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潆脸上的伤,在玉露生肌膏的作用下, 恢复得很好。不过用了几日, 非但没留下任何伤痕, 皮肤反而比原来的更嫩滑了。
红菱一边给沈潆涂抹膏药, 一边说“想不到老夫人手里还有这种奇药。奴婢原先还担心姑娘的脸被打坏了呢。”
沈潆知道王氏出身定国公府,那原来也是个簪缨世家。她小时候见过定国公几面,他是个大腹便便又和气的男人,出手十分阔气, 给沈潆的压岁钱是一袋金豆子。听说他痴迷于炼丹, 追求长生不老,家里摆了四五个炼丹炉,整日烟雾缭绕。
因为在丹药方面颇有建树,还帮着宫里的御药房炼制呈给皇上的补药。后来恰是这补药出了问题,整个定国公府才被抄没了。当时据说抄出了万贯家财, 还加上了贪污, 受贿等十项罪名,才让子孙连爵位都没保住。王氏嫁人的时候,应该分了一笔很可观的嫁妆, 抄家牵连不到出嫁的女儿,所以才留下这样的好东西。
沈潆照了照铜镜, 对红菱说道“我的伤好得差不多了,这药膏收着吧, 说不定以后还有用处。”
红菱摇头道“奴婢可不希望以后再派上用场了。下回再有这样的事情, 奴婢宁愿替姑娘受了。”
沈潆笑着看她, 拍了拍桌上的匣子“不怕,咱们这不是有个免死金牌了吗”
匣子里装着裴延给她的玉佩,她原本想随身挂着,又觉得太过招摇了,毕竟是裴家的传家宝,万一弄丢了可是个大麻烦,所以先锁在匣子里了。
“姑娘。”易姑姑从外面走进来,“刚才我去沐晖堂拿过节的东西,看到青峰领了个大夫去前院,不知是不是侯爷病了。青峰还要我转告您,待会儿会有人来延春阁,让您在这里等着。”
裴延病了难怪这几日都没看见他,还以为是年关了,有别的事在忙。沈潆心里忽然有种异样的感觉,那么强壮的一个人,怎么会突然生病明明前几日见到的时候还好好的。
易姑姑见沈潆出神,又叫了声“姑娘”
“你再去垂花门那边问问前院的小厮,看知不知道具体的情况。问清楚了,回来告诉我。”沈潆吩咐道。
易姑姑轻笑了笑“姑娘是不是有点在意侯爷了”
在意沈潆说不上来。刚才那瞬间,她心里异样的感觉是因为在意他约莫只是后半辈子要指望他,所以才有点挂心吧。何况他把传家宝都给了她,她不能这么没心肝,对他不闻不问的。
易姑姑看沈潆的表情不对,也不再逗她,出去了。
过了会儿,在院子里洗衣晒衣的绿萝忽然叫了起来“老爷,夫人”
在屋子里的沈潆和红菱互相看了一眼,以为自己听错了。等到沈柏林夫妇进门来,红菱激动地跑过去,又惊又喜“老爷,夫人,你们怎么来了”
沈柏林被昆仑带着进了府,先去沐晖堂拜见魏令宜。魏令宜那边派了个婆子,领着他们往延春阁这边来。这一路上沈柏林不敢东张西望,但也知道侯府里的一草一木都是有来头的。到底是王公贵族,随便一间院子都比他们的住处气派。
沈潆从座位上站起来,陈氏放下身上背的包裹,几步走到她面前,摸着她的脸道“嘉嘉,你瘦了。在侯府住得还习惯吗”
沈潆注意到陈氏穿了件黑金回文锦的交领袄子,金滚边的潞绸裙,发髻梳得油光发亮,还弄了套黄金的花草纹头面戴着。陈氏平素在家里不好打扮,衣着十分朴素。加上没有好好保养,皮肤有些粗糙。虽然五官仍可见年轻时的漂亮,但毕竟跟那些同样年纪又养尊处优的内宅贵妇人没法比。因此这么隆重的打扮不太适合她,她自己也觉得别扭。
“你怎么这么看着娘是不好看好不容易拾掇出这么一身,怕上门失礼,给人家笑话。”陈氏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
“娘,挺好看的。来,坐下说话。”沈潆拉着陈氏坐在身边,吩咐红菱和绿萝去弄些茶点来。
沈柏林也把身上的包裹解下来,终于放胆子四处看了看,感慨道“这院子比我们家的主屋还要气派啊。高门大户到底是不一样,就这边摆的几个瓶瓶罐罐就能抵一般人家半年的花销了。怎么样,侯爷对你好吗”
红菱和绿萝端了茶和点心回来,绿萝有些得意地说道“侯爷对姑娘可好了。整日派人嘘寒问暖不说,前些日子老”
红菱重重地咳嗽了一声,赶紧接过话茬道“前些日子府上的老夫人还赏了好些东西给姑娘,大夫人也挺照顾姑娘的。总之侯府上下都对姑娘挺好的,老爷和夫人放心。”
陈氏听了,松口气道“那就好,那就好。我和你爹给你带了点你爱吃的东西,还有我们省下的金银细软,你留着傍身。”陈氏看向沈柏林,沈柏林把两人带来的包裹一并交给了红菱。
