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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海城太守府。</p>
裴道珠和谢南锦的到来，令陆玑又是惊喜又是担忧，唯恐两人在路上碰到了什么麻烦，迭声询问一路可还顺利。</p>
寒暄了片刻，裴道珠知晓谢南锦要与他说怀孕的事，便不再叨扰，跟太守府的侍女先去看自己暂居的厢房了。</p>
西海城地处江河交汇处，来往客商繁多，因此还算富裕，她居住的厢房摆着一水儿的梨花木家私，床上铺着的也都是细软崭新的绫罗绸缎。</p>
她吩咐枕星研墨，提笔要给萧衡写信：“虽是派了随从回去报信，可是到了西海城，总得给他回一封信，才能叫他安心。”</p>
“夫人打算在这里待多久？”枕星笑嘻嘻地研着墨，“陆少夫人怀上了子嗣，您也该加把力才是。若是给郡公诞下一子半女，郡公定然高兴的什么似的！”</p>
裴道珠提笔，略有些恍神。</p>
她还从未想过，和萧衡孕育子嗣的画面。</p>
若萧衡并非萧家人，那他们的孩子，又该是怎样的出身呢？</p>
她的心情没来由地沉重了些。</p>
这厢裴道珠忙着给萧衡写信，另一边，得知谢南锦有孕，陆玑激动的什么似的。</p>
夫妻俩好一阵耳鬓厮磨，陆玑才想起写信通知家人。</p>
他提笔舔墨，正儿八经：“除了通知我家里的人，你的家人也要尽早知晓才成……对了，还有你阿弟，这么要紧的事，须得叫他知晓，他毕竟是要当小舅舅的人了。”</p>
谢南锦倚在他身侧。</p>
宣纸上，郎君字迹端重雅致，她很是欣赏。</p>
她怀上身孕，他不仅想到通知他的家人，高兴之余，还能想到告知她的双亲和阿弟，算是十分体贴了。</p>
她含笑凑到他的耳畔，呢喃低语：“陆子机，世上怎么会有你这么温柔的郎君呢？”</p>
女子口吻暧昧，呼吸之间透着丝丝热气。</p>
陆玑从面颊红到耳根，连忙攥住她的小手：“别胡闹。对了，你和阿难打算在这里住多久？西海城虽然富庶，可到底比不上建康，我怕你在这里不便养胎，那些陌生侍女也照看不好。”</p>
“先待上一段时日吧，等胎像稳定了再走不迟。”谢南锦并不着急，“阿难也说，想在城里走走瞧瞧，她还从未来过这么远的地方，想多见些世面。”</p>
裴道珠就这么在西海城暂住下来。</p>
她每日带着枕星去街上游荡，可是转了几日，仍旧一无所获。</p>
倒是金珠宝贝、奇珍异宝的稀罕玩意儿买了不少。</p>
这日黄昏，她与枕星坐在街边酒楼吃茶，枕星忍不住问：“您想查郡公的身世，可咱们整日吃吃喝喝、走走逛逛，怎么能查的出来呢？”</p>
裴道珠正拨弄新买的一匣明珠呢，娇艳的小脸上原是浮着欢喜，闻言，瞬间变得沮丧。</p>
她盖上木盒，困惑地双手托腮：“我也不想这样呀，只是二十多年前的事，凭你我两个女子，调查起来委实困难。若是动静闹得大了，说不定还会打草惊蛇。枕星，这里人生地不熟，我自己都很茫然呢。”</p>
枕星跟着双手捧脸，无奈地望向窗外。</p>
是啊，在建康的时候，起码有宝屏斋的人暗中帮忙。</p>
可西海城就只有她们两个，从哪里查起呢？</p>
酒楼对面，是一座生意不错的医馆。</p>
有男子搀扶着怀上身孕的娇妻，小心翼翼地跨进门槛问诊。</p>
裴道珠看了半晌，忽然道：“当年萧老夫人在西海城诞下萧玄策，定然是请了稳婆的的。”</p>
枕星眼前一亮：“您的意思是……”</p>
次日。</p>
谢南锦看着院子里的六七位稳婆，一时间哑口无言。</p>
过了好半晌，她才怔怔地转向裴道珠：“阿难，你这是……”</p>
“她们都是西海城的稳婆，我寻思着谢姐姐怀胎不易，得请懂行的人好生照看才是。”裴道珠眉眼弯弯，“请的是多了些，但我们也不缺银钱不是？”</p>
谢南锦为难地揉了揉额角，无奈道：“怀个孩子而已，倒也不必这么夸张，留下一位也就够了。”</p>
几位稳婆自知差事肥美、主人家出手阔绰，因此都想留下来，于是争先恐后道：</p>
“老婆子是城北那块儿本事最好的稳婆，照顾孕妇很有一手，接生也是相当有经验的！早些年刘老爷家的儿媳难产，好几大夫都说母子难保，老婆子我愣是给母子平安地保了下来……还有江老爷家的小妾……”</p>
“……”</p>
她们你一言我一语，各自滔滔不绝地讲述起这些年接生的经历。</p>
裴道珠听了半晌，没听到和萧衡有关的事。</p>
她轻摇团扇，似是无意间提起：“说来有趣，我家夫君也是在西海城出生的，却不知是哪位稳婆接生……若是你们中的哪一位，那我倒要仔细奖赏。”</p>
几位稳婆都想沾点儿功劳，打听到她家夫君乃是萧家九郎，便各自遗憾摇头。</p>
裴道珠面上带笑，心底却有些失落。</p>
这几位稳婆，都是西海城年岁较大的，二十多年前就开始从事接生这一行当，所以才被她特意筛选过来。</p>
然而，她们和当年的事并没有关系。</p>
她想找的人，不在这里。</p>
她随意点了年纪最大的一位稳婆留下，不死心地问道：“婆婆天命之年，还在外奔波，委实辛苦。不知这西海城里，可还有比婆婆年岁更大的稳婆？”</p>
老人摇摇头，恭声道：“城里的稳婆，就数老婆子和刚刚那几位老姐妹年岁最长，其他人都是三十余岁，不懂事得很哩！老婆子的阿姊也是稳婆，只可惜早些年失踪了，不然她该是年岁最长的。”</p>
裴道珠不禁有些失望。</p>
老人退下之后，谢南锦合拢折扇，敲了敲裴道珠的肩膀。</p>
裴道珠回眸：“谢姐姐？”</p>
谢南锦挑了挑眉，压低声音：“小阿难，你是在给我找稳婆，还是在调查别的什么？”</p>
“谢姐姐冰雪聪明，我早知瞒不过你的。只是此事是我自己的猜测，没有印证之前，暂时不方便告诉你。”裴道珠柔声，“但愿谢姐姐替我保密才好。”</p>
谢南锦轻笑：“我口风何等严实，你放心就是。若有需要帮忙的地方，记得一定要告诉我。”</p>
裴道珠点点头，与她一块儿去园子里赏花了。</p>
两人走后不久，廊柱的阴影里绕出一个人。</p>
萧荣负着双手，目送她们的身影消失在园林深处。</p>
他呢喃：“萧衡，出生在西海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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