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元图书网 > 科幻灵异 > 汉贵女 > 第394章 鹿鸣(8)
  珍珠是个好生意, 无论是东方还是西方, 珍珠都是女人最爱的珠宝之一, 其中品相好的可以卖出天价和一般人以为的古代珍珠都贵重不同,其实古代珍珠也分普通货色和珍宝。

  所谓八分为珍, 九分为宝, 本质上就说明了大家对珍珠的价值是有自己的判断的。如果珍珠全都珍贵, 也不会出现珍珠粉这种奢侈的用法了事实上,珍珠粉用的正是价值不高的珍珠。

  陈嫣就知道,此时的华夏大地中低档的珍珠最大产地在太湖, 太湖珍珠由蚌中取出,有的时候一个不算大的蚌壳也能取出十几颗珍珠。只是这样的珍珠品质真的一般, 大小、光泽、形状通通不合格稍微有点身份的人都不会拿这个做首饰

  能用珍珠做首饰的人不会用这种珍珠, 因为丢不起那个人而用不起珍珠的,也不用装大尾巴狼。否则,装逼是不可能的, 反而惹人嘲笑

  这种珍珠,除了磨珍珠粉,也就是穿珠帘什么的了

  陈嫣现在是开发出了珍珠养殖业,但她到底在这上面没有什么特殊天分, 只是知道养珍珠的原理, 同时又有一些人力物力可以给她试验消耗而已。在这种情况下, 弄出了一套过得去的法子。

  然而也仅此而已了, 养出的珍珠是很难和那些真正的珍品珍珠相提并论的好在养殖的好处就是量大, 既然量大就可以剔除掉残次品。基数大了, 总能固定收获过得去的珍珠。

  这种情况下,反正高端市场以下是没人能和陈嫣争了。

  至于高端市场,陈嫣没怎么碰她手头上是有顶级的珍珠,大多从南洋零零散散的岛屿上来。其实整个东西方航线附近的小岛,有不少文明程度不高的部落,这些部落居于海岛,只要周边海域真有珍珠,大多都发展出了自己的采珠业。

  他们的珍珠基本上就两个用途,一个是部落首领夸耀财富。就和盛产黄金的地区,部落首领从头到尾都是金子是一个道理。另一个就是和周边进行物资交换的时候使用这些部落的文明程度虽然不高,但离周边的小岛,甚至大陆并不遥远,零星总有交集的时候

  陈嫣愿意为天然珍珠付出合理的代价,这些地方自然会和她做交易。

  比不上养殖珍珠的稳定和量大,但陈嫣确实得到了不少好珍珠。这些珍珠是典型的奢侈品,就和陈嫣的宝石生意差不多,甚至不如宝石生意。宝石生意依托于矿藏,只要找到矿,其实还挺稳定的。

  简单来说,这种生意单笔利润是很大,但市场的体量摆在那里,是绝对无法和丝绸、糖这种货物相比的。

  陈嫣也就随便卖卖,少量出货。至于其他的,给人送礼,做大订单的添头,自己添妆说实在的,即使是这个国家的皇后公主,在珍珠上也少有陈嫣这样豪气的。

  陈嫣以珍珠为话题引子,对各种珍珠品头论足对于珠宝,大家都是专业的,但陈嫣明显见识更足这就好比后世流传的一则轶闻,说是末代皇帝看古董,一眼就能看出真假,但要说什么道理出来又说不出来了。

  并不是人家在这上面下了多大的力气钻研,而是人家从小看着各种各样的真东西长大的这时候再看外面的真真假假,自然笃定。

  “若说珍珠啊,金色珍珠、粉色珍珠、紫色珍珠颜色倒是极多,改天我也办个珍珠会,到时请诸位来看看。”陈嫣这话并不是假话,是真有心办这么个聚会。其中聚会是关键,珍珠只是个引子,不过这个层次的聚会,一个引子也是很有必要的。

  说话间,陈嫣扶了扶鬓边的一支步摇,侧过身子的时候正好看到殿下有一从未见过的男子,身边聚了不少人这可有些稀奇了,倒不是说满殿的人她都认识,但这么有人气的一位,总归不是无名之人吧她就算不认识,也该有个眼熟才对。

  但现在看着,竟是从未见过这人。

  蹙了蹙眉“那是何人”

  倒不是她好奇心有这么重,只是正好看到了,总想问一问。

  旁边的尹夫人道“那是文成将军,文成将军是齐地人,翁主可曾听过他的大名”

