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想了很久,都没能有什么佳句,不由得都一起看向了我。
“小子!别卖乖了。有什么绝世的好诗,快快吟来。翠喜,倒酒,小子,喝了这杯酒,你必须给我做首传世的诗来。”最先耐不住的是元万顷,这个胡人,学了那么多年的儒家的经典,儒家的精髓温良恭俭让,他是一点都没学会。
我也不敢再卖关子了,从丫鬟手里接过小酒斗,将木斗里的新酒一口喝干。这个酒真是劣酒,酒不仅淡还有很浓的酒糟味。
我用手背擦了一下嘴角留下的酒,在书房内踱了几步。抬头看了一眼晚来阴翳的天空,开口吟道:“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这首诗是大文豪白居易的《问刘十九》,简简单单的二十个字,却是千年的传世名作。
屋内的三个男人,都大吸了一口凉气。他们的学识,让他们第一时间,就感觉自己确实是碰触到一首传世佳作。很巧,张大安刚刚做的诗“南园冬雨罢,西阁待客初。红炉醅绿酒,能饮一杯无?”中间有一句:能饮一杯无。我写的诗中,本就用了一句白居易的“绿蚁新醅酒”,现在组合在一起,到真的好像是我刚做出的一首新诗。
“好一个鬼斧神工啊!如此组合,没有一个客字,却将主人待客的拳拳之情跃然纸上。卫星!好诗啊!”最先激动起来的竟然是张大安。“万顷,请恕老儿贪心了!我这辈子弃武从文,六岁起束发读书。诗做了六十多年,就有这一句能传世。这首诗我要窃为己有,反正我也活不久了。你一看就是个长寿的,可以多敲诈这小子几年。”
呵呵,老坏人内讧了。张大安竟然捷足先登,抢在元万顷之前,将这首白居易的名诗,窃为己有。元万顷从来就不是个省油的灯,但是苦于这首诗的意境确实是张大安确立的,而且确实有一句是出自张大安之口,他也没了抢劫的借口。气的他用手指张大安:“大安公!尊翁不愧是出身瓦缸,抢劫的功夫,你学了个十足十。”
元万顷提起了张大安的父亲张公瑾,我不由得暗暗担心,要知道国人最忌讳别人说自己先人的不是。可未曾想到,张大安听了元万顷的话是哈哈大笑,笑的老泪都流出来了。
“万顷,谢谢你的恭维。我感觉自己很欣慰。我父亲死的早,秦伯伯看我身体单薄,就不许我再学武。我从小就听父辈们说起他们在瓦缸替天行道、劫富济贫。他们的刀头舔血的活法,让我羡慕了一辈子。感谢你的夸奖,感谢你说我骨子里和我父亲一样。”
我的天啊,竟然这样也行啊?张大安很高兴被人说成是强盗。
“尊翁,你口中的秦伯伯可是秦叔宝翼国公吗?”我到大唐广州快一年了,却没任何人和我说过少年时的偶像,要知道我可是听着隋唐演义长大的啊,书里的秦琼是我最喜欢的英雄。
“呵呵,除了他,谁还配我称作秦伯伯。翼国公和我父亲一起在裴仁基手下共事,一起上了瓦缸,一起被王世充招揽,一起投唐。两人是生死的弟兄。小郎身在海外,是如何知道翼国公的?”张大安从我的眼神里看出了我的兴奋,这更是骚到了他的痒处,就问我是如何了解秦琼的。
我实在不敢说自己是听隋唐演义演绎了解的,就搪塞道:“尊翁,我是在瓦子里听来的。秦叔宝两肋插刀,义气千秋。这样的人物,我深恨自己来晚了,不能得见三十六友的风采。”我眼光闪动,想起了评书里义气千秋的三十六友。
“呵呵,那是瓦子里浑说的,哪有什么三十六友啊。不过秦伯伯两肋岔道是真的,那是我爹爹亲历的,是为了救单雄信,他们二人到了两肋庄,一条路是去秦伯伯家里的路,到家里只有五里,秦伯伯最孝,他已经在外征战五年,一直都未能回家探母。可为了营救单伯伯,还是连夜赶了三百里,却还是去晚了,到洛阳军营时,单伯伯已经被杀。”说道此事,张大安竟然也是老泪纵横,可见秦琼、单雄信这些人对他的一生影响是很大的。
元万顷目光流转,问张大安道:“太宗收容了所有瓦缸旧将,为何独独杀了飞将,单雄信当年一支七十斤的马朔,万夫莫当,如此人才,太宗如何会放过啊。”
“忌讳啊!自古勇将有几个是死在战场上的啊?单伯伯是死在李渊的命令下,李渊当年奉命征讨北周,杀了单伯伯的父亲单禹,单伯伯和他哥哥避祸二贤庄。隋末大乱,单伯伯上瓦缸投靠翟让。李渊奉命征讨二贤庄,又将单家一百多口老幼灭门。单伯伯投唐,李渊觉得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单伯伯早晚会反,就叫世民先下手为强。徐世绩求情未成,自己切了股间的一块肉,喂给了单伯伯,说自己没忘当年义结金兰的誓言,答应照顾单伯伯的家小。我爹爹和秦伯伯赶到时,单伯伯已经人头落地了。。。。”张大安喝着酒为我们讲起了当年的旧事,故事里不仅有程咬金、翟让、王伯当、李密,还有裴行俨,那个万夫莫当的英雄。
“尊翁,小子手里有一只黄玉狗,您可知道此物和裴家的旧事?”我一听张大安对裴仁基、裴行俨一家如数家珍,就赶快问他,知不知道黄玉狗的旧事。
“此物在你的手里吗?”老人的眼里精光四射。
“是!”
