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酬在很长一段时间, 都对自己的相貌有一种蜜汁自信。
他有个神仙似的娘,他还小的时候,娘就天天夸他模样好。等他稍大些, 她娘虽不不便直接夸他,但总也会摸摸他的小脸, 一双杏眼中具是笑意。
但随着年纪渐长,他有一天猛地发现, 他跟他爹长得越来越像
赵旭赵酬这对父子, 倒像是冤家一般。两人若是单独呆在一块儿,不过半刻钟, 妥妥的呛起声来, 也就是梁玥在时, 这父子俩才能安稳处上一阵儿。
就是当年赵酬尚不知事的时候,赵旭一抱他,他就嚎啕大哭,这样梁玥一度怀疑赵旭是不是手下没个轻重,抱的时候伤着孩子了。
反正在赵旭眼里, 这小崽子是个总打断他跟媳妇好事儿的讨债的。在赵酬眼里, 他这爹是个总是把他同他娘分开的恶人, 打小儿就觉得这人面目可憎
这会骤然发现自己长得越来越像他爹了,登时觉得天都塌了,哭唧唧地跑去找他娘。
“像你爹爹还不好你爹爹他”梁玥话没说完, 突然一顿, 抬眼往外看, 赵旭正倚着廊柱子笑看着屋里面。
梁玥脸皮一红,后面的话登时就说不下去了。
赵酬还在眼巴巴等着他娘的答案,就看她娘的注意力被旁的吸引了去,还不待转头,就被拎着后脖领子提了起来。
赵酬登时就知道来人是谁了,四肢并用地踢打了起来,“你放开小爷”
“在你老子跟前称爷,你能耐了啊”
赵酬其实还是有点怂他爹的,平时敢呛声,但赵旭声调一冷,他就不敢再闹腾了,蔫巴巴地被提出去,后脚门就关上了,只得了一句,“找你大哥玩儿去。”
赵酬乖乖听话才有鬼了,门被栓死了,他眼珠一转,人绕着屋子转了个圈,寻到了这屋的窗子。
窗户开得不高,但对赵酬这个小豆丁还是有点高度的,他原地跳了两下,发现够不着那窗沿。
想了想,后退几步,一个助跑,倒是终于搭上了手,可那小胳膊到底臂力不足,撑不住他翻进去,登时人就那么不上不下地吊在窗沿下面。
屋内的动静隐隐约约传到他耳朵里,他听见她娘说,“夫君模样英武又、又俊朗”
屋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摔了,赵酬被惊了一下,攀着窗沿的那手一下子没抓住,结结实实摔了个屁股墩儿。
他捂着屁股呆坐了半晌,突然悲愤合着他被他娘夸了这么些年,是因为他娘眼神儿不好
屁股又疼、心里又难受,赵酬眼里当即就含了泡泪,模模糊糊听见一阵儿哭音,他连忙抹脸,却发现手上是干的。
愣了半晌,才察觉到这哭声是屋里面传来的,他连忙又要往窗上攀爹该不会欺负娘了吧
他往上跳了几跳,还没攀上窗沿,就被人一把拽了下来。
赵酬怒回头,看见来人后,却神情一松,急道“大哥,你快带我进去爹在屋里欺负娘呢”
已经通晓人事的梁望脸上一红,连拖带拽地把弟弟拉了走。
“哥哥唔”
赵酬打小儿就嗓门大,尚在襁褓的时候,他一嚎起来整个大司马府都不得安宁。这几年过去,他这功力有增无减,这一扯开了叫,梁望都被他震的耳朵疼,连忙伸手去捂他的嘴,不过还是迟了一步。
屋里一阵兵荒马乱,只片刻,梁玥就奔到了窗边,焦急道“望儿”
她鬓发散乱,衣衫上也尽是褶皱,着急了竟想直接翻窗出来,不曾想却看见这兄弟俩好好地站在这儿。
梁望猜是方才赵酬叫得太凄惨的,惹得他娘以为他出了什么事儿。
梁望咳了一声,尴尬地施了一礼,道“娘,我正打算带二弟去演武场呢。”
梁玥回过神来,注意到自个儿此刻的形象怕是不佳,抬手理了理散乱的鬓发,亦是尴尬点了点头。