  说到文成将军,陈嫣露出了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说起来这人在长安是个红人呢而且说起来,这人能红,正是眼前的皇帝陛下捧的。

  文成将军原名李少翁,文成将军是刘彻封的,说是将军,实际上哪到那个地位。这种职位,也就是大家听听就好。而这位之所以能捞到这个封号,是因为他办成了一件大事招魂

  他替刘彻招来了王夫人的魂魄,由此被刘彻认为是神仙之流,十分优待。

  刘彻并不是傻瓜,但他和这个时代很多人一样,对于神秘侧是相信的,或者说有选择地相信。凡是有利于自身的,就相信,不利于的就抬出子不语,怪力乱神,当作没这种可能。

  “并未闻此人之名。”陈嫣挑了挑眉,轻巧道。

  刘彻多了解陈嫣啊,一眼就看出她在这件事上的呵呵哒,她的态度表面上看只是可有可无,但刘彻知道她分明是轻视的。而联想到陈嫣从小就不信鬼神之事,这似乎也没什么不可理解的。

  “阿嫣还是不信鬼神”刘彻笑意盈盈,包括眼睛里也全是笑意,显然是想起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

  一旁的韩让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说陛下真是双标了。韩让可是记得清清楚楚,关于陛下重用方士,朝臣一向是有意见的。即使大家都觉得鬼神之事得慎重,占卜之事不是虚妄,奇人异士也有真的,但大家都不乐意见到君王真的轻信方士。

  如果这个方士是假的,那就是一霍乱朝堂的妖人,欺世盗名,将天子也给骗了如果做的过分,说不定还要使朝堂跟着不稳呢现下天子春秋鼎盛,方士还不能有太大的影响,可到了天子年纪大了,更容易将希望、生死这些东西寄托在虚无缥缈的所在的时候,这些方士的影响力就真的难以估量了

  如果这个方士是真的,或许事情会更糟糕如果是争天下的时候,主公身边有个真有能力的奇人异士,那倒是不错。可是守天下的太平天子要这种奇人异士干什么长生专权掌控一切

  虽皇帝来说是不是好事不一定,但对臣子肯定不是好事就是了。

  因此,大家都不太想刘彻和这些神仙接触太多,文成将军的封号下去,朝臣或明或暗地表示反对,这就是个表态。只是刘彻对这些向来都是无视的,如果有的人劝的很了,他还会老大不高兴

  而现在,陈嫣的轻视态度那么明显了,刘彻的态度却是正面的、完全包容的e

  韩让陛下,你良心不会痛吗

  刘彻不会jg

  双标玩的很溜的刘彻劝说陈嫣“鬼神之事也并非全是虚妄,阿嫣还是多些敬畏罢”

  陈嫣满不在乎“各人不同,别人信别人的,我是不信的有人重死后事,陪葬十分丰厚,活着的时候拥有的东西,死后也要牢牢抓住。但我不同,我根本不会修墓,待我百年之后就烧成一把灰,随便怎么处置就是”

  “胡闹”刘彻下意识地打断了陈嫣的说法“阳陵中还留着你的地方呢”

  阳陵是刘启的陵墓。

  这个时候皇帝的陵墓是非常复杂,不止会埋他们自己,还会在下葬的时候给他本人认为重要的人留下地方。皇后妃嫔就不说了,重要的臣子也能得享陪葬皇陵的荣宠。

  比如历史上汉武帝刘彻的皇陵,卫青和霍去病就葬在一旁,根本不能忽视。

  陈嫣的墓,刘启生前就特意吩咐少府的人规划过的,在阳陵中占据着很重要的位置又大又好,还处于黄金地段,充分显示出了这位天子对自己孩子的喜爱。当初如此设计的时候他是真抱着某种想法的,比如真的有死后王国,就能在遥远的未来和自己的孩子重逢了

  这件事并不是秘密,凡是关注过这件事的人都是知道的。

  不过刘彻拿这个来堵陈嫣的嘴却不是表面就事论事那么简单,这更像是一种本能的反应当陈嫣潦草地决定自己的身后事,说到死后要烧成灰时,她自己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刘彻却先她一步觉得这是难以接受的。

  这不奇怪,有些事情本人不觉得有什么,但是身边重视自己的人却很难接受。

  刘彻很难描述清楚那一瞬间内心的感受,大概就是觉得陈嫣这轻巧的一句话否定了很多的东西吧。按照她的说法,人会在咽气的同时,彻底和这个世界永别。不管曾经拥有何等的财富、权势、容貌,最后总不会有差别。

