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安，好梦！
晚安，好梦？
可是，能有好梦，才有鬼呢……
按照常理来说，折腾了一个晚上已经精疲力尽的楚韵，应该是倒头就睡，和她的新床融为一体、相亲相爱、直到手机里的闹钟响起将他们分离才对。
然而现实是，她在那张新床上跟烙饼似的翻来覆去了三个多小时，双眼合了又睁开，睁开了又闭上，来来回回好几次，还是没睡着。
最后她彻底放弃了，直接睁着大眼睛望着天花板，脑子里跟过电影似的，重复地播放着几个小时前发生的一切，直到天亮。
.
翌日七点整。
昨晚卧室里的窗帘没有被完全拉好，晨曦透过那微小的缝隙照了进来，洒在飘窗上，宛如波光粼粼的湖面一般，惹人注目。
楚韵盯着那片波澜不惊的静谧晨光，直到手机的铃声响起，她才回过神来，迅速按掉闹钟，起床洗漱。
这些年，熬夜通宵对她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的事情了。
刚到NYU读书那会儿，她一度无法适应那里的学习强度，不仅课程总是排得满满当当的，就连作业和论文也是铺天盖地的来，而且一向在国内成绩优异的她，突然发现自己和这个人才辈出的世界级名校的其他学生在能力和水平上差的不是一星半点，个性要强的她为了不落后于他人，经常在课后比别人多花一倍两倍的时间来缩短那种差距。
熬夜的习惯好像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养成的。
后来，因为自己在medium写的一篇文章意外被TG总部的负责人Amanda看到，而得到了进入TG实习的机会。在TG这种大公司里，工作一旦忙起来，熬夜再正常不过。为了赶一篇稿子或完成一项方案，通宵达旦她也经历过好几次。
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后，忙碌和充实反而让一躺到床上的她经常头着枕头就秒睡。
失眠这件事，她觉得很遥远和陌生。
除了刚到纽约的那前半年，因为独自一人来到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国外大都市生活，也因为对国内的一切思念成疾，她经常整宿整宿地睡不着之外，她几乎没有像这次这样失眠过。
.
看着镜中黑眼圈有点儿重的自己，眼前却莫名浮现出池衍的那张脸，楚韵再次打开水龙头，洗了把脸，让自己清醒。
洗漱完毕的楚韵，踱步到厨房，储物柜里没有任何存粮，冰箱里除了整齐地码着一排纯净水外，再无其他。
昨晚任炀给她打电话的时候就说了，之前考虑到她是明天才回国，而且家政阿姨也不知道到底该买些什么菜，就算买了也怕放久后不新鲜，所以本来是打算着等明天跟她确定好了再安排采购的。
但是，还没来得及，她就提前回国了。
任炀让她开一张清单，他叫人今天早上买了送过来，但是楚韵听到任炀说他要叫人就怕。
怕出现在她面前的，又是池衍。
所以她拒绝了。
.
今天是星期六，她不用上班，刚好有时间整理一下行李，顺带着去超市采购一下东西。
楚韵不觉得饿，打算先把那篇关于在巴黎采访的文章写好发给Amanda之后再出门吃早饭和采购东西。
于是她从冰箱里拿了瓶水走到餐厅，将它放在大理石做的台式餐桌上，再折回房间从行李箱里拿出笔记本电脑来写稿子。
其实，文章在巴黎的时候就已经写得差不多了，只需要再润色一下。
楚韵有完美主义，文章总是需要一改再改。
等她修改到心满意足的时候，已经过去大半个小时了。
她合上电脑，走到客厅外的阳台上，伸了伸懒腰，呼吸呼吸新鲜空气。
此时的天空湛蓝无比，还飘着几朵像棉花糖一样柔软的白云，太阳躲在云朵后面，却藏不住它的光芒。
清新的空气，熟悉的环境，一扫昨日彻夜未眠的阴霾。
.
楚韵回到房间。
从行李箱里将事先搭配并打包好的一袋衣服套装拿出来换上。
这是她多年来的习惯：外出旅行或出差的时候，她总是会把一整套的衣服做好搭配，并一起放进一个大的衣服收纳袋里，每次要穿的时候直接把整袋拿出来就可以了，也不用再费心去翻行李箱做搭配。
一件纯白T恤外面叠穿一件浅紫色的套头卫衣，再加上一件黑色打底裤。
非工作日的时候，楚韵总是偏爱这种休闲的穿着。
.
