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寅微微一怔,眼前的少女雪肌玉貌,眼眸若水,澄澈清明犹如苏谭春水,含着满满的欢喜,自己不过是一个简单的举止,就让她这般容易满足,刹那间,对眼前的柔弱少女,心中油然而生的男人保护欲,让他不由抿唇,逸出一抹清淡的笑容。

  “不过是举手之劳,叶姑娘客气了。”

  叶棠棠向来善于揣摩人心,对症下药,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配合什么表情和眼神,拿捏得死死地,对一个小侍卫更是不在话下。

  见曹寅从怀里拿出两锭银子,给到老大夫,让他开了药方,而后千叮万嘱必须要用最上等的药材,他每三天去取一次,勾唇笑出一抹明丽。

  接下去的几天,曹寅得了空便去看望叶棠棠,给她从医馆拿药,叶棠棠虽说每天苦苦的几碗药灌下去,但是为了自己的嗓子,让苦药来得更猛烈些,她撑得住。

  老大夫虽然贪财,但是医术还不错,她的嗓子虽说还是嘶哑难听,但是比之前已经好了一些,至少听得出是人发出来,脖子上的紫痕也褪去了些颜色。

  叶棠棠觉得自己又可以苟一苟。

  每次曹寅去了宅院,叶棠棠总会缠着他在院子里,天南海北鬼扯一通,而后装作不经意问下佟公子的近况,不过是些干饭否干啥饭如何干饭等废话,曹寅见不过是些家常,也一一耐心回答。

  叶棠棠这些故意的安排,落在鳌拜探子的眼里,自然一五一十告诉中堂大人,鳌拜听说小皇帝虽然没再去过宅院,但是一直派了身边最贴身的侍卫曹寅探望,对小皇帝倾心叶氏一说,又多了几分笃定。

  鳌拜捻了捻胡须,阴阴一笑,“有些意思,看来小皇帝平日里的老成持重都是装出来的,见了美人,也不过如此。”

  心腹管事恭敬道,“还是中堂大人料事如神,知道这个叶氏可以拖住小皇帝,凭他那个乳臭未干的黄口小儿,如何是大人的对手?大人,小皇帝压根无法撑起社稷,您如今权力鼎盛,不如取而代之?”

  鳌拜挥手示意管事不许多话,眉眼间有些怅然,“太宗文皇帝对我有大恩,若不是他,我早已死在多

  尔衮那狗贼手里,只要爱新觉罗家在一天,我鳌拜绝不会反,不过小皇帝无能,我要替他守住这祖宗好不容易打下的江山。”

  管事腆着脸奉承着鳌中堂,“中堂大人一片苦心,小皇帝应该给您再加官进爵。”

  鳌拜仰头哈哈大笑,“说的也是。”

  不提两人想着美事,且说玄烨回到宫里后,虽说他还未亲政,但是国事上也有许多要亲自处理,再加上还要修文习武,每日里忙得不可开交。

  闲暇之余,偶然会想起那抹月下的海棠花,想起少女垂首敛眸间,最是一刹那的温柔宛然,心中一动,唤来曹寅询问结果。

  “查的可有什么眉目?”

  曹寅递上暗卫的折子,“皇上,叶姑娘有些蹊跷,她是镶黄旗的包衣献给鳌拜,可是我命人查遍镶黄旗的各处田庄,均没有叶姑娘的家人,也无人知道叶姑娘的来历,那名包衣,只知道是个读书人模样的年轻男子,说是为了治病,卖了自己的妹妹,他见叶姑娘美貌,便买了下来,也没去追究她的来历。”

  玄烨皱眉伸手接过折子,“你是说叶棠不是京城人?而且是被一个年轻的读书人所卖,哥哥卖了妹妹?我不太相信,可能另有原因。”

  两人静静思索一会,玄烨轻声道,“不管如何,继续查清楚,也许是鳌拜料到我们会去查叶棠,故意伪造她的身世,鳌拜那个奸贼老奸巨猾,极有可能。”

  曹寅静默一会,“是。”

  玄烨转身走到书桌前,拿起一本古书读了起来,语气低沉,眸子紧紧盯着书本,十分专心致志,良久,他放下手中的书,语气淡漠,似乎在说着一件极小的事情。

  “命暗卫盯着那座宅院。”

  曹寅跟随皇帝多年,自然知道他的心思,他这一举措,并不单单只是监视着鳌拜的动向,深一层还有着保护叶棠的意思。

  皇帝的性格没人比他更明白,他虽然平日里温雅清贵,一副翩翩浊世佳公子的模样,骨子里却是有着与生俱来皇家的冷酷无情以及算计。

  “皇上,叶姑娘……”

  玄烨自然知道曹寅想问什么,他之前将闯进鳌拜府邸的事情告知太皇太后,被祖母一顿痛斥,他也虚心接受,只是不知为何,关于叶

  姑娘的事情,话几次三番到嘴边,却并未说出口,直到走出太皇太后的寝宫,他也未说出一个字。

  他立刻岔开话题,“再去查访。”