“小郎!老夫将不久于人世,你和我说实话,你和此物的渊源到底是如何?你一定要和我说实话,我死后到了阴曹地府,也好和裴哥哥说,他到底是为了什么死的,他死的到底是值不值。”老人激动了起来,紧紧地抓住了我的手。
“小子就是偶然在家里的东园的一个树洞里得到的,其他的小子不知啊!”我十分后悔,怎么会问了这个蠢问题,看样子这个黄玉狗还真不是一个信物那么简单啊。
“你休想骗我,我听爹爹说过,神犬符上刻有几个字,大郎、出云、宁馨儿。九娘派了个丫鬟去你家做卧底,她昨日被你的小星辞退,她回来对我回报说,你家的神犬就叫大郎,你字出云,你妻子的名字就叫宁馨儿。这绝不是巧合,你和我说实话,你到底是什么来历。”老人的眼神,这一刻是动若观火,他从小就在土匪窝和贞观年间的风云人物生活,自己又通过学习,成为了一代大儒,他做官多年,又做了一品的宰相。他的生活阅历,给了他一双明查秋毫的眼神,这一刻,我知道简单的谎言绝对是骗不过他的。
我决定有限度向他透漏些事,我知道这样做很危险,但通过交往,我一直觉得围绕着张府的这些人不是坏人。
“尊翁,我和你说实话。此事说来真的离奇啊!我在拿到黄玉狗时,我都不敢相信这世界上会有如此离奇的事情发生。我们到大唐之前,路过一地。此地就是陶渊明所说的桃花源,桃花源里竟然碰见了一个刘姓的旧友,我在山谷找到了一块质地坚硬的黄石头,就用这块石头比照着我的大郎模样雕刻了一只狗,并在狗屁股上刻上了我们三个的名字,这个玉狗,我送给了刘姓朋友的女儿阿奴。我是万万没想到,事隔一年,我竟然会在广州城西的一个树洞里再见到此物,而且此物已经变化很多,好像是经过了几百年的沧桑,就是上面的文字,也被磨损严重。而且上面的包浆,不经过百年的盘玩,绝不会出现。”我将一些能说的都和盘托出,这次我真诚地看向了张大元,看他到底能告诉我些什么?