  陈嫣是特别的人,她拥有那么有意思的人生,但即使是这样,该结束的时候也是戛然而止。

  刘彻不能接受这个

  站在权力的巅峰,皇帝这种生物总是想活的久一点、再久一点,最好长生不老。不过刘彻现在正值壮年,身体又是一惯的好,求仙问药的需求暂且不强,他也很少考虑自己老去死去之时怎么办。偶尔想起,也不过一晃神就过去了。

  惧怕死亡,想要牢牢抓住生命本身,这是步入暮年的人才有的状态,刘彻显然还不到那个地步。

  但是对陈嫣,他的反应不同,似乎更不能接受一点。

  陈嫣认认真真地看着面前的九五之尊,以当下的观点来看,这是一个正值成熟期的男子,容貌、风度等等都是一等一的。她只能从一点儿浮光掠影里才能看到曾经那个少年的影子那个时候刘彻还是太子呢,敢想敢干,喜欢笑,大家都很喜欢他。

  想到了小时候的事情,陈嫣的语气也柔和了很多,摇摇头“我知道,到时候将那一把灰装了,送到墓中就是了这是大舅希望的事,我自然做到若不是如此,我宁愿将那一把灰洒在天地之间、江河湖海之间,落得一个干干净净”

  “世人期盼高大稳固的坟冢能保千千万万年,只是这未免虚妄几百年就能沧海变桑田,何况一土包如今远如三代时就不说了,就说东周之时、秦时的墓葬还剩几多”

  “人死后的事和本人有什么相干都是做给活着的人看的。”陈嫣的声音轻轻浅浅,好像是一口气浮着,只要一句话说的重一点儿就会把它给吹散了。

  这话声音不大,只有近前的几个人能听到说实在的,近前的几个嫔妃和内宦惟愿什么都没听到呢一个个屏气凝神,纷纷低下了头,只想装自己是个摆设。

  是个人都知道,天下修陵墓最来劲的是皇帝,最想要死后王国的人也是皇帝他们希望自己的权势在另一个国度也有延续,而不是生命结束了就什么都没有了。陈嫣说这话,轻一点儿叫扫兴、没眼色,重一点儿就要被怀疑什么居心了

  这样当着面揭短真的好吗虽然这也只是很正常的一种个人看法,当今天下不信死后王国,觉得厚葬不是什么好事的人也挺多的,但这样对天子说,是不是不太好

  然而,意料之外,或者说还是意料之中的,天子没有因此发一点点脾气。他只是深深凝视着陈嫣,末了,叹了一口气“阿嫣有时朕真不知拿你如何是好。”

  不可否认,对于任何一个人来说,都做不到众生平等。在一个人的心里,人就是能按照亲疏远近被分作三六九等对于普通人是这样,对于九五之尊的皇帝也是这样。

  有些事情别人说、别人做,刘彻是会勃然大怒的作为一个已经被宠坏了的皇帝,他的逆鳞、敏感点实在是太多了一旦有人做了什么他介意的举动,属于皇帝的那种疑神疑鬼就会发挥作用。

  但是同样的事情换成是陈嫣来做就是另一回事了,他从未将陈嫣放在自己敌对的位置这就像是一种根深蒂固的本能。于是,陈嫣无论做了什么,他也很难用恶意的角度去解读了。

  刚刚陈嫣说的东西,放在别人身上,难免会觉是在嘲讽,有大逆不道的嫌疑。但陈嫣说来,刘彻会想到什么他首先感觉到的是其中的孤独与洒脱,哀伤和深邃这一类东西。

  这个时候的陈嫣好像离所有人,包括这个世界都很遥远。

  到了刘彻这个程度,其实已经没有多少同理心了,想要做到感同身受更是一个笑话。发生在别人身上的喜怒哀乐,通通不能感染到他。而很奢侈的,他在陈嫣身上还剩下为数不多的同理心。

  所以陈嫣说这些话后,他的第一反应其实是难过。

  而第二反应就是果然是阿嫣陈嫣一直以来在他这里就是一个拥有很多特别之处的人。习惯了这个,她身上再多的出格也显得普通了起来。至于说这里面有没有她对他的嘲讽,这是他很靠后才想到的事情。

  他并不觉得这里面有陈嫣的嘲讽,单纯觉得陈嫣没有这个意图或者说,就算陈嫣故意嘲讽他,那又算得了什么呢说的直白一些,他对陈嫣的容忍力一向很高。

  这和陈嫣一开始的定位有关她不是他的妃嫔,不是他的臣子,不是天底下任何一个需要仰他鼻息过活的人。最初陈嫣养在刘启身边,刘彻是太子,而她则是天子最宠爱的晚辈,那个时候起,这种关系就让刘彻只能将她当成是和自己平等的存在了。

