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烨气的浑身发抖, 乌黑清冷的凤眸死死盯着鳌拜,一时之间新仇旧恨涌上心头。
眼前这个狗奴才,重伤他的骑射师傅阿舒默尔根, 残害忠良,杀了阿玛留给他的忠臣苏纳海,自作主张将辅政大臣苏克萨哈打入大牢, 活活闷死, 如今又想害棠棠,他爱如性命的棠棠。
“为何非要这般,朕已经立你的女儿为后, 荣华富贵应有尽有, 为何一定要这般?朕绝对不会同意。”
玄烨幽深阴鸷的眸子,对上鳌拜的鹰目, 毫不畏惧, 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稚嫩孩童, 只能看辅政大臣们脸色行事, 如今他有自己的心腹和势力,也有八旗的支持。
鳌拜心中苦笑,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愁,这是他当日的初衷, 将叶棠棠当做他的棋子, 用来引诱皇帝达到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只是万万没有想到,天道有轮回,这是报应啊,报应他的所作所为。
咬了牙根,鳌拜换上一副凶神恶煞的表情, “皇上,虽然您立了小女为后,可是您的心里只有那个贱婢,奴才心疼女儿,请皇上送走那个贱婢,否则奴才替您送她出京城。”
小皇帝被鳌拜左一句贱婢,右一句贱婢,气得七窍生烟,冷冷一笑,“朕还没有告诉鳌中堂,棠棠姓叶赫那拉,是已故两江总督余治的嫡女,也是和硕公主穆库什的外孙女,遏必隆的外甥女,朕的表妹,身份高贵,岂容你污蔑?”
鳌拜听到穆库什三个字,心里阵阵抽痛,勉强按捺住心潮澎湃,冷笑道,“那又如何,奴才会惧怕区区的叶赫那拉和钮钴禄,奴才只想问一句,皇上难道真的想接叶棠棠进宫?”
小皇帝挑了挑眉,“朕正有此意。”
他心里想的是立棠棠为后,只是在鳌拜面前不能打草惊蛇,含含糊糊过去,语气严肃认真,“朕不管鳌中堂如何想,朕一定要封她为皇贵妃。”
鳌拜不由掩了掩眸子,心里百感交集,看来小皇帝对于棠儿是真心喜欢,为何造化弄人,棠儿偏生想着出宫,莫非棠儿的心里并不喜欢皇帝?
他虽说对小皇帝鄙视,欺负他年少什么都不懂,擅权弄势,将皇帝吃得死死的,但心中却是对他颇为赞赏,小皇帝年少有为,文武双全,聪慧果敏比之先皇有过之而无不及,若是棠儿能成为他的皇后,当真是陪伴人中之龙。
可惜了,望着小皇帝板着的俊脸,鳌拜几乎脱口而出,请皇上立棠儿为后,可是想到遏必隆的话,他又咽了回去。
棠儿不愿意入宫为妃嫔,何尝不是一件幸事?从和硕公主到太宗皇帝的宠妃宸妃,再到先皇的宠妃董鄂妃,哪个有好下场,更不要说因为遭到厌弃被废的静妃,还有抑郁而死小皇帝的生母佟妃。
若是其他女人,鳌拜哪里会顾她们的死活,后宫的女人都有自己的使命,纵然是哈依,也有着为了家族联姻的纽带,只是棠儿,想到那酷似公主的眉眼,他就忍不住心疼,只想着满足她的愿望。
“皇上,奴才是为您着想,您可以立任何人为皇贵妃,唯独这个女人不可以,还请皇上三思。”
鳌拜一脸寒霜,继续道,“哈依对皇上一片真心,老奴绝对不会眼睁睁看着她还未大婚就被那个贱婢欺负,奴才能够让她平安离宫离开京城,已经是看在皇上的面上。”
说完,他懒得再和小皇帝废话,大踏步走到御桌前,随手抽出一方空白的白色圣旨,在上面写上几句话,令叶赫那拉之女立刻离开京城,否则格杀勿论,然后大大方方拿起桌上的玉玺,盖在圣旨上,理都不理脸色气得发白的小皇帝,扬长而去。
玄烨气得眼前阵阵发黑,几乎摔倒在地,若不是赵昌从外面进来扶住皇帝,恐怕小皇帝早已气得晕厥过去。
“皇上,您没事。”赵昌担心的问道,他在外面大概听到两人的对话,鳌拜为了自己的女儿,逼迫皇上让叶主子离京,这个鳌拜,简直不知道死活。
玄烨双手用力握拳,一拳砸在桌上,硬生生砸出一个洞,他的脸色阴沉的可怕,凤眸凝着山雨欲来风满楼的阴冷,空洞冷然,让赵昌忍不住打个冷颤。
“好啊,真好,他要做太子少保,他要圈地和禁海,他杀了苏纳海和苏克萨哈,都是他逼朕拟旨,这一次他要逼朕心爱的女人离开,竟然敢亲自下旨,他把朕当做什么?当做傀儡?”
小皇帝的声音沙哑喑暗,像是草原上受伤的孤狼,那种绝望与凄凉,让赵昌听得心里发毛又发酸。
“朕当这个皇帝,被逼着娶厌恶的女人,被逼着让心爱的女人伤心,朕算什么天子,算什么大清皇帝?”
他颓然的倒在榻上,无力的望着那盆盆景,金针松护不住幽兰草,任人欺负她,怎么会这样,他这样和宋为旭有何区别?不,绝不,他是天子,是大清之主,鳌拜,只是他的狗奴才,狗奴才安能欺负主人?
