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从游风约出来,顺道去了遥镇跟花魁夫妇谈及此事,回到村上又跟祁氏为保顺提婚,有此父亲亲自奔波成全谁不乐意。
祁氏道:“老爷即是不提,老身也要提哩,谁会放着清醒装糊涂哩,给别人作了半辈子媒,却在自家闺女身上犯糊涂?我可舍不得让育儿走出刘家咧,您这家门打着灯笼能找到吗,就是怕老爷嫌弃哩,不敢高攀哩。”
刘福禄还是头一次听祁氏说话,真够一套一套的言语流利,不愧是专门说媒的。于是问:“我已应承山来的儿子跟小女保翠的婚事了,本想保银、保顺年根应该回来,却至今尚无音信,听说他们都在外报效国家,忠孝不能两全呀,保贞跟育儿已到婚嫁年龄,可怎办呢?”他也学着李三太的话故意把忠孝两字说了出来,显得他识大体,处处为国家着想。
祁氏笑道:“这还不好办吗,先给他们订了婚事,待回来圆房,不是一样的理,何至发愁哩。”
“你亏是做媒做惯了,一捋就顺了。”刘福禄笑道。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有这讲究还怕说不过理去。”
“那就备足礼金先到遥镇,然后再到游风约下彩?”刘福禄问道。
“是哩是哩,交足彩礼后再择吉日拜堂成亲,就只差入洞房了。”
“那亲朋好友可来祝贺?”
“不操办婚礼就是小定,就像是买来的童养媳哩,三岁就认作媳妇,十五岁才待圆房,一样的理。这方小定了,待两位公子回来再举行大婚,到时宴请亲朋好友,不是一样?总之,媳妇已成刘家的了,还愁办个婚礼!还怕亲朋好友不来祝贺?”
刘福禄听完祁氏所说,高兴的手舞足蹈,忙差山来给祁氏拿来丰厚的赏钱,作为谢礼。
祁氏道:“老身自进了府上,老爷待老身不薄,自家之事,何来谢字,不收不收。”
刘福禄道:“各事各办,以事论事哩,依你之计,让老夫了却了这份心愿,不酬谢一二,老夫会觉过意不去,也不会心安。”
自此,由祁氏做媒,各家送去彩礼,择吉日在祠堂拜天拜地,再拜高堂父母,走完了礼数,靳保贞跟施育儿各自欢喜。再由祁氏做媒成全了刘宝库跟刘保翠的婚事,这一年大年,刘家又是备足烟花礼炮,从年三十张贴起对联一直喧闹至大年初一日头升起。
初一早上祁氏就领着两个儿媳妇靳保贞、施育儿给刘福禄、刘氏等长辈拜年,看着儿媳妇那有礼有节的祝福,使刘福禄第一次感受到了那种舒心的踏实。
他是早已给两个儿子选准了这两房媳妇的,她们都是在他的乡学读过书的,他当初慷慨地接纳她们就有那个意思,他是亲眼看着她们长大的,不管是从长相还是她们的性情,都是让他满意的。
就像祁氏说的那样,她们来到刘家和童养媳没有两样,只是他不想让外人看出来她们就是他儿子的童养媳。
刘福禄急着给两个儿子订婚还有他另外的想法,眼看着这民国把清家那些老规矩都改了,辫子剪了,不让缠脚了,还不允许男人纳妾了。这个纳妾的事虽然还没有提到桌面上,按照他的猜测那是因为定这些规矩的人还是那些妻妾成群的官老爷定的,他们不会一时就把这个规矩咔嚓一下改了,即是改也要让它慢慢地改,甚至还想留下这个规矩。
按照刘福禄的心思就是反对不让纳妾这个规定,有钱人纳妾是为了光庭耀祖,四世同堂。
他要早点给儿子们打算,等他们回来跟保贞、育儿圆了房,如能赶上了日后再纳几房妾,他刘家就会在下一辈人丁兴旺,荣华富贵。
刘福禄那日到遥镇去见花葵他们,听说栗永禄被选上村长了,原来已经是里长升成镇长了,因为自己亲自送小妾参加义和拳,到后来上面把他定为“拳匪家属”,把他的镇长给下了。
参加义和团他本想是光宗耀祖来,没想到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吃了个哑巴亏,镇长的官职没了,三个爱妾也没了。
大清过去了,民国不再提什么义和拳红灯罩的事情了,凭栗永禄的家产又担任了村长。
刘福禄忽然想起遥镇的新宅来,现在世道又变了,上面登记人丁地亩明显是细了严了,不像大清的时候,多一个人少一个人没有多大的争执。这要是多一个人就会增加地丁税了,那个村长也要紧一点细一点。
