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岑星半睡半醒中,感觉到被窝里好像多了一个暖暖的、毛茸茸的大玩偶,还会往他怀里蹭。
“小金?你跟我一起睡,主人会不会吃醋啊?”岑星揉揉睡眼,看到金毛毛绒绒的狗头枕在自己胳膊上,咧开嘴傻乎乎笑。
“你还帮我把衣服拿过来,谢谢。”看到被子上的睡衣,岑星哭笑不得,因睡衣本就偏大,他没注意尺寸,打着呵欠披上,走出客房,一眼看到走廊另一端的人。
没想到陆明燊起得比他还早,那人坐在走廊尽头的玻璃门前,出神望向阳台外面的草地,薄唇抿成一条线,不知道在想什么。
晨光打在他英俊的五官上,让他宛如一个沐浴在灿烂金辉中的雕像,本应是个温馨美好的画面,岑星却感觉到他身上挥之不去的孤独。
“早啊。”岑星牵小金走上前,在他身边坐下,好奇问:“你在看日出?”
他坐下那刻,陆明燊闻到他身上若有若无的薄荷香,夹杂极淡的檀香,稍稍侧过头,登时呼吸一窒:
岑星的睡衣大了一个码,v形领口半敞开,精致的锁骨一览无遗,甚至能顺着一片光滑白皙看到下面不该看的地方。
强迫自己收回视线,陆明燊淡淡道:“那是我的睡衣。”
“真的吗?我没注意。”岑星慌乱低头看,脸一红,昨天管家给他的是新睡衣,他只注意颜色,没留意其他,窘迫道:“抱歉,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小金会把衣服拖到我的被子上。”
揉了揉小金的头,陆明燊从口袋喂给金毛一块狗饼干,表面波澜不惊:“是吗?”
“你介意吗?”岑星站起身:“我现在去换掉。”
“不用,”陆明燊答得飞快,为免被看出端倪,镇定自若道:“只是一件睡衣,你不用多心。”
岑星莫名其妙:多心什么?
他不知道,“让岑星染上自己的气味,”这个念头像蛇一样钻进陆明燊脑海。
陆明燊禁不住想,如果下次他穿的不是睡衣,而是自己的衬衣,下面什么都没有,会是怎样旖旎的风光?
早餐一如既往沉默,岑星刚想问“我今天什么时候回去”,冷不防听陆明
燊道:“稍后助理要来,商量婚礼流程,你需要在场。在那之前,想听你说说关于江医生的意见。”
岑星放下杯子,不解问:“他有什么问题吗?”
”你招他进你的团队,是因为他具备兽医经验。”陆明燊双手交叠,平静问:“你知道他以前的事情吗?”
“我有在网上过。”岑星知道只要谈到江望潮,避不开这个问题,坦然道:“我知道他过去为了杨筑逃婚,反抗家人,差点毁掉学业,之后和杨筑纠缠几年,最后被赶出杨家,但我不认为这跟他的工作有什么关系。”
陆明燊低头沉思,没有表示赞同,也不反驳。
“外面也有很多关于我的不好传闻。”岑星垂下眼,缓声道:“有些或者是事实,有些或者是恶意中伤,这是我控制不了的。但我觉得,任何人都值得有重新开始的机会。那些想了解我的人,会通过自己的眼睛去分辨,等他们认识真正的我,自然会消除成见,譬如你。”
陆明燊挑了挑眉:“我对你没有成见。”
岑星一愣,唇角不自觉勾起,试探问:“你是担心他意志不坚定,重蹈覆辙,又抛弃一切,去找杨筑?”
“这是原因之一。”陆明燊斟酌片刻,决定对他说出原委:“允许他在马场工作,是因为我欠教练和他的恩师一个人情,我和他们俩有约定,假如江望潮再犯一次错,立刻开除。”
岑星心下一凛。
陆明燊继续道:“那时你还没出现,规则就是规则。我提前告诉你,好让你有个准备,在团队中,他会是一个很大的不稳定因素。”
岑星把江望潮纳入自己的团队,这点是陆明燊意料之外,对他说这件事,是想让他提前物色合适的替换人选,以防万一。没想到,那人只低头考虑半刻,欣然答到:“谢谢你告诉我,如果他有犯错,我同样不会徇私,公事公办是应该的。”
接着他话锋一转:“我不会因为还没发生的错误而怀疑我的朋友,至于站在团队的角度,我认为应该对事不对人。我觉得我可以管理好,你能相信我吗?”
他并没有要求陆明燊特殊对待,也没有故意为江望潮说话,公私分明。
陆明燊颔首:“这是你的团
队,我尊重你的一切决定。”
岑星说的不是他想要的答案,但并不意外,乃至他隐隐期望,面前的人说不定能给他未知的惊喜。
管家提醒两人助理快到别墅,岑星便先上楼,换正式衣服。
经过二楼时,岑星不经意瞥见,陆明燊书房的门打开,里面有两条粗横杠,引人注目,栏杆上一片令人不舒服的暗红。
“那是什么?”岑星不由自主停下脚步,黑红的颜色触目惊心,从痕迹深浅推测,似乎反复被血迹渗透。
“少爷不喜欢被别人看到这个。”他身后的芳姨掩上房门,委婉劝说:“你最好也不要在他面前提起。”
难不成是……?岑星想起那人手上的血泡,心底蒙上一层阴霾。
接到助理列出的仪式系列细则,岑星看向漠然听助理汇报流程的陆明燊,明明是那人的终身大事,他是像在完成一项机械任务,到场宾客大多不是为了祝福他们,而是一场商业交流会。
助理走后,岑星挨在沙发上,按摩发晕的太阳穴,打趣道:“我刚看到一个有意思的消息,和陆总有关,可以问吗?”
