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霄儿面露惊骇之色,又朝门口瞥了一眼,见紫萧缩在藤椅上,张着小嘴昏睡过去。
凭借穆昱阳的身手,出入丞相府简直是易如反掌,今日不请自来,想必是翻墙而入、另辟蹊径了。
他朝前走了两步,昏暗的烛光在那张俊美如妖的面颊上晕染开来;柳如眉,云似发,鲛绡雾縠笼香雪,言念君子,温其如玉;一如从前那般,她埋头苦读,他端水添衣,感动了曾经的岁月,也刺痛了江霄儿的心。
穆昱阳指了指案上的医书,浅浅笑道:“霄儿看得这本书,是北疆燧人国的医者所著。他们生在草原、性情粗放,但对草药的钻研,却无比用心。”
江霄儿瞬间了然,怪不得这本书所记载的采药门类非常奇特,原来是外域医者所著。
“穆公子,这里是我的闺房。你不请自入,恐怕有失你穆将军的身份!”江霄儿合上医书,淡淡道。
“霄儿,你知道我因何而来!”
穆昱阳扬起嘴角,勾出一抹醉人的笑容,随后缓缓走上前来,关上半掩的窗棂。
身上特有的薄荷香钻入江霄儿的鼻孔,她紧紧绞着衣袖,面露羞赧之色:“穆昱阳,我之前念你是正人君子、坦荡如风,现在你却...”
“霄儿!”
江霄儿话还没说完,穆昱阳就绕到她面前。深情道:“这两年,我无时无刻不在想你,春夏秋冬、一年四季,每一分、每一秒,你的笑容都融化在我的心中,甜甜的、涩涩的,像天边的晨曦,像松海的迷雾,像花田里的牡丹,像...”
“穆昱阳!”江霄儿站起身,平复一下内心的悸动,撇了撇嘴:“你能别这么酸吗?我都快倒牙了!”
“霄儿!”
穆昱阳舒了口气,轻笑一声,笑得有些苦涩:“你可曾知,那支杨木簪子,是我这两年最大的寄托,它总是在绝境中带给我温暖和力量。两年期间,我北击燧人国,南剿融羌族,每次你出现在梦中,我都会笑着流泪,因为不管敌人如何强大,只要有你在,我便会安心!”
“霄儿!”
穆昱阳拉起江霄儿的手,含情脉脉地看着她:“当初我的不辞而别,对霄儿造成了莫大的伤害,我愿意用一生去弥补!”
江霄儿的心‘砰砰’乱跳,慢慢垂下眼帘,她的坚强和冷酷,在这一刻,化为齑粉...
若是不在乎穆昱阳,当初小俊随曹将军南下抗敌,她也不会让小俊多方打听,甚至还写了书信,寻找穆昱阳的踪迹。
她认为,一个女人最好的状态。是眼里写满了故事,脸上却不见风霜...
这两年,她未曾对任何一个男人动过心,她的伪装就像一身带刺的铠甲,别人想要靠近,又怕触痛自己,她想去接近别人,但那颗尘封已久的心,又被铠甲紧紧包围。
江霄儿抬起头,刚要说什么,只听门口传来一声惊叫:“小姐!”
二人扭头看去,见紫萧不知何时站在那里,正瞪着一双惊恐的眸子,仿佛见鬼一般,瞠目而视...
“浑蛋,放开小姐,来人啊,来人!”
紫萧边喊边往这边跑。谁知一抬脚拌到门槛上,只听‘扑腾’一声,她摔得龇牙咧嘴、眼冒金星。
江霄儿:“......”
方才没看清来者是谁,这会儿一见,不正是那日在火锅店,与小姐纠缠的穆将军吗?
紫萧一把推开穆昱阳,正要尖叫,被江霄儿捂住嘴巴,并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嘘...”
“唔?”
“不要吵,他马上就走!”说完,江霄儿瞥了穆昱阳一眼,语气有些冷淡:“还不快走?”
“霄儿...”
“快走,别再来了!”江霄儿皱了皱眉,一改方才娇妩含媚的神情。
穆昱阳捏了捏拳头,心里纵有万般不甘心,今日也只好作罢,推开窗棂,一跃而出。眨眼间便消匿在夜色之中。
这边刚刚安静下来,一众侍卫就匆匆跑进灵松苑,他们高举火把,四下探察,并未发现异常。
“大小姐,可是有贼人溜进来了?”
江霄儿一脸歉意:“老鼠入室,惊吓到丫鬟,叨扰各位了!”
“大小姐可有受伤?”
“无碍,各位请回!”
