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火海,尽管身上都有牛皮,可火焰所带来的高温并非是牛皮所能隔断的。
慢慢的,有人开始窒息,悄无声息的倒在地上。
有些是因为温度太高,导致他们浑身烫伤了都没能反应过来。
正如温水煮青蛙一般,火海显然该更加恐怖一些。
另外…因为干枯树木的燃烧,越是往山林高处走着,滚滚浓烟便越是让人喘不过气来。
士兵们的兵甲大都是遮蔽体服,怎可能把他们的口鼻也一并遮住?
当然,有一种情况,或许能让人在这样滚滚浓烟中存活下去,只不过这项技术仍是有间山庄独占。
接连不断的有人倒下,仍旧没能让魏延丧失斗志。
终于…在不知道忍痛前行了多久后,众人眼前的浓烟散尽——
“诸位,我们到了…”
山顶有一片小小的空地,尽管仍旧崎岖,但因为没有树林遮蔽,反倒是烟尘不多…
而且近处便是悬崖峭壁…就凭这个六七十度的倾斜,以及那崎岖的石壁,想要从这里下去,不费一番功夫是不可能的。
魏延的脸色非常惨白,前进的过程中他撕扯了一块身上的布条,自己简易的包扎了一番,可看到绝壁的那一刻,他还是要紧了牙关。
“准备下山…”
魏延没有多说什么,回头望了望已经减少了一半之多的军队…每个人都疲惫到了极点,而且很多人身上的皮肉都是绽开的,刚才从火海中穿行过来,若说没人受伤,
那定是梦话。
但…他们还有一半的人手,那一切就尤未定论。
“将军…让我们先来?”
身后的副将担忧魏延身上的伤势,想要第一个下山,但魏延直接一口回绝了对方。
“为将者,若不敢身先士卒,又怎能统御军队呢?”
魏延冷哼一声……背后的山林仍在燃烧,在火光的映衬之下,魏延的背后仿佛展开了一道火翼——
凤凰的羽衣此刻已然加诸身上,承载着凤雏意志的计策,必须由他魏延完成。
踏——
魏延卷起牛皮,整理了盔甲,直接顺着稍宽敞一些的斜坡向山下滚去。
在众人眼中,魏延蜷成一团,在滚落的过程中,速度越来越快…扬起的烟尘昭示着他的速度。
有了将军开道,余下的人确实没有任何害怕的道理。
很快…一个接着一个,众人翻身滚落山崖,裹着牛皮的他们根本没有想过生死,只是想要到达那个地方。
然而…石印山之所以被鄱阳当做屏障的原因也是显而易见的。
不幸的人很多…他们没能把控住方向,稍稍偏离了那条模糊的径路,便直接摔在了尖锐的石块之上。
有的人当场摔死,也有的人只是断了一些骨头…
但更多地,还是惨叫着继续滚落。
为何费栈如此佩服魏延他们,这便是原因了。
——
这一天对于鄱阳来说,或许只是千百年来寻常的一天,但…历史却仍将这一天铭记。
因为对于今天在这鄱阳境内交战的
数万人来说,他们无论胜败,都是足以写进历史的一抹痕迹。
天色渐渐暗了下去。
这仗从早上,一直达到了接近傍晚。
山火向着远处蔓延,好在是因为鄱阳周边尽是水域,而石印山也相对独立,火烧到山脚便渐渐熄灭…光秃秃的山林昭示着与正面战场壮烈截然不同的一场惨烈暗斗。
但…这对于魏延来说,不过是片刻的事情…
到抵快要山脚的时候,坡度已经缓了很多,魏延的速度不减,却也掌握了具体的方向——
多亏了身上坚硬的铠甲,虽然拖慢了一定的速度,但至少保住了他的性命。
终于…他的速度减缓,身上传来的触感告诉他,他已经着陆了。
魏延从残破不堪的牛皮之中脱出身来,还没站起身来,牛皮裹住的血水便浸染了周边的土地…
现在的魏延就是一个血人…肩上的伤势太重,荫透了包扎的布不说,更多地伤势所流出的血水将他的铠甲都染红了。
魏延的嘴唇发紫,哪怕是从山火之中脱出,他的体温却在不停地降低。
在这样的情况下,魏延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转过头,面向山崖。
一个…两个…
是士兵滚落,也是尸体滚落。
生死在这条被鲜血染红的径路上宛如儿戏。
一切的决断,只有天命。
也不知过了多久,听那哀鸿遍野,看那残肢满地…很难想象,这原本是一只堪称铁血的军队。
“诸将士…听令…”
魏延喘息着,
仍在口中吐出了他最本职的话语。
“鄱阳城就在眼前…随…随本将攻城!”
咻咻咻——
突然飞来的羽箭,令得这一切都变得那么梦幻。
魏延没有中箭,倒下的乃是他面前几名刚刚站起身来的将士。
咻咻咻咻——
魏延忽然觉得自己做的这一切都有些可笑。
背后的羽箭如飞蝗而至,他眼中仅剩的勇士们,扛过了山崖的洗礼,却没能扛过这一轮普普通通的箭雨。
魏延…不想回头了。
因为光是听脚步,他就已经知道,这一场梦要结束了。
“放下你手中的武器!你们已经输了!”
最让魏延感到荒唐的,应该就是这句话了。
因为这一声无比陌生,不像是山越人,而像是……
——
费栈等人早就耗尽了体力,所以从本就有些绕远的深涧走出还是比预想中花了更多地时间。
本以为魏延等人此刻已经在攻城了,可当他们绕出深涧,尽全速来到鄱阳城的背后时…看到的这一幕却让他们一时间什么话也说不出。
魏延此刻独身一人站在远处,浑身浴血的他仰着头,仿佛正嘲笑着自己。
而他背后黑压压的…
乃是近万名鄱阳的守军。
魏延输了,勉强战胜了与他们搏命的费栈等人,却输给了最后奇迹般出现在这里的鄱阳守军。
这只代表了另一件事…
哒哒哒哒——
马蹄声阵阵,城池转角,有烟尘扬起,近处便可看到,有骑兵赶来。
……
最终贺齐来到了场中
,所有人都看到了他那断掉的左臂,但所有人也看到了他右手边,那被绑缚着、披头散发的一名儒士。
“军师……”
坚持了不知道多久的魏延转过头来,看到庞统的那一刻,已然是耗尽了所有的力气。
噗通…
“是我对不住您!”
“抱歉…”
两人异口同声的向对方道了歉,这一幕实在是让人唏嘘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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