收拾好准备出门的时候，她才想起被她放在床头柜上充电的手机。
拔掉充电器后，楚韵看到手机屏幕上赫然显示着一条微信未读信息：【音音，我买了早餐，在你家楼下。你睡醒了回我。】
是池衍在早上7点40分的时候发给她的。
距离现在已经过去了整整一个小时。
她点进去和池衍的微信聊天界面，将这条最新的信息往上拉一下，过去的所有聊天记录便慢慢地显现出来。
这几年，她因为工作需要也换过几次手机，甚至每隔一段时间她还会固定清理掉很久之前没有用的聊天内容。
但是和池衍的所有聊天记录，她不仅舍不得删掉，甚至每次换了新手机后，她都习惯性地把它们进行备份和迁移。
今天这条信息不算的话，他们两个人最近也是最后一次的聊天已经是三年前的事了。
楚韵觉得那甚至都算不上是聊天.
因为池衍在她三年前生日那天零点发给她的那条微信，她根本就没有回复他。
.
往昔依旧历历在目。
她还记得，自己生日那天刚好是周六，前一天他们刚结束期末考，本来可以回家过暑假的舍友秦沁、韩诗雅和赵岚，决定推迟一天，留在学校给楚韵过生日。
楚韵大一的时候，任炀和池衍还在学校里，是他们宿舍的人和秦沁他们几个一起给她过的生日。
但是三年前，也就是楚韵大二的那年，任炀他们大四，在新学期一开始就已经离校实习了。
本来前几天被公司安排去杭州出差的任炀计划要回魔都给她过生日，但是工作还没完成，他赶不回来，所以只能在零点给她发一个微信红包，后面再帮她补过。
楚韵和任炀聊了几句后，便关掉了微信。
池衍也在零点给她发了一条微信：【音音，生日快乐，晚上见一面，我想亲口告诉你那个答案。】.
但是楚韵没回。
.
晚上八点多，四个女生回到学校。
“韵儿，今天怎么感觉你兴致不太高啊？”秦沁挽着楚韵的手，四个人走在回宿舍的那条绿荫小道上，“生日就要开开心心的呀。”
韩诗雅猜测：“是不是因为你哥出差了，没办法给你过生日啊？”
“我没有不开心啊，有你们陪我过生日，我很开心。”楚韵扯出一个笑容：“我哥他出差了，但他有给我发红包。”
“那池衍学长呢？他就没什么表示嘛？”赵岚走在楚韵的另一边，意味深长地说道：“不可能。我总觉得你生日这么重要的日子，他应该会跟你告白。”
“是啊，他对你真的超好的。”韩诗雅笑得一脸花痴，“我们觉得，他一定是喜欢你的。”
“晚上你们是不是要出去约会啊？不然怎么这么早就拉着我们回来了。”秦沁用手肘推了推楚韵，“我们懂得。”
这么早就回学校，不是因为要和池衍出去，而是因为担心他会来学校找自己。
“没有的事，你们想多了。”听到池衍名字的时候，楚韵的心还是不争气地漏跳了一拍，“我是想早点回来休息。玩了一天，不累吗你们？”
“不累。”三个人异口同声地说道。
“那我累了。”楚韵无奈地叹了口气。
“少来！”韩诗雅激动地叫了一声，“池衍学长不是在那里等你吗？”
顺着韩诗雅指的方向，楚韵看到池衍提着一个小巧的礼袋站在女生宿舍楼下的空地上，从他身边走过的女孩子无不偷偷地往他的方向看。
赵岚：“哇喔~我有预感，晚上池衍学长会跟我们韵儿告白哦。”
秦沁：“哈哈，我们很快要有糖吃啦。”
“池衍学长！”韩诗雅身为池衍的头号粉丝真的是热情四射到让人无力招架，但是其他两个人的热情程度好像也不相上下。
楚韵有些尴尬地被他们推搡着到池衍的跟前，抬起头看了池衍一眼，“池衍哥。”
“回来啦，”池衍笑笑地问道，“你们是出去吃饭嘛？”
“是啊，今天白天出去给韵儿过生日。”秦沁朝池衍笑了笑，“晚上你给她过，我们就不做电灯泡啦。”
“在外面玩了一天，好累啊，我们要早点回宿舍休息啦。”赵岚轻咳了两声，秦沁和韩诗雅非常配合地点头，“是啊，累死了。我们先撤啦。池衍学长拜拜。”
两分钟前，是哪三只猪说他们不累的？
楚韵一脸无奈。
没有了他们做挡箭牌，她觉得两个人之间的空气只剩下尴尬。
“拜拜。”池衍礼貌地和他们道完别，转而侧目望着楚韵，“去操场上走走？”
“嗯，好啊。”
.
