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放醒来时,黑幕已经完全降下来,月亮升起,星光璀璨。</p>
他躺在一张充满古韵,还架有帐幔的床榻上,帐幔外,有人在嘤嘤哭泣,声音低低浅浅,如泣如诉。</p>
屋里没有掌灯,公孙放睁眼时,迎接他的是一团墨黑,稍过一会儿,有了微光,他知道,那是月色,透过窗格子,温润了整间屋子,他没有去注意自己睡的床榻,或是去细观将他罩在一个小空间里的帐幔,而是下意识的问。</p>
“是谁在哭?”</p>
他问出口后,明悟到这几天的时光,他都是在大唐度过的,只是几天,他便见到了诸多于他而言陌生的人与环境……</p>
我怎么又晕倒了?</p>
我会不会回来了?</p>
问话的间隙,他的脑中闪现出这两个问题。</p>
“放儿,你终是醒了,让为娘好生忧心,烨儿他………嘤嘤嘤……”</p>
“烨儿?公孙烨?”</p>
公孙放忆及裴行俭给他细说的,公孙亮再进行强化,公孙烨是家里的第十一个孩子,亦是最小的(当下),还是一个不到一岁的婴儿,属于嫡子,意指是与本尊公孙放同父同母的。</p>
他心中涌起浓浓的失落感——我没能回去。</p>
“我……阿……十一弟他走了吗?”</p>
在回来的路上,他与公孙亮提及双亲,述说中很是自然,而这会儿,一声“阿娘”终究没唤出口。</p>
“放儿……”</p>
公孙夫人停止了哭泣,语气不善地道:“他还活得好好的……你盼他走吗?”</p>
“怎么会!”</p>
公孙放瞬即翻身坐起,钻出帐幔。</p>
“阿娘……”</p>
情急之下的一声“阿娘”出口,公孙放不由得愣了愣……是呵,我本就是一个适应能力特别强的人……</p>
虽说如此,他的内心依然唏嘘不已,从此以后,我是不是要亲切的唤他人的父母“阿爹阿娘”了?并从心底里把他人的亲人当成自己的亲人?</p>
如果在这,理当如此,谁让我霸占了人家的躯体呢!</p>
“阿娘,还请您领我去看看烨儿。”</p>
公孙夫人抹了一下泪,旋即起身,也不再说什么的领着他匆匆而去。</p>
行到半路,出声埋怨了一句“你阿爹也真是,手上越来越没轻重”。</p>
“阿爹他也是心情烦闷。”</p>
“他哪是心情烦闷,他是巴不得我们娘几个落不得好,让他……”</p>
公孙夫人突觉和一个孩子说这些很是不妥当,便噤了声。</p>
公孙放只当没听见,稍加揣摩一下,也能想到肯定是公孙大人又看上了某个女子,欲再添一房妾室,却还没能获得公孙夫人的首肯。</p>
也确实,如今他才拥有两房妾室,的确不算多。</p>
公孙放稀里糊涂的尾随着公孙夫人绕来绕去,行走了差不多半柱香的时间才至公孙烨小家伙呆的地方。</p>
他们到时,他的床边围满了人,就好像是过来与之做临行前的告别似的,公孙放一眼便注意到身姿高大的公孙亮,急忙移步过去了解状况。</p>
“大兄,十一弟是何病症?为什么不请大夫诊治?”</p>
公孙亮一脸悲伤的缓缓转头,“二弟,已经请大夫诊治过了,大夫说十一弟太小,又烧得厉害,他也无能为力,只适着开了一个方子,侍候他的已经去抓了药来,这会儿正在熬煮……”</p>
“这等事岂能交给下面的人去办……”</p>
公孙放因了后世电视剧的引导,是了然一些古时后宅的阴私的,仿佛,后宅之中,就没有心地单纯善良的人。</p>
他看电视剧,多半是陪着其母看,还会看到其母因为电视剧中的情节,感同身受的哭天抹泪的……</p>
他下意识出口的话让他自己也愣了愣,却警醒了公孙亮,即刻表示要去监督着煎药。</p>