“怎会如此啊!小郎,你可不要骗我啊。你要知道,就是此物亡了大隋啊!”张大元激动了起来,我的说法,他是一个字都不信,他现在是满眼愤怒地看向了我。
“大安公!不要吓坏了这小子。我观察这小子很久了,他绝不是个坏人,相反!他是个有大慈悲心之人,他做任何事,都绝不伤害小民。相反,这小子现在在广州,就是个万家生佛的存在。”我没想到,从来就只知道算计我的元万顷,竟然会为我说起话来。
“爹爹!元公说的对,卫星人品贵重。在这件事上,他没有骗你的理由。”张涗也在为我说好话,他看我满是欣赏,一副看自己如意女婿的讨厌嘴脸。
张大安抿了抿嘴,让自己平静下来。他又开始上下仔细打量我,然后对我说:“卫星,你一身神学,你的学识我是考校过的,可以说全大唐人的学识都不如你。你突然就到了广州,除了你的书艺、胎记,没别的东西能证明你是王右军的后人。可你从骨子里,就是儒家,这个不是你抬出什么仙人师傅能掩盖的。我不知道你到大唐到底是为了什么?我只是希望,你不要让这片土地再重燃战火,华夏子民太苦了,你没经过乱世,你不知道易子相食是怎样的痛苦。我是从那个时代过来的,知道什么是人间地狱。”
张大安说着话,眼里流下了污浊的泪。他竟然会担心我是来大唐搞事情的。可是不对啊,之前元万顷还在暗示我,夺了武氏的天下呢,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尊翁!您何出此言啊?我回来就是认祖归宗来的,大唐的天下姓李还是姓武,这不干小子任何事情啊?”我连忙解释,希望他们能明白,我就是个无所作为的庸人。
“这天下姓什么,管老夫何事?隋末三十六路反王,我们那时能知道谁会做主天下?我竭力辅佐李贤,也就是觉得他是个仁慈之人,不会有什么妄想。但年的杨广,谁人敢说他不是个进取之人,可杨广却绝不是什么仁君,为了修仙、为了长命,他不管子民的死活,三征高句丽,就是为了能找到去神国的大门。”张大元在侃侃而谈,我却诧异了。杨广开通大运河是为了征剿高句丽我是知道的,他三征高句丽让他耗尽国库,他加征剿稅致使民怨沸腾、烽烟四起。他也因此被杀,大隋也亡了国。可我实在是没想到,他征高句丽,竟然是要找到去神国的门。
“尊翁,您和我仔细说说,什么神门啊!小子怎么从来就没听人说起过啊?”我连忙打断张大安的长篇大论,打听这个神门,是否就是我要找的回家之路。
“还不是那个该死的小刘良娣,她为了她的丈夫争太子之位,奉献给杨广了一只黄玉狗。说她的祖上是从神国带来的,神国的人都能在天上飞,有无数珍馐美味。他们住的高楼比一座山都要高。街上的美女都异常美丽,她们在大街上就露着大腿。。。。”张大安絮絮叨叨,说了一大通。意思就是杨广被小刘良娣说的神仙之地给诱惑了,他开始了寻仙问道。
“小刘良娣说没说神门在哪里吗?”我开始惴惴不安,感觉自己要触碰到自己回去的路了。
“她说神门在壤平东南某地大山深处,黄玉犬就是开启神门的钥匙。”张大安毫无掩饰,就将这个天大的秘密说了出来。
听了他的话,我反而是冷静了下来。这个小刘良娣不会是为了争皇位在说谎?我可是问过刘起的,他和我说,按照他们家族的传说,他们的祖上,应该是从张家界附近的大山里进入的晋朝。按说小刘良娣,该告诉杨广真实的地点的,怎么会说神门在壤平的东南,唐朝的壤平就是现在的辽阳,辽阳的东南大山,应该是说的鞍山附近的千山。
“尊翁,若是此物藏有如此大的秘密,杨广死后,此物如何会到了杨侗手里。”我还是不解,如果说是此物被人做成了打开时空大门的钥匙,必然是各方争夺的焦点。如此重要之物,如何又会回到小刘良娣手里的呢?
“那时这些都是秘密,除了杨广,何人能知道此物的重要。当时在江都,裴虔通、元礼逼迫宇文化及出头,逼死杨广。杨广知道自己走投无路,就托裴虔通将此黄犬符交给在洛阳的小刘良娣,说是小刘良娣见到此物,就会给裴家一幅藏宝图,裴家可以凭借这幅藏宝图,建立万世不朽的基业。那个裴虔通,本就是个头脑简单之辈,他就不想想,杨广要是有财宝,如何会加征剿稅,落到被人逼死的下场。”
元万顷听到张大安提起元礼,他的眼皮直跳。这个我可是知道的,元礼就是他的族伯。他的族伯出手逼死当时的皇上杨广,这对大唐人来说,绝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我听家父说起过这件事,裴虔通和族伯研究此物很久,都没能有任何的发现。就觉得用一个石头狗,要是能换回来大笔钱财,也是好事。因此他们才将此物交给了小刘良娣。小刘良娣当时确实是给了一张地图,藏宝的地点竟然是在吐蕃,说是里面藏有黄金无数。可那地方就是在大唐的吐蕃人都没听过,更别说去过了。这张地图现在应该还在裴家,小郎要是感兴趣,大可以找裴居道借来看看。”这个混蛋元万顷,此时还在害我。觊觎裴家的密藏,我这就是取死之道啊。