玄烨负手立在窗前,望着窗外的桂花出神,默默想着对付鳌拜的办法,渐渐地,一个主意慢慢成形,眉眼冷漠起来。
按照满人的习俗,大婚第二日,皇后的阿玛和额娘要进宫探望皇后,与皇帝皇后一起用膳,这个机会可比冬至祭日还会让鳌拜放松警惕。
除此之外,那些王公贵族和重臣们都会入宫贺喜,正好趁此机会,将鳌拜的党羽一举擒获。
玄烨勾唇冷笑,既然瓜尔佳氏那么想做他的皇后,那他便成全她,成全她死也死在紫禁城的心。
“赵昌,宣曹寅和亓贤。”
“是。”
不提小皇帝和曹寅亓贤二人,商议如何用大婚麻痹鳌拜,而后第二日用布库少年说明只是摔跤比赛,先放松他的警惕,再一举擒获。
且说鳌拜拿到圣旨,以他在宫里的势力,很快便知道叶棠棠不在宫里,在曲院风荷。
他纠结许久,要不要去见棠儿,想到以前对棠儿的冷酷无情,他有何面目去见她?可是,想到和硕公主,想到他心中那个依然念念不忘的人,想见到叶棠棠的心终究占了上风,带着随从去了曲院风荷。
曲院风荷是侍卫们见到鳌拜几乎呆住,鳌中堂如何会来这里?很快严阵以待,守在门口,一副要拼命的架势,皇上吩咐过,若是叶主子有任何磕碰,他们只能提头来见,因此每个侍卫都很紧张。
“鳌中堂,此处没有皇上的旨意,不能入内。”
鳌拜将手里白色的圣旨扬了扬,“滚开,我奉了皇上之命,来此给叶赫那拉氏宣旨。”
侍卫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个大胆的侍卫跪在地上,双膝匍匐凑上前,确实是皇上的圣旨,上面有印玺,写着叶赫那拉氏接旨。
侍卫们百思不得其解,为何皇上会让鳌中堂来为叶主子宣旨,不过鳌拜圣旨在手,侍卫们也只能闪开,让开一条路请中堂大人进去。
叶棠棠正在院子里给花浇水,听到细碎的脚步声,以为小皇帝进来,转身嫣然一笑,“玄烨,你……”
你怎么来这么早这句话被她吓得硬生生咽了下去,瞪大眼睛望着院中的男人,这个人就算是被烧成灰她也能认得出来,不由自主摸了摸脖子,那里隐约又痛了起来,眸中渐渐涌出害怕和惶恐。
鳌拜将圣旨拿在手里,鹰目环顾四周,冷然道,“你们都出去,关上院门。”
侍卫们和嬷嬷们面面相觑,只是一来鳌拜手中有圣旨,二来鳌中堂权倾天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脸皇帝都让他三分,只能默默退出去,几名对皇帝忠心的侍卫守在门口,小心的听着院中的动静,一旦生变,立刻冲进去。
眼见院中无人,鳌拜的神情渐渐平和,眸子难得的安详慈和,他静静地打量着眼前的少女,见她柳眉纤长杏眸水灵,和公主依稀相似,他并未见过公主少女时候,想来,也是这般秀丽绝俗。
他心中又酸又涩,眼中涩涩的似乎有什么要流出来,怕引人生疑,忙用力憋回去,冷声道,“怎么,见了我这般无礼?”
叶棠棠无法,只能行了个请安礼,“叶赫那拉氏见过鳌中堂。”叶棠棠向来机警,她和鳌拜可没有什么交情,鳌拜来这里除了找麻烦就是找麻烦,一定是为瓜尔佳氏找回场子,保命要紧,还是自报家门比较好。
鳌拜微微一笑,“我知道你是遏必隆的外甥女,和硕公主的外孙女。”他说到和硕公主四个字的时候,语气有些颤抖,叶棠棠心中正奇怪,听到鳌拜语气平平道。
“你跪下行叩拜礼,二拜六叩。”鳌拜的声音冷淡至极。
叶棠棠心里的怒火蹭的冒起,这个该死鳌拜,能不能做个人,对着她左一个贱婢右一个贱婢的羞辱着,这会子还想占她的便宜?不对,是占遏必隆的便宜。
原来这叩拜礼是满人的习俗,是满人重大场合拜见长辈和王公贵族以及皇上,二拜六叩是拜见爷爷奶奶外祖父外祖母辈份或者尊长所用,该死的鳌拜这是想给她个下马威,就算你的舅舅是遏必隆又如何,遏必隆在我面前就是个俯首称臣的儿子。
“你想得美。”叶棠棠恼怒起来,脾气也上来了。
鳌拜并不生气,扬了扬手里的圣旨,“你要的东西我给你带来了,是遏必隆告诉我的,我是……我认识你的外祖母和外祖父,你对我行礼也是应该。”
“我绝不向你行礼,士可杀不可辱,要么你再掐死我一次?”叶棠棠想到鳌拜的所作所为,就恨不能一刀砍死他,还行礼,去你马达。
鳌拜脸上的神情很奇怪,良久,叹了口气,“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而后将手中的圣旨交给叶棠棠,深深望了她一眼,大踏步离去。
叶棠棠好奇的打开圣旨,鳌拜怎么眼巴巴送来个圣旨,然后就走了,细细一看,瞬间怔住,竟然是小皇帝下旨,命叶赫那拉氏即日离开京城,永远不许回京,否则格杀勿论。【本章节首发沧元图书网,请记住网址(https://Www.CangYuanTu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