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承礼想拿手里的菜刀砍他:“顾小柱, 容为父提醒你,你爹我是现役军人,你还没入伍。”
小柱想起来了, 他谁说都行,唯独不能说他爹。
“那那你干嘛吓唬我?”顾小柱不服气地问。
顾承礼出来, 让沈如意去厨房炒菜:“我没吓唬你,说的是实话。跟你说这么多是让你有心理准备, 以免到了学校又后悔。
“当兵虽然辛苦, 像你这种学校出来的,哪怕现在没法跟南方那些做生意的比,等你退休了, 日子绝对比他们舒服。”
“住干休所?”小柱问。
顾承礼点头:“你不当兵也行, 有可能后悔一辈子。要是当兵, 顶多后悔三年。等你习惯了训练,还能遨游蓝天, 就不觉得苦了。”
“还有可能去月球。”小猫提醒他, “就算没机会上月球, 凭你的聪明也能混个空军将军。前提服从命令听指挥。”
小柱犹豫起来。
顾承礼:“你可以上师范,上医学院,那是你想要的吗?整天跟学生病人打交道。”
小柱坐不住,不喜欢被困在屋里。试着想一下,每天面对一群比他还熊的熊孩子,或者一群哼哼歪歪说话都不利索的病人, 吓得打了个寒颤, “不不,我不要当老师,不要当医生。”
“那就当兵吧。”顾承礼希望孩子轻松些, “轻松、简单”如果不是孩子想要的,顾承礼也不会勉强,“以后爹陪你训练。”
小柱猛地转向他:“真的?”
“你爹什么时候骗过你?”顾承礼问。
涉及到学习学业,顾承礼没跟骗过孩子。
思及此,顾小柱往旧铺席上一趟,拍拍双腿,“继续!”
小牛和小猫想一起揍他。
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
八六年春暖花开的季节,空军学院过来招人,根正苗红的顾小柱各项检查全部通过,被告知要参加高考。
顾小柱从学校回来,就往他爹背上跳:“你们不是说不用参加高考吗?”
“从部队选拔的是不用。”顾承礼连忙托着他的屁股,把脖子拯救出来,“下来!”
顾小柱搂住他的脖子:“不下!你骗我,必须背着我走一圈。”
“在大院里走一圈?也行。”顾承礼转身就要出去。
小柱慌忙跳下来。
开玩笑不是吗,让前后邻居看到他这么大了还让他爹背,以后还要不要在这儿混了。
顾承礼笑着问:“下来干嘛?”
“我嫌你身上热不行。”小柱哼一声就往屋里去。
沈如意从厨房出来,“过来烧火。”
“不行!”小柱拒绝。
顾承礼问:“为什么?”
“我得写信告诉大哥二哥,我体检和政审都过了。”小柱摆摆手,钻进西卧室。
顾承礼到厨房就忍不住同沈如意说:“他就这一点积极。”
“他们一起报名的七八个,筛掉一半,回头文化课再筛掉几个,最后可能就他自己去,能不嘚瑟吗。再说了,除了跟小牛小猫嘚瑟,他还能跟谁嘚瑟。”沈如意一边和面一边说:“你大哥二哥倒是想知道,小柱也不想告诉他们。”
顾承礼点头,“今年还是让他仨回去?”
“你又走不掉,总不能让我回去吧。”沈如意不待他开口,“我可不去。”
“去哪儿?”
沈如意吓了一跳,朝外看去,顾小柱搬着桌子出来,忍不住吐槽:“你写个信还需要把桌子搬出来?”
“写信不需要,写作业需要。要不您给我写?”小柱睁大眼睛问。
沈如意不假思索道:“行啊。课本给我。”
小柱皱眉:“娘,我两三岁你就玩这招,今年我都十六了,还玩这招。您不觉得跟不上时代啊?”
“招不怕旧,实用就行。”沈如意道:“再说了,对付你这招足够了,犯不着苦思冥想琢磨新招数。”
小柱嗤一声:“你还别看不起人。”
“你倒是过来啊。”顾承礼接道。
小柱噎了一下,又把桌子搬屋里去。
沈如意无奈地问:“你不累吗?”
“搬桌子,又不是负重五公里。”小柱满不在乎。
顾承礼道:“但愿你到了飞行学院也能拿出这种无所谓的精神。”
小柱一听“飞行学院”几个字,从堂屋里跑出来,“爹,我也是八月底去报道吗?”
顾承礼很想提醒他,离高考还有好几个月呢。然而,他知道说了也没用,不过是又给顾小柱一次炫耀文化课成绩的机会。
“不一定,有可能过了三伏天就得去报道。”顾承礼话音一落,顾小柱又跑回堂屋。顾承礼见状,忍不住跟沈如意说:“他们小的时候你真不应该天天做鱼肉,日日让他们喝奶粉。”
沈如意:“然后把仨孩子养的跟歪瓜裂枣似的,连媳妇都找不到,你就高兴了?”