“那不是重点,小子你说此物是你一年前雕刻而成,我来问你,为何此物会在七十年前就出现在小刘良娣手里面。”张大元这个尖锐的问题真的难倒我了,我如何能给他讲通混沌理论啊。可这个问题不能解释清楚,他们就依然会怀疑我的身份的。
不能解释也必须解释,否者就是我心虚:“尊翁,我和你说过,我和内子过来大唐时,偶然误入了桃花源,那地十分的怪诞,出桃花源只有两条路,一条路通往大唐,可另一条路并不是通往某地,而是通往东汉。我那刘姓朋友的后人,就是从那里到了东汉。他们这些人信奉神犬,他们的子孙我在广州有遇见。您若不信,我可以找来他们为您解说。”我也不管他是否能理解,就将桃花源里面的事说了个大概。我很奇怪,我说的荒诞,可张大安这些人却没什么惊疑。
“你说的是实话,这个事刘纳言也和我说过的,我当时只是觉得他在胡说,现在你倒是应证了他的话。”张大安听我说完,告诉了我,他为何没有怀疑我说的离奇故事。
刘纳言,就是我西园的原房主,他是接替张大安做了章怀太子的左庶子,他也是后汉书的编撰之一,两年前回朝,今年再次坐罪,被武则天给流放到了振州。振州就是现在的三亚,大唐时此地绝对是蛮夷之地,这刘老头被流放到那里,要想能好好活下来,一定不容易啊。我没想到,这个刘纳言竟然也是刘书宇的后代。现在我有些明白,为何那个玉雕为何会在我的东园出现了。那个东园之前也是刘纳言的地产。他大概从小刘良娣手里拿到了玉雕,但不知何种原因,这个玉雕被藏在了树洞里。那个洞里的死人大概与这只玉雕无关,我就是被里面的尸骨误导,才会觉得这个玉雕在那个树洞里已经几百年了。
“即使如此,裴仁基如何又会被此物调动,带兵攻打宫门呢?地图不是已经给了裴家吗?”这个故事根本就不完整,我觉得那里出了问题,就开始刨根问底起来。
“这正是我要问你的啊,小刘良娣说只要帮她救下杨侗,她就能凭借此物引来神国的仙使,仙使有毁天灭地之能。若是裴家父子能帮她,她就让裴家入五姓七宗。当时裴氏父子不信,没想到小刘良娣伸手举起了玉犬,玉犬上竟然是七彩环绕,她竟将天上的彩虹引到了人间。因此裴哥哥和他父亲才信了小刘良娣的鬼话,也没通知瓦缸旧将,就带着一千多人,进攻宫门。他们父子面对王世充数倍围军,力战不敌。这时小刘良娣许诺的仙使连个影子都没出现。裴氏父子被杀死在洛阳的攻门外。”张大安叙说了当年的旧事,我这时才知道,邹柔的那个水晶三棱锥也被人带到了大唐。
“我来问你,张元给我了一封信,信里说他儿子从你手里骗走一物,献给了武后,说此物也能引来七彩神光。你和我说实话,你是不是小刘良娣所说的仙使?仙国会不会当年由于某种原因,未能收到小刘良娣的传信。仙使才失信未到,让我裴哥哥罔送了性命。”张大安摊牌了,张重的父亲张元和张大安他们家联过宗,张元又是张大安一手提拔起来的。张元将他从张重那里了解的一切事情告诉了张大安,因此张大安才让元万顷设计我,了解我。也许元万顷鼓励我造反,就是一计,就是探索我到大唐来的真实目的。
“尊翁,你们误会小子了。我哪里会是什么仙使啊。我要真是仙使,我在广州怎会活的如此的辛苦啊。你可是亲眼得见,我几次被人破家,要不是小子命硬,早就死了几个来回了。那个张重,真小人也。我在路上救了他,他却向崔家诬陷我和韦十三娘有染,说韦十三娘肚子里的孩子是我的。要不是韦十三娘第一次见到我,六个月后就生下了足月的孩子,我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自己的冤屈了。”我连忙开始解释,我深谙国人的毁人之道,要想说一个人的不是,就先从道德层面打击他。让人人都知道他是个道德败坏之人,那么此人说的一切,都能成为狗屁。
“张嘉福说了,你是鬼差。你的孩子自然不会同于凡人,凡人是十月怀胎,你的孩子六个月就能足月生产。”元万顷笑的就像个老狐狸,他说的话却气的我想在他的长脸上打上一拳。【本章节首发沧元图书网,请记住网址(https://Www.CangYuanTu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