硬生生戳穿两个洞似的。
白晗再也不能装作若无其事,只能僵硬地转过身。
此时的杜洁青已经站起来了,旁观着白晗和杜凝蓝两师徒相亲相爱。
她手捂着胸口,惨白的嘴唇上挂着干涸的血迹,时不时还咳嗽两声,带出几口血沫。
白晗眯着眼睛定睛看,发现血沫里竟然带着丝丝血肉,她心下一紧,双手紧紧握拳,手背青筋暴起,死死咬着唇瓣才抑制住了想要迈出的腿。
她讪讪笑了两声,偏过头对杜凝蓝说:“阿蓝,是洁、杜洁青救了你?”
虽然很想说不是,但自己一个普通人,是绝对不可能在藤蔓的攻击下拖延到白晗赶过来的,更何况,白晗是耽搁了很长一段时间才找到她的。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不可否认的是,如果没有杜洁青,杜凝蓝怕是早就被藤蔓抓到老巢去了。
杜凝蓝也不想让白晗觉得自己忘恩负义,紧抿着唇不甘心地点了点头:“是。”
白晗拉着杜凝蓝走上前去。
在杜洁青逼视的眸光下,白晗深感压力,每一步都像是绑了沙袋似的,沉重得根本抬不起脚。
“这次真的多谢你了。”白晗非常官方地道谢,她紧攥的拳头松了松,想取丹药,但拿出一个储物袋才想起来,她刚才就已经给了不少了,身上也没有比刚才更好的东西了,动作顿时僵住了,尴尬地看向杜洁青腰间挂着的储物袋。
本想着随便糊弄过去,反正已经给了,但杜洁青歪着脑袋盯着她的手,似乎在等她又拿出什么好东西来。
白晗硬着头皮收回手,干巴巴说道:“你的伤……”她上下打量了一番杜洁青,感受了一下她身上翻涌的灵力,微微蹙眉,凝重地说道,“虽然你的境界没掉,但松动的厉害,你需要闭关,好好将养一段时间,修复筋脉,巩固修为。”
“你最近要外出历练?”白晗忽然想起来之前杜洁青来自己说过的话,当时她几乎不敢正视杜洁青的眼睛,也不敢认真听杜洁青的话,似乎每一个眼神,每一个语气,每一个动作都能让她联想到旖旎之处,后来她甚至是落荒而逃。
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已经想不起来了,只能大概记得杜洁青是来跟自己告别的,好像就是近期要走。
白晗紧蹙眉:“还是别去了,若是有难处,我替你去跟门派说。我想,他们应该会卖我这个面子的。”
“不用了。”杜洁青果断拒绝了,因为太过生硬,气氛一度陷入尴尬。
白晗指甲掐了掐手心,剧烈的疼痛提醒她不要冲动,抑制住没吼出来,而是耐着性子说道,“杜洁青,你的状况你最了解,你觉得你现在能外出历练吗?别说秘境里万事莫测,就是下山,任意一个外门晚辈都能轻轻松松制住你。”
杜洁青嘴角勾出一抹嘲讽的态度,自嘲地说道:“那也不用了。”
白晗忍无可忍,厉声呵斥道:“杜洁青!”
“前辈,我同您是什么关系,哪里敢劳烦您替我去说?”杜洁青直勾勾顶着她的眼睛,看得白晗心里毛毛的,不自觉捏紧了衣摆,手心出了一层冷汗。
半晌白晗都没说出话。
杜洁青唇角嘲讽的弧度扩大几分,视线划过一直抓着白晗手腕支撑着的杜凝蓝,眼眸明明灭灭,闪过一抹意味不明的神情。
白晗捕捉到了,但还没等看清楚,杜洁青已经转身:“晚辈还有事,先行告辞了。”
这次白晗怎么都忍不住了,上前两步想要拽住她,但手被杜凝蓝死死抓住,一时间竟没抽出来,赶忙叫道:“你要去哪儿?回门派?我带你……”顿了顿,白晗改口道,“我们正好也要回去,顺路带你回去。”
杜洁青头都没回,直接拒绝道:“不了,不顺路。”
白晗:“?”
她用力挣脱杜凝蓝的手,紧追上去:“怎么不顺路?”她望向杜洁青要去的方向,狠狠皱眉,“你不回去?你伤成这样不回去疗伤,还要干什么?”
杜洁青忽然转过头,轻笑一声:“干什么?你问我干什么?”
白晗:“?”她一脸莫名其妙看着杜洁青,反问道,“我怎么知道你要干什么?”
杜洁青盯着她看了半晌,忽然说道:“你不记得了,难怪今早……”
白晗:“今早什么?什么不记得了?你想说什么?”
有话好好说不行吗,非要这么藏头露尾的,听得白晗心焦不已。
“也对,我跟你什么关系都不是,你也没必要知道我要干什么。”杜洁青背转过身子,“谢谢前辈的药,晚辈救杜凝蓝是自愿,就算前辈是杜凝蓝的师尊,也不用对我如此愧疚,今天便是澜山派弟子出发前往峥嵘秘境的日子,晚辈本已经晚了不少时辰,若是还不回去,或者临时变卦,长老们也不好对其他弟子交代。”
“晚辈告辞。”杜洁青甚至冲着白晗行了个晚辈该有的礼,这才御剑飞走。
盯着她因为身体不适而歪斜的飞行,白晗一颗心就像是提到了嗓子眼,甚至有一种飞上去把人拽下来狠狠骂一顿,然后揪回去强压着闭关的冲动。
“师尊?师尊!”
“啊!”
白晗猛地回过神来,在看到杜凝蓝眼底微微不满情绪的瞬间醒悟过来。
她是因为反派来到这个世界的,她的任务便是给予反派她能给的一切,不光是物质资源,还有精神关爱,至于其他人——跟她没有半毛钱关系。
更何况——这些人不过是虚拟世界的一段冰冷数据而已。
上学的时候,总听说有人沉迷于游戏,因疯狂迷恋游戏中的某一个人物角色而废寝忘食,恨不得把自己塞进游戏世界和游戏人物共度一生。
每次听到,白晗都觉得有些可笑。
明知道是假的,明知道不可能,为什么还会喜欢上纸片人物?
但现在,白晗好像有些理解了。
因为——在某种程度上,对于他们来说,游戏世界就是现实世界,而身处于他们认为的现实世界中,他们每一个都是有热度,有情绪,甚至有感情的真真实实的人——不是什么冰冷的程序或者数据。
相处的时间久了,产生感情是根本不可避免的。
想到这,脑袋就像是被一柄大锤狠狠击中,轰的一声,钝疼就像是蜘蛛网似的扩散。
刚开始还能忍住,但很快,就像是有人在用勺子生挖白晗的脑壳,瞬间她疼出了一身的冷汗。
白晗张嘴想叫,但却发现眼前早已一片眩晕,她甚至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她下意识伸手想扶住什么,但仅仅是这样轻微的动作也让她犹如天旋地转一般,眼前一花,沉甸甸的脑袋向下坠去,她彻底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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