“大兄,你还没告知我十一弟到底是何病……”</p>
“哟,这才多少天没见,在二公子的眼中,仿佛只有世子爷才是与他亲厚的,老爷与夫人都不算什么了!”</p>
“贱蹄子,你哔哔个啥?老爷,您自家看看,这哪像一家子,分明如同仇人,要不然,这会儿又怎会出来挑事?”</p>
“阿娘,您与这等人置气有何意趣?还是让他们都散了吧,被这么多人围着,十一弟本来好好的,也会不好起来。”</p>
“都走!都走……”</p>
公孙放这么一说,公孙夫人还没做出反应,公孙韫阴着一张脸便开赶了。</p>
事实上,在他的内心里,对于公孙放的态度与言辞是颇感意外的,他何曾这般犀利过?</p>
但,他因一耳光将其打晕在地,以至被他夹在腋窝里送进屋躺下时,都无反应,他内心是深感自责的。</p>
因为这份自责,这会儿也便不与之计较了,况且,他觉得,公孙放所说的确有几份道理,小婴儿最是脆弱,照看上稍有疏忽,便会夭折,就好比公孙放之后,他们夫妻还曾有过一子一女,便是在婴儿时期夭折的。</p>
一个个的大人小孩都被赶走了,这些家人被赶走之前,公孙放还没把眼神放到他们任何一个身上。</p>
之后,慢慢熟悉吧!</p>
公孙放对现今所处的环境颇感无奈。</p>
“放儿,烨儿他烧得厉害,大夫说,如果熬过了今晚,又退了热度,或许能活。”</p>
发烧哦,小事!</p>
当然,这样的话公孙放也只能在内心腹诽一下,此时还留在这的除了他,也就只有公孙夫妇了,公孙夫人代替公孙亮回答他的疑问时,面上并没多少伤感的情绪,而公孙韫,一双眼睛更是如狼一样盯视着他,好象在看他跟着又会说出什么含沙射影的话来。</p>
上了几年学,还真是长能耐了!</p>
“阿娘,且让人去烧些热水后端来,还有十一弟平常用的澡盆也寻来……”</p>
“你想做什么?”</p>
公孙韫一脸警惕。</p>
“……阿爹,舒博士说了,给发热的病人洗热水澡,可以助其散热。”</p>
对,就是舒博士说的,他既然是博士,肯定是博学多才的。</p>
公孙放没想凸显自己的存在,可,稚子何辜?自己既然有法子而不出手,不符合他的处事原则。</p>
公孙夫人亦是那般想的,既然是县学里的博士说的,多半错不了,跟着就去招呼下面的人忙活,公孙放这才去看躺在床榻上的婴儿。</p>
小家伙的一张肉嘟嘟的小脸红扑扑的,在他看过去时,迷迷糊糊的发出了几声弱弱的哭声,然后又归于沉寂,他伸手去探他的额头,的确烫手,他又动手将盖在他身上厚实的小被子掀开了。</p>
“你这又是要干什么?”</p>
“阿爹,如今,一天一天的天暖了,除了早晚,我等夹衣都不穿了,十一弟却似乎还穿着冬衣,还盖这么厚实的被子,不病才怪。”</p>
“你……越来越有理了!”</p>
“这也是舒博士说的,婴儿虽是稚子,新陈代谢却更是旺盛……”</p>
“新陈代谢?”</p>
“是一种生理现象。”</p>
“你在县学就学的这些?为何为父从不曾听说过?”</p>
“阿爹可正经进过学堂?”</p>
“阿爹哪有那份福气?所以,你当珍惜在县学的时光,多学些有用的。”</p>
“这些便是有用的知识……我们的舒博士博学多才,懂他人懂的,也懂他人不懂的。”</p>
公孙放一边应对着公孙韫,一边抱起公孙烨,为他脱掉多余的衣服,仿佛,舒博士当真如他说的那样无所不通,懂他人所懂,亦懂他人所不懂。</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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