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台的时候,鹿弥两只脚都仿佛踩在了云里。
工作人员领着她回后台休息,她还是晕晕乎乎的,完全不记得刚刚在台上发生了什么,只觉得全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这种情况比演舞台剧的时候压力更大。
这是一档面向数亿观众播出的综艺节目,拜费柏林所赐,她今天出尽风头了。
回到休息室,听到主持人公布票数,鹿弥终于过神来,开始替明美担心。其实刚刚表演完,鹿弥从观众的反应就知道明美稳了,听到主持人报出名字的时候,她还是高兴得从沙发上蹦起来,激动地鼓掌。
鹿弥是真的替明美开心,她有这个实力。
现场录制结束,时间接近午夜了,明美回到休息室跟鹿弥汇合,一起去后期采访。鹿弥本来想去找唐令月,被告知对方一下台就赶飞机走了,只得作罢。
“人家招呼都不跟你打一个,你上赶着去送啥温暖?”明美念她。
“她可能太忙了没时间。”
“借口!既然来录节目了,她又是一个最晚到的,肯定知道所有嘉宾的信息,人家就是不想见你。”
鹿弥不吱声了。
全部工作结束以后,已经是凌晨三四点了。鹿弥困得不行,明美亲自送她回酒店。两个人沿着长长的通道往外走,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鹿弥强打起精神来,鼓励道:“明美同学,你都闯进决赛了,是不是应该再努力一把,把冠军拿回来啊?”
虽然对节目组多有不满,但能以高票数进决赛,明美还是挺开心的。
“你帮我很多,这几天实在辛苦你了。我看你在今晚表现也很不错,全场没有比你更瞩目的了。”
“这是我上的第一个节目,没想抢你风头的。”鹿弥很不好意思,“都怪那个谁,我觉得他的粉丝都要用眼神杀死我了。”
“说起来……”明美仔细想了想,觉得有点不太对劲,“他这是真心要捧你还是想让你被粉丝集火啊?对你的偏爱那么明显,这是要把你往风口浪尖上推啊。”
“我不知道。”鹿弥摇头。
“你以前没得罪他吧?”明美疑惑不解,“我记得他比我们高一年级啊,你们应该没什么交集吧?”
“我以前是学生会的。”鹿弥小声地说,有点惴惴不安,“他上学的时候天天迟到,我经常记他名字的。”
说起这个,她就想吐槽。
费柏林出道以后就是个酷酷的形象,又是演充满教育意义的青春片,又是发表公益相关的歌曲,俨然一副“虽然我很拽,但我是个好人”的正面形象,是被官媒盖章的“正能量艺人”,谁又能想到他以前整天不学好呢?
上初中的时候,每次轮到鹿弥在校门口值勤,要把迟到、仪容不整的同学的名字记下来,费柏林总是榜上有名。非但如此,有时候鹿弥指出他的错误,他的态度还很恶劣,要说起来,这个人的缺点真是有一箩筐呢!
是的,极少有人知道,费柏林、鹿弥、明美,他们三个人是同一个学校的学生。鹿弥和明美同班,费柏林比她们高一个年级,很久以前她们就知道,这位仗着家里有钱的学长性格不是很好。不过她们跟费柏林的缘分很浅,还在初二的时候,她们就听说费柏林没参加中考,被家人带去了国外,再过一年,他就出道了。
从十六岁至今,费柏林红了六年多,人气依然不减,国民度杠杠的。昔日的同学们在屏幕上看着他长大、成年,最终成长为一个成熟的男人,和他渐行渐远渐无书,鹿弥也不敢随便去认,因为她也走上了娱乐圈这条路,很容易被认为是蹭热度。
想到过去,鹿弥还挺唏嘘的。
过去二十年,她一直挺平凡的,以前还和明美一直追星。谁曾想,有朝一日,她居然认识这么多明星?费柏林、唐令月,包括现在人气渐涨的明美,这些人居然都在她生活里出现过。
当年明美鼓励她,两个人一起考了艺校。虽然学的是不同专业,但她们这么多年一直维持着深厚的友谊。明美性子直,听鹿弥一说,脑回路立即往阴谋论的方向狂奔而去:“我靠,他不会因为这事来搞你吧?”