  “是。”

  只是没过几日,朝中局势变幻莫测,这日玄烨下朝,气哼哼去了御书房,贴身太监赵昌紧随其后,曹寅今日并不当值,正守在御书房外,见皇帝怒气冲冲而来,忙望了赵昌一眼。

  两人平日里关系极好,赵昌悄悄做了个手势,曹寅立刻明白,又是关于鳌拜,这个鳌拜简直成了康熙的晴雨表,雷霆风雨骄阳明月都和他有关系。

  曹寅屏息静气进了御书房,见皇帝端起茶盏一饮而尽,秀逸的脸上,阴云密布,深知鳌拜又干了什么好事,惹怒皇帝。

  果然,玄烨挥手屏退房中众人,沉着脸负手而立,凤眸含霜静静望着窗前的鹤鼎,里面升起的龙涎香,袅娜散开,勾唇淡淡一笑,笑容未达眼底,清冷倨傲。

  “朕这个皇帝,还不如阿玛当年,阿玛幼时虽说受制于摄政王,摄政王也算是个人物,大清的勋臣,可是,鳌拜不过是个家奴,朕居然受制于一个奴才,狗奴才。”

  曹寅见玄烨面色虽然平静,实则心中气急,否则以他的涵养,绝对不会说出这番话。

  忙为皇帝空空如也的茶盏续水,“皇上,莫要气坏身子,究竟发生何事?”

  “这些时候,鳌拜越来越嚣张,他与苏克萨哈的圈地之争也开始从暗中争执转为明面上,今个苏纳海、朱昌祚、王登联三人上书痛斥鳌拜圈地祸害百姓,鳌拜竟然以三人藐视上命、拨地迟误的莫须有罪名,要将他们收狱凌迟处死,索尼和遏必隆毫无骨气,附和鳌拜,被朕训斥一番,退朝。”

  曹寅听到这里,恨得咬牙切齿,“狗东西敢威胁皇上?”

  玄烨垂下眸子,良久轻叹一声,“鳌拜不会善罢甘休,朕保不了他们三人,也保不了苏克萨哈。”

  曹寅见皇帝凤眸幽黑深邃,知道他心中伤心难过,苏纳海三人此时能够站出来,怒斥鳌拜祸国殃民,比起朝中缩成鹌鹑一样的大臣,实在是忠臣,鳌拜睚眦必报,恐怕三人活不了多久,皇上也是有心无力。

  两人正沉默着,屋外传来重重的脚步声,

  赵昌的声音响起,“中堂大人,皇上在歇息,您不能入内啊。”

  “滚开。”鳌拜一脚踹倒赵昌,闯了进去,站在书桌前面,连礼也不行,拧着脖子道,“原来皇上没有歇息,只是不想见到老臣。”

  房中只有三人,曹寅一个箭步挡在皇帝面前,鳌拜对这等小侍卫压根不放在眼里,冷哼一声,正要动手,玄烨嗯了一声,神情镇静自若,眸色从容,语气没有丝毫波澜。

  “子清,退下,鳌中堂还能弑君不成?这等千夫所指的罪名,谁也不敢要。”

  鳌拜见小皇帝神情不变,凤眸含着冷意,凛凛望着自己,顿时惊觉自己有些放肆,忙退后几步,跪下行礼,“老臣见过皇上,老臣是个粗人,见有奸人蒙蔽皇上,老臣忍不住。”

  玄烨走出书桌,居高临下望着鳌拜,语气清冷,“额,鳌中堂说得奸人是谁?难道是苏纳海他们?圈地误国,先皇也说过,难道鳌中堂觉得先皇说得不对?

  鳌拜一惊,小皇帝伶牙俐齿,他虽然读过书,但是毕竟武将出身,口舌之争,哪里辩论得过小皇帝,冷哼一声,站了起来,炒了炒衣袖,露出沙包大的拳头,对着皇帝和曹寅扬了扬。

  “皇上不要用先皇压老臣,老臣忠心耿耿,只知道为大清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苏纳海三人欺君罔上,一定要处死,皇上若是不同意,就由老臣来为皇上拟旨。”

  玄烨气得浑身发抖,鳌拜简直是罪该万死,“放肆,你居然敢矫旨,不怕朕诛你的九族?”

  眼看两人陷入僵局,曹寅神情紧张,此时再去叫守候在外面的侍卫,已经来不及,他立在一旁,双目紧紧盯着鳌拜,单手紧握腰间长刀,只等皇帝一声令下,他就算豁出性命也要与鳌拜同归于尽。

  剑拔弩张之际,鳌拜心中想到一人,忽的冷冷一笑,脸上带着威胁,“皇上,您近日可曾去看过叶氏,不知她的身体如何,老臣可是一直替您照顾着她。”

  玄烨一怔,双手缩在袖中,紧紧握拳方才极力遏制自己的怒火,乌黑得凤眸幽幽暗暗,冷冷望着鳌拜。【本章节首发沧元图书网,请记住网址(https://Www.CangYuanTu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