赵酬被大哥捂着嘴,仍旧呜呜直叫,明显要说什么,却被梁望硬生生的拉了走
没瞧见娘身后,爹爹那脸都不只是沉了、都快发青了。
晚间,这哥俩亦是没躲过,那小心眼儿的爹在演武场上逗耗子似的,把人累了趴下,又以武艺太差为由,多加了一炷香的马步,不扎完不许去睡觉。
等那柱香终于到了底,这兄弟俩的腿都止不住打着摆子,互相搀着回了院里。不得不说,这哥俩关系好的有很大一部分缘故,是赵旭这个阶级敌人的存在。
梁望既姓梁,上得是梁家的族谱,他在京里待不住,加冠后,便随着舅舅出去走商去了。梁玥斟酌良久,还是在他临行前,将他的身世告知于他。
对此,梁望却并不吃惊的模样。
“爹娘待望儿虽无生恩,却有养恩。爹娘待望儿同二弟无有不同,望儿铭记于心,怎敢生怨”
他这反应太过平淡,反倒让梁玥肃下了神色,“可是有人在你跟前说了什么”
望儿虽然年纪日长,心思也越深,平时让人看不出端倪来。可这骤听见叫了二十年的爹娘不是自己亲爹娘,哪能有这么淡然的反应
“没有。”梁望摇了摇头,“是儿子自个儿猜的。”
看着娘亲脸色依旧不好,梁望倒是意识到她误会了,“娘您别多想,您待我和二弟从来都是一碗水端平,可没有亏待我什么”
他顿了顿又笑,“只是爹他也是这样。”
毕竟叫了这么些年的爹,他对赵旭还是有些了解的,要是他真是娘和其它人的儿子,赵旭怕是早八百年忍不了了。还视若亲子估摸着不掐死他就算好的了。
他又说了几句,倒是反过来把梁玥的情绪安抚了下。
梁玥叹了口气,拉过已经比她还高的儿子,抱了抱他,“娘总归还是你娘的你爹他也是。你啊倒是像极了她”
梁望知道她娘说得当是他的生身母亲他对生母一点印象也没有,自然也谈不上什么感情。只是因为梁玥说了当年的事儿,他到底有些触动
路过邺城也去祭拜一下罢。
梁望本就跟他舅舅呆得久了,对经商的兴趣大过朝堂,在得知自己的身世后,更是不想再卷入其中。
他包袱款款地离了京,这厢赵酬却被赵旭丢到了虎啸营里历练去了。
明明新婚燕尔的,却被他爹横插这么一刀,赵酬很有理由怀疑,他爹这是刻意报复呢。
他少时总觉得他爹的脾气怪,动不动就发火,等成婚以后,才发现实在是他打断他爹好事儿的次数太多,也得亏他爹没因此憋出个好歹来。
要赵旭说,这臭小子纯粹放屁,谁家成亲都一整年了,还能叫“新婚燕尔”就是他当年,都没这么厚的脸皮。
虎啸营一个月只有一天的休假,赵酬大清早地就跑回家里,估摸着这会儿他爹娘还没起,径直奔了自己的屋儿,孰料却扑了个空,媳妇不在屋里。
他出去转了一圈,果然在书房里瞧见了人,上去搂着人就亲,两人在书房里一直折腾到了天亮。
萧柔推他,“该去给爹娘请安了,你这么浑闹,要是爹娘知道了”
赵酬不动,心道比起他爹来,他简直是正人君子了,那老混蛋才是真的胡闹呢。
萧柔说是去请安,却拿了一个画轴。
赵酬挑眉看过去,萧柔脸红了一下,解释道“我前几日见娘的字画好,想借来临摹,却不甚拿错了”
“这还有个对错”
萧柔咳了一声,脸上更红,“总之是拿错了。”
见她这态度,赵酬来了兴趣,蹭过去要拿来看,萧柔又藏,两人一争一夺,不甚没拿住,那画轴咕噜噜地滚了远,就在地上展了开。
那画的是一男一女,女子似是抚琴稍歇抬头看去,一旁的男子也放下手中的酒盏,看了来。正是恰巧对视,两人脸上都含了笑意
宜言饮酒,与子偕老。琴瑟在御,莫不静好。【本章节首发沧元图书网,请记住网址(https://Www.CangYuanTu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