“不会吧!”鹿弥一副“你别吓我”的表情,她想啊,世界上哪有这么小心眼的人。
凌晨的广电大厦灯火通明,四下里都很安静,两个女生并肩走着说话,没注意后面跟上来一连串脚步声,浩浩荡荡的一群人以极快的速度追上了她们。
明美:“谁知道呢,他那个人不按常理出牌的。”
“虽然他那时候劣迹斑斑,我们几个学生会的干部一直拿他没办法,来回交锋好多次,他还是那副拽样,不过呢……”鹿弥自我安慰,“他是个大忙人啊,这些小事他应该早忘了吧……”
正说着,一个挺拔的人影靠近了她。
“我记性蛮好的,小同学。”
清冷又熟悉的声音飘进耳朵眼,鹿弥结结实实吓了一大跳。
她悚然回头,那个人靠近她,停留不到半秒又远去,她只来得及瞥见一个惊心动魄的侧脸。费柏林被一群人簇拥着,风风火火的,往通道出口而去。
两个女生呆愣在那里,前面的队伍落下了一个人,胖胖的经纪人顿住脚步,突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她们面前,瓮声瓮气地问:“你们两个……是澜城七中的学生?”
明美耸了耸肩,一副“那不然”的样子。
看文韬的表情,他明显松了一口气,急急忙忙去追自己的团队,对走在前头的那个人说:“祖宗欸,你刚刚为什么不跟我说清楚?你就坦白告诉我想提携同学后辈怎么了?我这颗心脏哦,真是经不得折腾!”
隔了十几米,两个女生只听到一声极浅的低笑,撩动着空气里的尘埃,那群人消失在门外。
过了一会儿,明美总结了一下,平静地开口:“他想报复你。”
鹿弥恍恍惚惚地回过神来,刚刚费柏林靠近她的一瞬间,她其实是有感觉的,然后就听到他说,他记得她。
从那一刻开始,她就失神了。
他居然记得她。
以前在学生会,她跟领导打过不少小报告,其他干部拿费柏林这颗顽固毒瘤没办法,派她出动,把人喊到学生会议室谈话……真要算起账来,她得罪过他的次数还挺多。
但是、但是……
那都是学生时代的事了,他真有这么小心眼吗?鹿弥有点惴惴,以费柏林现在的地位,要捏死她这个新人简直易如反掌,或者在各种场合给她小鞋穿,肯定没人敢帮她说话。
但……他刚刚笑了。
鹿弥从他的笑声里听出了开心和满足,今天所有人都累得精疲力尽,还有很多人被骂哭了,他心情却这么好,很恶劣啊。不过,鹿弥被他发自内心的快乐情绪感染,自顾自地想,他刚刚说的那句话,可能是在跟她开玩笑,或者只是单纯表达他记性特别好,别无他意。
好在,明美乌鸦嘴,但明美话不多,没再发表惊人言论。
送她回到酒店,明美还要赶回封闭式宿舍,两人拥抱一下就分开了。鹿弥累得不行,洗完澡倒在床上,却没有立即睡着,一会儿在想费柏林抢她马卡龙的事,一会儿又想到费柏林说要教她唱歌,费柏林眼神温柔,费柏林行为恶劣,费柏林……
她掏出小本本,在上面拼命写他名字。
“哼。”当事人站在她面前,低头看到本子上的内容,发出冷笑。
鹿弥抬头,看到面容青涩的男生站在太阳底下,本能地伸手一指他乱七八糟的领带,板着脸教育他:“你衣服扣子没扣好,领带没系好,要扣两分。”
费柏林瞥她一眼,仿佛耳聋,若无其事地走了。
第二次,又是如此。第三次、第四次……每次她站在校门口值勤,都能抓到费柏林迟到,她真是服了。
有一天,老师在校门口拦下一长串迟到的男生,让鹿弥挨个记名字。
“费柏林。”男生面无表情地报名字。
鹿弥一笔一划认真写下,抬头,视线落在他胸口:“你的领带又没系好。”
少年一脸不耐烦,随便抓了把衣服,浅褐色的眼瞳散发着戾气:“行了吧?”