  后来陈嫣和他一起读书,更是少有的能和他平等交流的人。

  再到后来,陈嫣对他的态度也包含着平等至于刘彻,那个时候他爱上了这个小妹妹,也没有觉得这种平等是某种程度上的冒犯有些习惯就是这样,一开始是这样,于是一直就这样了,当事人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别人嘲讽天子,那是大不敬,罪该万死但是陈嫣呢,她的定位就和其他人不同,在刘彻那里她是平等的,或者接近于平等。简单来说,刘彻如果想做某件事,这件事和陈嫣有关,他总会和她商量商量。换成是别人,怎么可能有这个步骤皇帝陛下办事,一个个还敢啰嗦

  真正说起来,陈嫣嘲讽刘彻也不是没有过呢反正刘彻在各个方面也不是真的完美无缺有些时候他是雄图大略的君王,但有的时候一水儿骚操作也确实看的人目不暇接,关于这一点陈嫣是深有体会的。

  陈嫣微微避过刘彻的视线,笑了笑“怎么办不怎么办死不死的,那都是好久以后的事情了。”

  活着的时光还有很长,长到好像永远不会到来。

  但人容易忽略的是,从已经过去的时光来看,时间总是走的很快的曾经的陈嫣是稚弱小儿,刘彻是少年天子。而如今,两个人以主流的观点已经当不得年轻啦即使是更年轻的陈嫣,也可以说度过了人生一半的寿数。

  时光是很快的倏忽而过,只是身处其中的人很难感受到而已。

  陈嫣并不想太过深入地聊这个话题,很快粗糙地转移了话题“唔重修长安之事已经有眉目了此事传到了商贾之中,不少巨贾都有兴趣竞标。哈,说起来这个差事可不容易,但是富贵险中求么,这些人看到了其中的好处。”

  同样的造价,少府根本做不下来的工程,对于民间商贾来说却是肥的流油,至于说和朝廷交好这样的隐形好处更是提都不用提由此,即使承包重修长安的工程有这样那样的风险,有些部分更是龟毛的要死,也有不少根本不畏难的巨贾选择了这条路。

  陈嫣说了几句重修长安相关的事情,她姑且说着,刘彻也就姑且听着。两人都没有注意到的是,文成将军李少翁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很近的位置。

  李少翁朝刘彻行礼,行礼完毕之后又向陈嫣拱手,笑呵呵道“在下有一桩要事正好与不夜翁主说呢”

  对于这个最近在长安红得发紫,人人都想亲近的方士,陈嫣却是轻慢的。别人对这个人恭敬有加,要么是看刘彻的面子,要么是真的相信他有真本事。在这个时代,一个所谓有真本事的方士,谁能不忌惮呢就算不指望从这种人身上获得什么,也不想自己得罪人之后惹来祸事吧。

  但这些对陈嫣来说算什么呢刘彻的面子她确实得给刘彻的面子,但是她给刘彻面子哪需要通过亲近一名方士来体现那也太掉价了。至于说忌惮一名方士,这对于曾经生活在现代社会的她来说就更不可能了。

  她笃定对方不过是一个欺世盗名之徒,根本不放在心上。

  看着指甲上新染的鲜亮红色,陈嫣轻轻一瞥,嘴角带笑,然而眼睛里却没有多少重视。只是随口道“哦文成将军于我有事这倒是稀奇了。我这人过去就不识得文成将军,将来也不像是有交集的样子”

  虽然语气柔和,但意思里的不欢迎已经很明显了。当下,李少翁的脸色不好看起来。过去他在齐地不名一文的时候,一般人尚且不会如此轻慢于他。如今他为天子招魂王夫人成功,水涨船高,一时之间风头无两,更没有冷落他了。

  可以说,陈嫣是很长时间以来第一个这样对他的人他不解也在这里了,在他看来,他可没有得罪这位不夜翁主啊

  说实在的,如果换做是旁人,李少翁少不得用方士那套常用的手段,或恐吓,或欺骗,或折服但对于不夜翁主其人,他不敢等闲视之,一时之间竟只能在一旁讪笑了。

  他过去在齐地活动多年,不夜翁主之名也是如雷贯耳,李少翁自然知道这位大佬并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糊弄的愚夫愚妇。至于说找天子打小报告、穿小鞋、埋雷,这更是不能够了做他这一行,最首要的就是察言观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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