楚韵还清楚地记得那个初夏的夜晚。
漆黑的夜空中挂着的那轮弯月和闪烁的繁星，操场上散步聊天和跑步锻炼的学生。
还有走在她身旁的那个人。
池衍的声线依旧是那种让人着迷的低沉：“今天和秦沁他们玩得开心吗？”
楚韵低着头，看着两个人的身影在微黄的路灯下被拉得老长，“嗯，开心。”
“杭州那边的事情还没处理好，任炀暂时赶不回来给你过生日。”池衍和任炀在同一个公司里实习，“这事他有跟你说嘛？”
“嗯，他有发消息给我。”楚韵小声地说道。
事后回想起来，楚韵才意识到当时的自己不小心跳进了池衍的陷阱里。
池衍和任炀是好兄弟，他知道任炀每年都会准时在零点给她发祝福，她这么说完，池衍不就知道，自己是故意避而不回他的那条微信了嘛？
“音音，”
“池衍哥，”
两个人的空气，再次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生日快乐，”池衍将礼物双手递到楚韵的面前，“音音，我有些话想对你说，关于，”
“池衍哥，谢谢你。”楚韵接过礼物，打断了池衍的话，“嗯……我也有点话想对你说，可以让我先说嘛？”
“好，那你先说。”
池衍漆黑的双眸温柔地落在楚韵的脸上，让她觉得脸上一阵灼热，她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停了好久，她才低下头，说：“昨晚我对你说的那些话，你别当真，我不想给你造成困扰。”
“我从来都没觉得你给我造成任何困扰，音音。”池衍拉过楚韵的手，“其实我的那个答案和你一样，一直都没变过。我晚上就是想告诉你，”
“池衍哥，我一直把你当成哥哥，就像老炀一样。”
“哥哥？”
楚韵明显感觉到池衍那只握着自己的手正在一点点地变得僵硬。
“对了，我还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老炀还不知道，你是第一个知道的。”楚韵鼓足了勇气，抬眸对池衍笑了笑：“我很快就要出国了，系里有一个去纽约大学的名额，教授留给我了。”
“是嘛，挺好的。”池衍松开了她的手，笑了笑。
楚韵永远都忘不了当时池衍脸上挂着的那抹笑容，在月色的映衬下，牵强里多了几分冷冽。
她甚至都不敢再与池衍多对视哪怕一秒钟。
她害怕从池衍的眼中看到更多的失望和冷漠；她也害怕自己再多看他一眼，就会忍不住告诉他，那个她非常期盼得到的答案，其实她一直都期盼着。
可是她无力承受，也不能让池衍去承受那个答案从两个人口中说出来的后果。
所以，继续把他当哥哥、去纽约读书应该是最好的选择。
事实上，她也没有第二种选择。
两个人之间再也没有更多的对话，池衍一路沉默地将她送回到女生宿舍楼下。
“音音，生日快乐。”池衍突然将她揽入怀中，“晚安。”
还没等她开口说些什么，池衍就松开她，转身离开了。
楚韵站在原地，看着池衍头也不回地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
几乎是在他消失不见的同时，一场倾盆大雨没有任何征兆地下了起来，伴随着落在脸上的雨滴，楚韵的泪水也不争气地掉下来。
.
【池衍哥，你还在楼下嘛？】
楚韵不确定，都过去一个小时了，池衍是不是还会在楼下等她。
就像她心里也一直无法确定，三年过去了，她终于鼓足勇气回来了，池衍的答案还是不是原来那个他没来得及说出口的回答。
池衍几乎是秒回：【我一直都在。】【本章节首发沧元图书网,请记住网址（https://Www.CangYuanTu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