侍卫又左右看看,才退出灵松苑。
主屋内,紫萧低垂着头,嗫嚅道:“小姐。都是我不好,早知道您跟穆将军情投意合,我,我不该大声嚷嚷的...”
江霄儿苦笑一声:“谁说我跟他情投意合了?”
紫萧眨了眨眼:“可是,可是你们都手拉手了!”
“那是因为,呃,那是因为...”
江霄儿支吾半天,也没说清楚,脸上飞起一抹红晕,搅得她心乱如麻:“那是因为他厚颜无耻,天色不早了,你去休息!”
“是!”
翌日清晨,朝阳初升,金色的光芒刺破黑暗,在天边浸染了一层绚烂多姿的红云...
蔚蓝的天幕下,是冰封北国、天寒地冻的景象,京城内外,行人稀少。就连商队也不敢冒然出城;沿街叫卖的商贩,双手塞在袖管内,冻得直跺脚;怡红院外,招揽客人的姑娘,也悒悒不乐地缩在门口,悉数着光阴的流逝...
丞相府的梅花开了。在白雪的映衬下,冷艳清绝、幽香华美,寒风裹挟着雪花,撩动着枝芽、轻抚着花蕊、吞噬着芬芳;怒放的如烟雾般轻盈,含苞的又如胭脂般浓郁,层层叠叠、缤纷夺目...
江婉儿带着如月走进正院。看到这片梅花林时,如月兴奋道:“小姐快看,梅花开了!”
江婉儿瞥了一眼,满脸不屑:“不过是几株梅花,有什么好看的?快随我进来!”
“是!”
二人一前一后步入正堂,江老爷上早朝去了,此时只有江夫人一人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小秋站在身后侍奉茶水。
“女儿给母亲请安!”江婉儿屈膝一礼,眼里闪烁着一抹暗光。
江夫人睁开眼,招了招手:“婉儿来了,快坐!”
江婉儿却保持着卑躬屈膝的姿势,语气中也是满满的哀怨:“女儿有罪,望母亲严惩!”
江夫人神色变了变,诧异道:“婉儿何罪之有?”
“娘,女儿心胸狭隘、傲慢无礼,自打姐姐回到相府,女儿就百般苛刻、与之作对,娘,女儿不是故意的,求您原谅女儿的无知...”
这般说着,江婉儿跪了下去,恭恭敬敬地磕了个响头。
江夫人赶忙起身,扶起江婉儿。叹息道:“婉儿,你这是何苦呢,娘何时怪罪过你?”
“娘当真?”
江夫人点点头:“当然了!来,地上凉,起来说!”
入座后,江夫人一脸欣慰:“婉儿能有这般醒悟,为娘的也替你高兴,日后你要跟霄儿好好相处,毕竟在相府内,咱们都是一家人,若被外人诟病,岂不成了笑话吗?”
江婉儿‘嗯’了一声。对这番话听而不闻,甚至有些厌烦...
她转了转眼珠,揽着江夫人的胳膊:“娘,那梁富贵和冯秀兰,本是夫妻关系,如今您把梁富贵困在丞相府,搞得一家人骨肉离散、有苦难言,女儿看得着实心焦,不如把冯秀兰也接到相府,让他们重新团聚,岂不皆大欢喜?”
江夫人听后,直言相拒:“不行,如今梁锐寒那个野种都进府了,再把冯秀兰接进来,真当相府没人了?”
“娘,此言差矣!”
江婉儿勾起一抹奸笑:“经过上次的事情,姐姐定会对您心存芥蒂,娘也不想看到母女关系越来越冷淡?
再说,那个冯秀兰不过是一介草民罢了,接入府中,只要不出灵松苑,您也是眼不见心不烦的。
不如顺水推舟,送姐姐一个人情,这样不仅缓和了娘跟姐姐的关系,也能体现出娘的胸襟和大度,爹爹若是知道了,也会夸您有主见呢!”
一番话说得天花乱坠、不着边际,但江夫人却听得颇为顺耳,她正想跟霄儿聊聊,又怕因为上次的事情,霄儿不给她好脸色。
如今听了江婉儿的建议,她竟觉得有几分道理。
“那冯秀兰身在何处?”江夫人眯了眯眸子,沉声问道。
江婉儿赶忙应道:“已经找见了!”
“好,那就把她带到相府,扔到灵松苑去!”
“是,女儿这就去办!”
江婉儿兴奋得双唇发抖,一双冰冷的眸子透着无尽的阴险和得意。【本章节首发沧元图书网,请记住网址(https://Www.CangYuanTu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