顾承礼高兴不起,看到顾小柱跟多动症一样也堵得慌,“小柱,如果还想你娘送你去报到,从今天开始给我老老实实的。否则就自己去。”
“好啊。”顾小柱想也没想就答应。
顾承礼提醒他:“我没跟你说笑。”
“我也没有。”小柱心说,整天不着家,我把墙拆了再搭好你也不知道。
顾承礼确实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还当真盯上了顾小柱。
三天过去,顾小柱依然老老实实的,顾承礼纳闷,晚上估摸着他该睡着了,才问沈如意:“你跟他说什么了?”
“没有。”沈如意把灯拉灭。
顾承礼:“他怎么那么乖?”
沈如意打个哈欠:“明天早上去走廊上看看就知道了。”
翌日清晨,顾承礼披着外套一出来就朝两边走廊上瞅,东边堆着木柴,西边窗台底下全是鞋。有干干净净的,也有脏了吧唧的。
顾承礼仔细看去,干净的是他和沈如意的,大概是沈如意周末刷的。脏的全是顾小柱的,足足有五双。
顾承礼心说,怎么这么多。猛然想到今天是周六。推开顾小柱的卧室门,果然,床边还有一双崭新的。
这个熊孩子,一天穿脏一双鞋还好意思说他老实了。
“看清楚了?”
夹带着笑意的声音从顾承礼身后响起,顾承礼给她使个眼色色。
夫妻俩去压水,洗漱后钻到厨房,顾承礼才问:“我在家的时候他都老老实实的,怎么还能穿那样?”
“在学校穿的。”沈如意回想一下老师和同学的话,“你儿子不打篮球就踢足球,偶尔去晚了,操场被人占了就去打乒乓球。当初真不该由着他,应该让他当运动员,过些日子也能在汉城亚运会上为国争光。”
顾承礼听到“为国争光”四个字想笑:“你当初不也没想到他能初心不改,坚持这么多年吗。”
“他那时候才几岁?四岁还是五岁,走路还乱晃悠的,你不也不信吗。”沈如意道。
顾承礼:“所以已经不可能的事就别提了,说说当下的吧。”
沈如意没动。
顾承礼指着廊檐下的那堆鞋。
沈如意:“好办。明天周日,让他自己刷。”
翌日清晨,顾承礼在厨房做饭,沈如意拎着小马扎坐到压水井边,盯着顾小柱刷鞋。
顾小柱不是个懒虫,不讨厌刷鞋,何况还是自己的。他讨厌他娘盯着他,他喜欢一边刷一边玩儿。
沈如意发现他眉头紧锁,托着下巴问:“是不是特烦你娘?”
“我没有,您别胡说。”小柱说着飞快的朝厨房那边看一眼,不见他爹出来,松了一口气,“您要是实在太闲就去帮爹烧火,爹也能早点做好。”
沈如意:“今天又没事,吃那么早干嘛。”
“您没事我有事,我得写试卷。”小柱说到试卷,忽然想起他们的试卷都是用油墨印的,一不小心就能把衣服弄脏,“娘,我的衣服要是脏了——”
沈如意打断他的话:“也是你自己洗。我可是为了你好。”
“那我还真是头一次听说。”顾小柱才不信,别以为他不知道,他爹和他娘一个比一个会糊弄人。
沈如意:“现在不习惯,到了学院谁给你洗?你一双鞋刷半天,还上课不?人家大学二年级就能飞,你直到毕业都没碰过飞机,你不丢人,我都替你爹感到丢人。”
“跟他有啥关系?”小柱奇怪,“又不在这边。”
沈如意:“你档案上写家住某某军区,父亲某某某,你要是在学院犯了错,你爹丢脸不?”
小柱想了想,一时竟不知该怎么反驳。
灰不溜秋的水倒掉,小柱福至心灵:“养不教,父之过。”
沈如意楞了一下:“啥玩意?”
“欠揍了!”顾承礼从屋里出来。
小柱习惯性想躲,发现他爹手里啥也没有,就继续压水:“流传千年的金科玉律,你敢说不对?”
“我懒得跟你废话。”顾承礼摆手,转向沈如意,“我中午不回来,把鱼做了吧。”
沈如意下意识问:“开会?”
“不是。有个同志结婚,在食堂办,我中午得过去看看。”顾承礼道。
沈如意故意问:“中午有好吃的,你不应该少吃点吗?”
“我到了那儿跟八百年没吃过东西似的,你不觉得丢人?”顾承礼也故意问。
沈如意很想违心的说不嫌丢人。然而,她是真嫌弃,“小柱,盆端过去,杀鱼。”
“爹的战友吗?”小柱顺嘴问出来,见他点头,“那应该不小了。怎么结婚这么晚?”
顾承礼:“二婚。”
“啊?”小柱惊呼一声,“媳妇死了?”
顾承礼:“离婚。”
“这么大年纪还离婚?”小柱皱眉,“不是陈世美吧?要是的话,爹可得离他远点。那样的人连老婆都能抛弃,啥事干不出来啊。”【本章节首发沧元图书网,请记住网址(https://Www.CangYuanTu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