沈潆连忙道“娘,不用了。当初我带进府的那些东西还够用,你们自己留着吧。”
沈柏林说“孩子,这侯府里外上下这么多人,用钱的地方肯定不少。我和你娘就两个人,平日也用不到什么钱,只要你过得好就成了。”
陈氏不住地点头,沈潆不好再说拒绝的话,只握住陈氏的手,眼眶有点湿润。这夫妻俩对她,可以算是倾尽所有了。
陈氏摸着她的头,笑道“傻孩子,你哭什么我跟老爷一直记挂你,可这侯府也不是我们想来就能来的,原先还打算过了年,想法子打听你的消息。谁知今日忽然来了个很强壮的人,说奉命接我们过府来看你。想必,是侯爷的主意吧如今看到你过得好,我们心头的大石总算是落地了。”
裴延沈潆心中叹了声,大概是觉得前些日子她受了委屈,所以让家人来宽慰她的吧这个人心细如尘,跟外表的粗狂还真是不一样。
“对了,你祖母写了封信,要我带给你。”沈柏林把信拿出来,交给沈潆。
沈潆打开信,老夫人在信上只写了寥寥数语,却把事情的大概都说清楚了。那日在谢家别院,沈蓉的确惹高南锦不快。但高家想要悔婚,也不单是因为沈蓉愚蠢,而是因为高泰要加封内阁大学士,高家被抬了身价,看不上这门亲事了。
一旦高家退婚,沈蓉的名声也就坏了。家里有个被退婚嫁不出去的老姑娘,对沈潆来说,绝不是什么好事。
反而眼下沈蓉若能顺利嫁入高家,对她来说,才是有益的。毕竟有个姐姐嫁到内阁大学士的府上,侯府上下也要顾忌几分。这就是高门里头说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不管关起门来如何看对方不顺眼,对外她们都是一体的。
这也是老夫人写信给她的原因。沈蓉蠢笨,不知道这点,当初还给沈潆使绊子。沈潆为了自己,也不能跟她一般见识。
沈潆看完信,沈柏林问道“怎么样,你祖母交代了什么”
沈老夫人在信上说,家中上下还不知道高家的打算,为免生事,还是暂不要提。沈潆便道“没什么,就是嘱咐我保重身体,谨慎小心的话。”
沈柏林为人老实,也没多想多问,接着跟沈潆闲话家常。有家人在侧,沈潆的心情也舒畅了许多。中途易姑姑回来,看到沈柏林夫妻在此,十分意外,也没急着把打听到的事情告诉沈潆,而是让他们一家人好好说说话。
等时间差不多了,沈柏林起身道“你祖母最近身体不好,家里还有事情等着我们忙,我和你娘先回去了,寻着机会再来看你。”
陈氏也跟着起身,沈潆拉着她的手道“娘,有件事我想拜托你。”
“你说。”
“漕帮消息灵通,能不能帮我打听一下,民间有没有医术高明的人,尤其擅长治疗疑难杂症的如果有,你托人告诉我一声。”沈潆说道。
陈氏看着她,担心地问道“你哪里不舒服侯府不给请大夫吗”
“不是我,是我的一个朋友。大概是嗓子受过伤,说话有点困难。”沈潆不敢把裴延有隐疾的事情说出去。裴延每次来延春阁,易姑姑她们都不在场。加上他看起来跟正常人无异,最多是沉默寡言,所以她们也没看出端倪来。
“知道了,我会帮你打听的。”陈氏一口答应。
沈潆一直把沈柏林夫妇送到偏门附近,目送他们离去。平民百姓是没有资格从侯府正门进入的,正门只有接待同等级或更高等级的贵客时才能开启。返回延春阁的时候,沈潆才问易姑姑“怎么样,侯爷是不是病了”
易姑姑点了点头“小厮也不敢多说,只道好几天没见侯爷从屋里出来了,今天青峰才去请了大夫。至于病情如何,他也不知道。”
沈潆停住脚步“去看看。”
侯府与前院相连的垂花门有两道,一道连着会客的明堂和正门,另一道则连着裴延的住处。两道门都有人守着,内宅外院泾渭分明,除非得到允许,否则不能互通。沈潆走到垂花门附近,对看门的小厮说“麻烦帮我通传一声,就说延春阁的沈氏想见侯爷。”
那小厮没见过沈潆,只觉得眼前的小妇人漂亮得晃眼,再一听是延春阁的,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他们对延春阁的沈姨娘早就如雷贯耳了,今日才有缘得见,果然名不虚传。
他也不敢乱看,低头对沈潆说道“您在这里稍等,小的过去禀告一声。”
“有劳。”【本章节首发沧元图书网,请记住网址(https://Www.CangYuanTu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