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二章
转眼到了十二月末，还有三天又是一年除夕夜，东北边关的气候已到了滴水成冰的地步，没膝的皑皑白雪掩盖了城池在战乱中的累累伤痕，新攻下三座城池的百姓们因着公主将军发布的安民、惠民政策也渐渐恢复了战前的生活作息。
临近年关，新城的大街小巷上慢慢涌出不少商贩，躲在家中的平民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发现很安全后陆续走出家门，继而感染了周围的居民，没几天就让城池重现了繁荣景象。
一辆马车缓缓行驶在大道上，厚重的窗帘遮住了外人好奇的视线，也挡住了窗外严寒的冷风，车内烧着的无烟碳用檀木隔着，通风管道埋在车壁下，檀木架上温着茶水和点心，一阵阵檀香夹杂着茶香盈满车厢，不大的空间内精致又舒适，可惜正在享受的主人家眉头微蹙，并不满意这般讲究的做派，“太闷了，快热死我了！”
“您就消停些，这是靳小少爷专门找人做的马车，生怕殿下您冻着，能不闷么！”青虹顺手拿起架子上的册子轻轻给公主打扇，“殿下就忍耐点，谁要您非得‘旧病复发’呢。”
暮瑟抢过她手中的册子自己扇起来，瞥见车壁垫满了丝绸和棉絮，不禁感慨道：“还是世家会捯饬这些精致玩意儿，在军中待久了我对气味都麻木了……不过听你这语气倒怪起我来了？”
“不敢。”青虹与暮瑟相处日久，愈发学到了阴阳怪气的精髓，“殿下您深谋远虑，哪里需要我们置喙。”
“嚯！我这是哪儿得罪青虹大人了？”暮瑟好笑地睐她一眼，端起温热的茶水饮了一口才淡淡道：“我知道你在为那人鸣不平，人心都是肉长的，处的久了自然会心软、会心疼，我相信他也是这样的。”
“那殿下还……”
暮瑟叹了口气，“可人并不能随心而活，我们除了心还有大脑，除了感情还有理智，除了个人还有亲人、朋友、爱人乃至家族、国民，牵绊越多越不能随心所欲，这一点我们是，他也是。”
青虹一怔，倏地反应过来道：“您是说靳家也搅和进来了？也是，他们一开始将靳少爷塞进来就是有目的，我们可以信任靳小少爷，却不能不防备靳家人，是青虹大意了！”
“凭陵（靳及川的字）他心思单纯，率直真诚，很容易让人卸下心防，这不是你们的错。”暮瑟垂眸盯着茶杯里舒展开来的叶片，她的手很稳，即使在行驶的马车中杯里的茶水也一丝不晃，“而且是我有意促使凭陵亲近龚家军的，说句不好听的，你们都是我棋盘上的棋子。”
见自家殿下刻意避开目光接触的模样，青虹神色柔和下来，“殿下，您不用觉得对不起我们，能成为您的棋子是我们的荣幸。”
温暖闭塞的车厢内安静无声，窗外传来的马蹄声、车轮滚动声、小贩叫卖声、往来行人的踏雪声，嘈杂而喧闹，衬得车内愈发沉寂，良久，暮瑟放松挺直的背脊靠在车壁上，微微勾起唇角，“燕京那边如何了？”
“最近一次寄来的信里提到燕京这段时间明面上和谐了许多，不过上面那位脾气愈发不好，据说私下里经常训斥两位皇子，去靳淑妃、冯昭仪那里的时间多了，哦，皇后和三皇子也颇为受宠……还有，马将军他们已抵达邻城，再过两天就要到了。”
说话间，马车驶进了城外营地大门，一路顺着铲雪后泥泞的道路停在主账外，青虹抖开大氅在开门前便先一步将公主裹得严严实实，甫一下车还没等寒风灌进领口，闻声赶来的青锋就快速将人迎了进去，帐篷里一众人等连忙起身给公主见礼，或嘘寒问暖、或让座沏茶，一阵忙乱后方才有人问道：“殿下大冷天的特意跑这一趟，可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哦？本殿无事就不能来巡营？咳咳咳……”
“末将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殿下当以身体为重啊！”
暮瑟深深看了一眼抢先出声的将领，点了点头，又看向一旁忙活着给她递暖手炉的靳及川，“最近兵练得如何？”
“挺好的，等殿下身体好些了可得亲自给我们掌掌眼！”靳及川八尺高的大个子缩手缩脚地蹲坐在暮瑟身边，显得委屈巴巴，他自个儿倒没觉出不对，只道：“您来是为了接任的马将军吗？”
“是的，今儿感觉精神好些了就过来一趟，把事情安排一下，万一过两天起不来总不能把人就这么晾着。”
“晾着就晾着呗，难不成还让堂堂安国公主殿下带病接待他？像什么话！”
“就是，殿下您好好休息，龚家军可不是吃素的，姓马的要是敢在您面前耀武扬威摆架子，老夫第一个不服！”
“这马忠炜当年不过是龚老爷子手下一个校尉，现在倒是嘚瑟起来了，敢接手龚家军了！他也配！”
“话不能这么说，马将军也算是名门之后，虽说比不得龚老将军和公主殿下的丰功伟绩，但比起我们这些小将还是有资历的。”
“马忠炜他不过是阚州马氏旁系的一个庶子罢了，算什么名门之后，据说当年因为和本家一个少爷闹翻了脸才不得已跑去当校尉，后来在老爷子手下混得不错，才渐渐有了些名头，否则一个世家弃子哪里能有如今的风光？”
“殿下，老夫口直心快，有句话怎么也憋不住，您听后要觉得不妥老夫只管认罚！按理说，殿下您身体不适，理应从我们这些人里挑一个暂掌兵权，无论您身体何时康复了都可以拿回兵权，自己人放心啊！老夫年纪大了过两年就要申请回老家颐养天年，不愿趟这滩浑水，可像是小安啊、小泰啊，还有后来的靳小少爷都是不错的人选嘛！您怎么能把兵权让给外人呢！”
“是啊，龚安、龚泰都是龚老爷子当年一手培养出的将才，怎么都比那个马忠炜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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