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天气虽然阴暗,可到底没有下起雨来,到了晚上满天的星辰反而无一云遮挡。
殷离所住的殿舍名为幻居,东西应有尽有,一点也不比在殷府的差,旁边就是武院,不远处就是书房,很是方便。他此时正在洗漱,看着盆里清澈的水,不知为何竟然浮现出了纳兰嫣的脸,他的脑子里还都是今日救下纳兰嫣时的各种画面……殷离猛地回过神来,连忙搅乱了水,狠狠在自己脸上扑了几下。
自己这是怎么了?以前从未这样过啊,难不成自己刚到皇宫就生病了?不行,还要保护公主,怎能生病呢?定是有些累了,想必休息一晚就好,休息休息就好……
殷离一边安慰着自己,一边宽衣躺到了床上。可是却毫无睡意,似乎是天上的明月和星星晃得他睡不着似的。
月雅阁的阁楼,一楼是一个面积不大的宫殿,但容纳兰嫣居住还是绰绰有余的,地下有着地龙,冬日里最是暖和了,若再烧上炭火,简直就像是在春天一样。二楼的四周只有栏杆并无围墙,中间放置着一张很大的床榻,床榻周围都用帐幔围着,既轻透,又可防蚊。再在帐幔里放上熏香,更是无任何蚊虫敢接近了,是夏日里最舒服的所在。三楼是一个规模较小的地方,围栏也很低,放着一个软榻,还有一个桌子。纳兰嫣冬日的时候最喜欢在这里看雪,春日里最喜欢听雨。不过这些都是少之又少的,在这些时候,她最愿意做的还是在被子里睡觉……
此时的纳兰嫣,正在二楼的床榻上睡的香甜,明月直罩在她的蚕丝被上,一丝都没有扰了她的好梦,反而睡的更熟。这一景象倒是与幻居里那无法安眠之景象形成了对比……
而同时夜不能寐的还有一人。
—瑶华宫—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落在了青儿的脸上,吓得青儿立马跪下,“娘娘息怒!”
“贱人!粗手笨脚的,你是要疼死本宫吗!”俞妃轻捂着脸,狠狠的看着地下的青儿。
青儿头都不敢抬,伏得低低的,“娘娘息怒,奴婢知错了!”
“都愣着做什么,还不换个人给本宫涂药!”俞妃不耐烦的说着。
可即使是跪了一地的奴才,此时却没有一个敢抬头。青儿是俞妃的贴身宫女,伺候了她这么多年,最是细心。就连青儿都被责骂,此时谁人敢起身谁就是找死啊。
“你们……”俞妃怒气冲冲的指着一屋子的人。“都给本宫滚!”
“娘娘息怒。”这时,倒是一个比一个走得快。
只留青儿还在,“娘娘息怒,是奴婢的错,奴婢一定轻些为娘娘敷药!”
俞妃并未说话,表情亦是方才的凶狠。
“纳兰嫣那个小贱人,简直跟她娘当年一模一样!小小年纪就晓得装可怜讨男人的怜悯,长大可还得了?”
青儿连忙小心翼翼的说道:“娘娘何须担心,她左不过是一个公主,也不会威胁到娘娘您。等她日后嫁了人,更是不会在娘娘眼前扰娘娘清静了。”
“可本宫一看到她那副容貌,就想起了从前那个贱人,她还真是跟她娘长得有几分相似啊。从前那个郑氏不过是个长在田野间的乡下丫头,不知用了什么手段,竟让微服出巡的皇上见了喜欢得不得了,立刻得了封赏进了宫。位份接二连三的升,甚至都超过了本宫这个将门之女,还封为贵妃位同副后!”俞妃紧紧咬着牙,一脸的不甘心。
青儿说道:“娘娘息怒,就算她位分高得皇上宠爱又如何,还不是败在了娘娘您的手里。”
俞妃一眼瞪了过去,吓得青儿立马低下了头,“是啊……再风光无限又如何?到头来还不是走在了本宫的前头。这件事你确定当年没有留下什么吧,本宫瞧着这公主可不是一个省油的灯,若让她查出了什么,长大后定会与本宫作对!”
青儿立即说道:“娘娘放心!奴婢处理得很妥当,没有一丝一毫的痕迹。就算查出郑贵妃的疾病有所问题,那也怀疑不到娘娘头上,当年憎恨郑贵妃的人那么多,她这一死,可是遂了很多人的愿。”
“哼!”俞妃冷笑一声,“说起这事本宫就想起了那个不中用的皇后,那郑氏都手握后宫掌权六宫事宜了,她依旧不闻不问。整天一副病歪歪的样子,现在还是,哪怕病得死了也好啊!不温不火的霸占着皇后的位置!”
“娘娘!”青儿更是受了惊,赶紧说道:“娘娘慎言啊!”
“怕什么,”俞妃冷静了下来,“皇上宠着纳兰嫣倒也罢了,难免看着她是个没娘的孩子可怜着,那皇后何以也宠着她?不就是她自己没福气没能把她的公主生下来么!一副矫情的样子,难不成还把纳兰嫣当成了她那未出生就死了的公主么!”
“娘娘,”青儿在一旁规劝着,“娘娘切勿这么说,好歹那皇后还有一子,更是如今皇上亲封的太子,娘娘若与皇后作对,那便是和日后的新帝作对啊,倘若太子登了基,必定没有娘娘的好日子呀。”
俞妃的眼神沉了下来,“这个本宫自然知道!不过……这要是让纳兰嫣跟他们母子抱成团,以后指不定有多少风波。当年的事本宫还是不安心,依照纳兰嫣如今的地位,若是得知了真相,本宫照样没有好日子过,就算本宫家世显赫又如何,荣辱还不是只在皇上一念之间!往日郑氏给本宫的屈辱,还有今日的屈辱,本宫绝不会忘!看来……这丫头留不得……本宫也绝不容许她长大了……”
这些年青儿虽见着俞妃杀了不少人,可那些都是微不足道的人,就算是当年的郑贵妃,那也是日积月累才成的,可如今的对象,却是受宠爱于一身的公主,所有人的注意都在公主身上,青儿难免心慌。
俞妃的嘴角露出了一抹笑容,这笑容出现在黑夜里简直是让人瘆得慌。
“姐姐,就算你知道当年是我下手害你离开人世又如何?你倒是变成鬼来找我呀……如今,我这就让你唯一的女儿也下去陪你,也好多个人给你作伴……”。
夜越深,便越安静,一只蚊虫煽动翅膀地飞过都算是噪音了。夜的黑,黑中总是透着蓝,蓝里又带着繁星点缀。再黑,也不乏美感。再黑的夜,通过时间的流逝,经过太阳的轮回,照样可以变成白天。可若人心变黑,哪里还有美感可言?哪里还会有变善的退路?一切,不过是越陷越深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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