刘福禄不能让新宅没有主人,他已是黄土埋到脖子根的人了,这份家业是得来不易的,得有人继承了,眼下也只有老四刘保山了,将新宅登记到他名下,他也是最放心的,保山比上保银保顺稳靠点,是个弄文舞墨的,也是个地地道道的庄稼汉,没有野性子。
过罢年还是冰天雪地的早春,刘福禄就上了遥镇,先是置点东西去看看花葵他们,靳保贞已经是他们刘家的媳妇了,亲上加亲了。
花葵在戏班已经成了响当当的名角了,程班主将如意班的担子也交给他了,年前年后戏班正是忙碌的时候。
见到栗永禄,刘福禄跟他说白了新宅的事,栗永禄满口应承下来。从刘福禄帮他解决了两个儿子的事情,他对刘福禄就另眼相看了,觉得自己在大事面前还不够稳重不够精明。当然他也知道人家刘福禄有个在京城做官的儿子,省府以下的官员只要遇见就会给人家一个脸面。
这次他被选任了遥镇的村长,他知道又沾了两个儿子的光了,旗尚是县府保安队队长,旗书是警务局文职员,归根结底还沾的是人家刘福禄的光。
那日刘保童跟香桂回来,是刘福禄陪着香桂来遥镇见栗永禄的,穿着军服的香桂是不可能再给栗永禄做妾了,她只是顺便过来看看他,她还有他养育了她们那十几年的恩情。
栗永禄背在家里见都没有敢见香桂一眼,还是栗氏慕容出来见了香桂一面。说是:“老爷那还有脸见你哩,都是他把你们害了,日后就离他远远的。”慕容虽然是内心盼着她们一个个再不要回来了,但他还是做不了老爷的主,而老爷那日犯糊涂把她们亲自给卖了,三个人几年没有音信,加之两个儿子旗尚、旗书都已经圆房了,把老爷这个心念给掐断了。
香桂没有再说什么,深深给慕容鞠一躬就离开了。第二天香桂跟刘保童就走了。
香桂走后,慕容将她们的事情告诉栗永禄,她本意是想从此断了老爷对她们的这个念想,没想到从此以后,栗永禄就一天天消瘦起来,精神也很差了,若是她们从那次逃走后再也没有消息,栗永禄就会慢慢把她们给忘了,可偏偏她们个个都活得好好的。
辛亥革命后香桂和刘保童跟着虞统制参加了山西同盟会。
虞统制是山西五台人,名叫虞后稷,宣统元年从定武军离开投奔了山西同盟会。当时袁世凯因被清廷开缺还乡,新军混乱,兵士都有回乡欲望。虞后稷便趁机带着家眷回乡,到家乡参加革命党。
临走时便将军乐队的香桂和刘保童带上,跟她们说:“现在正是混乱时期,若想回家乡参加革命党就跟我同去。”
当时“革命党”这个字号已经在新兵中秘密传播,都说是当年的维新派、义和团,是我们老百姓自己的队伍,再说也是回家乡,谁也乐意。
这时的香玉已经成了虞后稷名誉上的勤务兵实质上的小妾了。因在新军,没有称名。香玉正式走上了自己愿意走的路上了。
虞后稷自从香玉嘴里知道她们都是当年的红灯照,为了逃避清兵追捕才女扮男装参加的新军后,因贪图她们的美貌就一心想霸占她们做妾,当时在军队里的那些军官妻妾成群,已经成为时尚。三个美人已经送到他的眼前了,而且还都是同乡,安能白白错过。
香玉自参加了红灯照就后悔了,再不敢做那些拿着刀枪跟男人拼命的事情了,在跟洋人开战的时候她亲眼目睹了一个个倒在刀枪下的红灯照姐妹,她是上天让她捡回来一条命啊。
她才清楚她们女人就是给男人做妻妾生儿育女的,即是做奴婢也是她们的本分,所以她跟着大家从战场上逃出来,就想留在遥镇跟着老爷再也不走了,没想到是老爷把她亲自出卖了。
逃来逃去她又一次到了跟刀枪作伴的新军营里,每天过着提心吊胆的生活,她开始在一步一步地寻找着机会能够脱离开这个地方,最终她做了虞统制的勤务兵,离开了跟刀枪相见的操练场。
从虞后稷第一眼看她的那个眼神中,她就感觉到她的机会来了,她不能再失去这个机会了,她本来就是个被东家捡了一条命的小妾,现在遇到虞统制了,比老爷可是有钱有势的。当然,她可是没有背叛老爷,是老爷将她们卖了。
光绪帝驾崩老佛爷归西后,袁世凯解职归乡,虞后稷被在山西同盟会的老乡劝说让他参加山西同盟会。
虞后稷知道世道要变,趁新军混乱之机带着山西籍的新兵,名义是回家乡看看,实则是投靠山西新军。【本章节首发沧元图书网,请记住网址(https://Www.CangYuanTu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