鹿弥摇头:“不行。”他把衣服弄得更乱了,这不符合七中学生仪容规范。
排在后面的男生发出不怀好意的笑,被老师抓了还不规矩,一个个在那里交头接耳,不知道在议论什么。费柏林突然皱眉,扬起下巴,冲面前的小女生说:“怎么系?你来。”
鹿弥把小本本夹在胳膊底下,上前一步,把他系了个死结的领带费力拆开,重新系好,拉紧。
费柏林百无聊赖地站在那里,鼻尖闻到一阵微妙的奶香。低他一级的小学妹还是颗豆芽菜,除了那张满是婴儿肥的小圆脸,全身上下没有二两肉,看着就硌牙。
然而,她的表情又很严肃正经,就很搞笑。
费柏林垂眸,不动声色地打量她。
“好了。”她仰起小脸,眼睛眯成一条缝。
费柏林嘴唇动了动,但最终什么都没说,沉默地走开。
后面那个男生上来,笑嘻嘻地对鹿弥报上名字,然后故意把系好的领带扯歪,一脸坏笑地说:“小妹妹,我也不会系领带,你帮帮我啊。”
鹿弥一呆,明显感觉被捉弄了,小脸微微鼓起,宛如河豚。
她准备跟老师告状,没想到先前离开的费柏林去而复返,一把揪住那个男生的衣领,狠狠往地上一推,排在后面的男生纷纷色变。
“你他妈……”那个男生摔得很狼狈,用手指着费柏林,放狠话。
鹿弥吓了一跳,赶忙上前阻止:“不要打架!”
值勤的老师迅速跑过来,场面兵荒马乱的。
……
…………
那天,参与打架的男生都被罚回家思过了,鹿弥再次看到费柏林,是在新一周的星期一。
上课铃响过了十分钟,他吊儿郎当地进校门。
“费柏林。”
鹿弥记下名字,看着心不在焉的男生,欲言又止:“你的领带……”
费柏林上前一步,主动站到她面前。
鹿弥一时没反应过来。
费柏林望着她,抿唇。
鹿弥明白了,他不会。
好笨啊这个人。
鹿弥微微叹气,把笔和本子放腋下夹好,两只手抓住男生胸前的领带,灵巧的手指动起来:“学长,我教你啊,把这根放在这根的下面,压住,然后绕一个圈……这样,再这样,就系好啦。”
她说着,感觉男生好久没说话了,但视线一直定格在自己脸上。她抬头,发现站在眼前的男生褪去了稚气和青涩,脸的轮廓幻化成属于男人的利落线条,熠熠星眸垂下来,有点揶揄地看着她。
昔日沉默寡言的男生变成了光芒万丈的大明星,而她还站在过去的时光里。
鹿弥微微张嘴,发出无声地低呼,她看到自己正扯着男人的领结,一米八二的男人肩宽、窄腰、大长腿,得特意俯下身,才能配合她这颗小豆芽菜的动作。
“我记性蛮好的,小同学。”他弯下腰,贴着她耳边说,“你记了我多少次名字,我全都知道。”
……
…………
“呀!”鹿弥打了个激灵,猛然睁开眼睛。
耳边传来刺耳的铃响,那是她设置的手机闹钟,提醒她应该起床去机场了。
已经下午两点了吗?鹿弥抱着被子坐起来,迷瞪了好一会儿,意识渐渐清醒,然后伸出手,慢慢捂住绯红的脸颊。
她梦到了费柏林。
又笨又小心眼的家伙,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他他他……竟然在梦里威胁她!【本章节首发沧元图书网,请记住网址(https://Www.CangYuanTuShu.Com)】