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定一路尾随着夏初，自然也目睹了苏浅乐的所有经过，萧慕白吩咐寒飒送夏初回府的时候，他起初还以为回的是侯府。</p>
结果寒飒一路七拐八拐，最后去的还是墨王府的方向。</p>
边定本想找个机会跟夏初说说话，毕竟自从大理寺结案之后，他便被秉文安排去了司南的府邸。</p>
夏初被流放之际，他不但要说服自己，少爷一早给了秉文侯府令牌，定然早已做好了打算，另一边还得安抚身旁蠢蠢欲动的仙黎，不要冲动行事。</p>
边定心中是深信他一定能够平安无恙，可信是一回事，担心和记挂还是不可豁免。</p>
眼见着夏初屏退了旁人，却是直接回了房中，连灯都没点，估摸着是要休息了。</p>
边定叹了一声，便寻了棵能看见窗户的树守在上面，他正双手环胸倚着一根枝，便见着夏初走到窗边兀自推开，凝着远处隐隐泛着浅蓝的天空面色怔怔。</p>
即将初晓的天色里，他的目光幽暗，一如远空的星，又如波光一样恍惚。</p>
边定看了他好一会儿，终是从树上纵身一跃跳了下去。</p>
“少爷回来有一会了，跟着墨王殿下一起去司南的府邸将苏浅乐劫了出来，如今带回了墨王府，吩咐属下回来跟您汇报一声。”边定对着侯爷说了夏初今晚的全部行程。</p>
他当时跳下树后，落在正追忆着前尘往事的夏初面前。</p>
夏初正回忆着上一世边定在斜岭第一次现身救他，紧接着便看见了边定落在了自己的眼前。</p>
一时，还有些恍惚。</p>
夏初不由自主的向他伸出手去，看着边定的目光掺杂了一抹浓重的愧疚。</p>
边定被他的这个举动和眼神唬了一大跳，兀自往后退了退，神色有些傲娇的撇了撇头，双手环胸道：“是不是流放的时候吃了不少苦，后悔当初没带着我了？”</p>
夏初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手不知何时抬了起来，他敛了敛心神，面色佯怒的斥道：“皮痒了你这是，侯府里的规矩，暗卫不经主人召唤，不得在无危险情况之下主动现身。”</p>
“少爷，属下刚才话里话外，都是太惦念您了，您咋还能听不出来呢。”边定面色羞赧的又上前了两步，堆着笑温着声，还装模作样的行了一礼。</p>
以前多本分一人啊，自从跟着夏初离了京，这侯府的规矩，破着破着，也就习惯了……</p>
现在跟他说侯府的规矩，背倒是还能背，守嘛就……</p>
“少给本少爷来这套。”夏初强忍笑意板着一张脸：“我眼下不方便回府，你便去吧。”</p>
边定直起了身子，扁了扁嘴，面色委屈：“我这刚下来，您就赶我走啊。”</p>
夏初那张冷脸也绷不住了，失声笑道：“不过就是让你回府传个信罢了……”</p>
边定面色愣了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他就是故意的，却还是满心欢喜漾了一张笑脸应道：“好嘞，少爷有什么话就吩咐吧……”</p>
夏初目送着边定的身影月下凌空而去，穿风越雪，须弥之间便没了身影。</p>
他撑在窗柩上的手缓慢握拳，逐渐用力。</p>
这一世，他谨小慎微千防万防，终是没有想到，上辈子红颜薄命的苏浅乐，成了他唯一的破绽。</p>
若不是萧慕白提前回京，替他在外打点，部署了诸多事宜，差一点儿，他就重蹈覆辙。</p>
两世为人，倘若还被同一个人，用不同的方式置于死地，那也真是白瞎了这一生……</p>
十二月二十三日的早朝。</p>
连日来耀武扬威力挺萧言竣阵营的大臣们，全在今日里噤了声，臊头耷脑的垂着眼睑立在自己的位置上。</p>
而此前继三堂会审之后，一直被压着抬不起头来的那些大臣，今日里总算扬眉吐气，雄赳赳气昂昂的抬首挺胸，立的那叫一个笔直。</p>
萧梓穆也终于被莲妃放了出来，站在了太和殿上。</p>
“四哥这是怎么了，看起来颇为狼狈，气色也不太好，若是身体不适，可得尽早宣个太医瞧瞧。”萧梓穆面色温润，语气关切。</p>
可这话听在了萧言竣的耳中分外刺挠，他今日早起进宫上朝，却没想到半路上涌出来一群百姓，专门在拐角处的必经之路堵他。</p>
见了煜王府的马车，蜂拥而上。</p>
前些日子萧言竣受了多大的赞美，如今便遭了多狠的诋毁。</p>
他一怒之下抽剑相向，恰逢分管佐领虞伟林巡逻至此，适时阻拦了下来，驱散了百姓。</p>
否则，怕是这早朝的路上，还得血溅当场。</p>
虞伟林一路护送着萧言竣入宫，自然也就跟他爹虞业成说了此事。</p>
虞业成理所应当的，也呈报给了皇上知晓。</p>
是以，皇上听了萧梓穆的关切问询，冷哼了一声：“你四哥如今可出息了，差点就在这皇宫门外大开杀戒，剑尖所指之处，竟是长安的百姓。”</p>
萧言竣原本还想反唇相讥，让萧梓穆少在这猫哭耗子假慈悲。</p>
听了皇上的话，顿时就跪了下去请罪。</p>
他没想到消息能传的这么快，这才刚刚发生的事情，皇上就已然收到了风声。</p>
“父皇，儿臣只是被他们围追堵截的没有办法，那些刁民口出污言秽语，儿臣抽剑也只是想吓一吓他们而已。”萧言竣言词恳切，目光赤诚。</p>
皇上从上而下的抚着案上那一摞厚厚的奏折，忽然伸手一推，那堆奏折悉数倒落，前前后后洒了一地，有的奏折还被挥洒开来，现出了里面的内容，正好落在了萧言竣的身前。</p>
他本就低着头，正好偷偷瞥了一眼，原来是前几日里商议的太子人选，推举他的奏折。</p>
太和殿上一片寂静无声，皇上拾起还残存在案上的那一本，摊开对着念道：“煜王殿下，温恭谦逊文武双全，爱民如子博学古今，堪称大任理应册立，实乃太子不二人选。”</p>
兵部尚书程兆兵额上青筋直跳，他并不擅长文墨，这封奏折还是特意找府里的客卿代笔，反复思措才定章了下来。</p>
是以，他印象特别深刻。</p>
那么多的奏折，偏偏就他的那本残留在了书案之上，被皇上挑中给念了出来，这得多霉的运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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