陆明燊本在看手上的报表,听见他的话,稍昂起头,“嗯”了一声。
岑星笑吟吟问:“听说陆总入股了一个直播平台,恰好是我在的那个,又恰好股东是闫先生,这是个交换吗?”
看到那则新闻后,岑星随即想到平台对他突如其来的各种优待,果然是陆明燊的手笔。
“别误会,我不是慈善家。”陆明燊被戳破心思,表面仍旧不动如山,道:“你的直播确实为马场带来收益。”
“这么说,你确实看过我的直播。”岑星一下坐起身,托起下巴,仔细观察他的表情,狡黠问:“被我说中了?你肯定是看过的,不然你不可能买低质量的东西,毕竟你不是慈善家嘛。”
没想到他是在套话,陆明燊低下头,默不作声。
岑星不放过他:“你觉得我的骑术怎样?给点意见呗。”
“手。”陆明燊绷紧后背,盯住岑星扶上他胳膊的手,按耐住躁动:“我说过,说话的时候要坐好。”
“你有没有打赏过我?或者有没有看过?”岑星收回手,抱起抱枕,样子乖巧:“回答其
中一个,我就不烦你。”
并不是烦的问题,陆明燊心底这么想,视线落在他张张合合的唇瓣上,沉声道:“有看。”
岑星乘胜追击:“看过多少?看的是哪段?”
陆明燊咬牙道:“你的问题太多了。”
岑星:……
“最后一个问题,我今晚可以留在这里睡吗?”想起刚才在书房前无意中看到的画面,岑星假装随意问,暗中打量他的反应。
陆明燊指尖动了动:“为什么?”
只许你让我过来,不允许我留下,真霸道!岑星气鼓鼓想,胡扯道:“我的别墅一个人住太大了,这里有小金陪我玩。”
像附和他的话,伏在陆明燊脚边的小金仰起头,兴奋“汪”了一声。
无端想起他今天早上、穿着自己睡衣的样子,陆明燊喉结滑动了一下,面不改色道:“可以。”
虽说是休息日,岑星发现陆明燊的生活单调得像按部就班的机器人,除了工作还是工作,恐怕吃饭也不过为补充能量,他暗中腹诽:这样真不会抑郁吗?
想到晚上的计划,他借口明天早起,提早回客房休息。耐心等到半夜,岑星悄悄爬起身,蹑手蹑脚推开门。
走廊上只剩一盏黯淡的壁灯,岑星秉住气息,放轻脚步,走到书房门前。
门缝透出昏暗的光线,岑星隐约听见几声压抑闷哼,心下一沉,里面忽然传来一阵“轰隆”巨响。
紧接是陆明燊的怒吼:“谁在那里?滚!”
深呼一口气,岑星强作镇定,推开门,眼前种种让他肩膀颤了颤:陆明燊倒在地上,两只手满是鲜血。
“我扶你起来。”岑星回过神,想也不想要上前帮他,却被他一手钳制住脖子:“你也是来看笑话的?我就知道!你的目的是什么?”
此刻的陆明燊,双目赤红,手臂青筋毕露,原本俊朗的脸满是戾气,黝黑的眼中充斥绝望和敌意,如同一只陷入绝境的猛兽。
自他残疾以来,公司的元老在算计他,家人在算计他。他曾有过半点妄想,以为岑星可能不一样,现实狠狠打了他的脸。
“我只是担心你。”岑星被他掐得透不过气,双手无力扶住他的手,两眼发黑,用尽力气道:“真的。”
岑星的手暖热
软腻,温柔的触感让陆明燊有一丝晃神。
手上的力度蓦地松开,岑星大口呼吸,好不容易缓过来,抬眼便是陆明燊挣扎爬上轮椅的样子,地上留下一个个带血的掌印。
这个人曾是纵横赛场白马王子,商界闻之色变的天之骄子,而今,他的背影竟那么狼狈。岑星两眼发涩,他以前坚信陆明燊能从打击中站起来,因为那人只会露出冷漠或雷厉风行的一面,却没想到……
“不要过来!”陆明燊背对他,下一秒,一个柔软的怀抱贴上后背:“你想不想吃点东西?”
轮椅就在陆明燊跟前,他恨透这个东西,偏摆脱不开,更恨无法动弹的双腿。
“不要碰我!”陆明燊脸色铁青,要扯开他的手,不解岑星为何固执不放,好像完全忘记刚差点被掐死。
岑星头埋在他后背:“我可以陪你……”
攥紧流血的双手,陆明燊被激怒:他不需要别人同情!
“不用……”压抑不住暴戾,陆明燊快要发作,却感觉到身后人肩膀微微耸动,背上的温度烫得他心底融化,硬声硬气问:“你做什么?”
安静的书房里,岑星声音软绵绵,像被水汽化开:“我想帮你哭,怕你生气,不想让你看到。”
他以为他是谁?!陆明燊恶狠狠道:“我不会哭。”
“我会。”岑星伏在他肩膀,声音像一汪清泉,陆明燊满心烦躁似蓦然被浇熄……【本章节首发沧元图书网,请记住网址(https://Www.CangYuanTu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