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泉空间过于知情识趣，反倒让韩珍有种难以名状的失落感，不过现在并非计较的时候，韩珍低头打量着躺倒在地的程雪珮和猥琐男子，微微蹙眉，恰在此时不远处隐约传来脚步声，她迅速转身离开。</p>
程雪珮和许哲宁之间的恩恩怨怨，韩珍不知道前因后果不做置评，夺走程雪珮的金手指算是她买通江匪欲置他们母子于死地的惩罚，但要韩珍对一个12岁的小姑娘做出更阴险的事情——比如给猥琐男下药毁了程雪珮，她还没那么狠毒。</p>
至于这两人躺在小树林里会不会被人误会，继而达成与下药差不多的结果，韩珍也不会心慈到为敌人着想，程雪珮从洛城到常安私下里会见过多少次外男，一直没被发现才是奇怪。</p>
这般想着，韩珍迈着轻盈的步伐穿过茂密树林。</p>
此时常安已入深秋，从山顶、山腰到山脚一路所过之处由墨绿、翠绿、青绿转为嫩黄、枯黄，几步之间仿佛跨越了一个季节，下了山及至官道两侧种植着高大的银杏，形状独特的黄色落叶铺了满地，踩上去发出柔软又清脆的沙沙声，令人心情愉悦。</p>
都城郊外的官道上车马往来十分热闹，山脚下有不少小摊贩搭设凉棚，卖茶水点心、小吃玩意儿、摆摊算命，形成了一片小型商业区，韩珍如鱼得水般穿梭在这片人声鼎沸的街区，很快摆脱了几批跟踪她的人。</p>
这几批人是一直隐藏在程雪珮身边的，没有哪方势力会纵容一个毫无根基的女孩来支配‘神水’，他们只是不确定程雪珮是否真有后台，所以各方现处于一种互相牵制的微妙平衡之中。</p>
韩珍的突然出现打破了这种平衡，她并未易容或刻意隐藏身形，虽然跟踪的人不能一眼认出她的身份，但回去后稍加描述必然能猜到些许，一手创建珍善堂、本身医术高超又是程雪珮的姨妈，‘神水’的来源似乎有了合理的解释，连珍善堂的兴建时间都能和‘神水’出现时间对上！</p>
比起去相信一个几岁小丫头能支配‘神水’，大家更愿意相信救下焘王爷的韩珍才是幕后之人。</p>
待各方势力确定韩珍身份后，程雪珮前几年所有为‘神水’做出的铺垫和努力都会转嫁到韩珍身上，当然，伴随着荣誉和利益，麻烦也会随之而来……</p>
***</p>
另一边，程雪珮晕晕乎乎醒来时夜幕已深，她扶着额头就着昏黄的灯光打量四周，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自己在百鸟寺的禅房，“我怎么回来的？”她想啊想，终于想起来自己昏迷前正在和人谈许哲宁有没有死的事情。</p>
“信呢？”程雪珮下意识以为自己把信收回空间了，她默念“进去”，然而眼前景色并未发生变化，她又念了几遍仍是如此，脸色不禁难看起来，她抬起左手腕查看手镯，却见原本翠绿色的玉镯上密布着絮状的裂缝，右手甫一触碰到玉质的表面手镯便猝然崩碎，转瞬化为齑粉散落满地……</p>
“啊啊啊——”</p>
程雪珮惊恐地尖叫起来，外屋的丫鬟婆子连忙掀开门帘冲进来，“小姐，您怎么了？”</p>
“滚！都给我滚出去！”程雪珮情绪彻底失控，她猛地扔出瓷枕摔向丫鬟的脚边，轰然炸开的瓷器碎片差点飞溅到她们脸上，吓得丫鬟们纷纷后退，瞧见小姐发狂般的举动丫鬟婆子面面相觑谁也不敢贸然上前，最终被程雪珮逼退出去。</p>
程雪珮不敢置信地看着地上白色的残渣，无论如何都不相信她的神仙洞府会变成一堆粉末，她死死攥住左手手腕，恨不得勒出一个新玉镯来，嘴里不停念着“进去、让我进去！让我进去啊！！”</p>
可惜，玉镯碎了，神仙洞府也没了。</p>
整整一夜，程雪珮都这般疯疯癫癫地不愿面对现实，直到黎明破晓，高昂的鸡鸣唤醒了她失魂落魄的神志，程雪珮终是捂住双眼痛哭出声，“没了，都没了！”</p>
这七年难道都是她做的一场美梦？现在梦醒了，她该怎么办？</p>
程雪珮想到昏迷前自己正在和人确认许哲宁的生死，难道是因为自己造下杀孽所以不配再拥有神仙洞府了吗？定然是如此，否则为何她会突然昏倒。</p>
那一船得有上百人吧，如果他们都死了……</p>
程雪珮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有多恶毒，为了不让许家母子过江竟让人毁了一整艘船！</p>
所以这是报应！她双臂环抱住自己蜷缩在床脚，满心只有懊恼和悔恨。</p>
然而短暂的悔恨过后，程雪珮不由得忆起从大家闺秀碾落尘泥的前世，那对母子早晚是要来逃债的，她不过是先下手为强罢了，难不成要她什么都不做重蹈前世的覆辙吗？凭什么！</p>
既已是不死不休的局面，手段再如何狠毒都是理所应当的，程雪珮迷茫无助的眼神逐渐清明起来，她站起身走到那小堆齑粉前抬脚狠狠踩了下去，用力碾了碾，“呵，连你也背叛我！我会让你知道我做的事情没有错！你不愿意帮我，自然有的是人愿意帮我，重活一次，就是老天爷给我最大的机缘！”</p>
想到此，程雪珮冰冷的心重新滚烫起来，许家母子已死大仇得报，再也不会有人威胁到她程家小姐的地位，神仙洞府没了就没了，她凭借着预知未来的优势这辈子有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p>
然而美好的幻想只持续了七天，当程雪珮为老太君诵经祈福完毕回到程府时，赫然看到上辈子仇人的缩小版端坐在正堂喝茶，惊得她当场失态，一句“你还活着？！”脱口而出。</p>
“珮儿不得无礼！这是你母亲姐姐家的孩子许哲宁，你应当叫他表兄的。”程父虽疑惑女儿说的话，却在外人面前为她掩饰，“愣着干嘛，快来见礼。”</p>
程雪珮浑浑噩噩地走进正堂，险些被门槛绊倒，已然起身的少年郎上前扶了一把，眼神如同盯紧猎物的鹰隼般锋锐，他压低声线道：“程表妹的礼物我已经收到了，表兄这次特意准备了回礼，希望你喜欢。”</p>
因惊恐而放大的瞳孔中倒映出少年阴郁邪肆的神情，程雪珮仿佛从他身上嗅到了黏稠的血腥味，她浑身止不住地颤抖着，一个错眼，程雪珮看见了桌上摆放着的包裹，石蕊红的细软绸缎、琼脂般莹润亮泽的平安扣、一根线香。</p>
这、这是……</p>
程雪珮只觉得眼前一阵阵晕眩，两眼一闭昏死过去。</p><hr css=authorwords author=允荒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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